第二章 試毒
可剛到用晚膳的時候,十五就來請她了。
他的永明宮溫暖如春,見她走進來祁宴放下手中的書,坐到桌前。
桌上已經擺滿了膳食,一日沒有進食陳嬌嬌也有些餓了。
她有些迷茫的站在桌邊,他叫她來就是看著他用膳的?
祁宴叩了下桌面,十五抽出一副銀筷子遞給她。
陳嬌嬌一下就明白了,他是叫她來試毒的。
試毒的都是宮中最低賤的奴才做的,他是鐵了心想羞辱她。
以前叫他試毒是因為她不喜歡吃飯時身邊圍著太多人,她又沒有奴才等級的概念,根本沒有想羞辱他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她吞咽了下乖覺的拿起筷子。
雖然如此,可她還是有些不高興的鼓嘴,一邊嚼著嘴裡的菜,一邊在心中惡狠狠的罵他。
從祁宴的角度,能瞧見她小臉塞的圓圓的,幼嫩的小臉一上一下的鼓動。
他今日故意加多了許多菜,擺滿了整張桌子,能叫她不得不求他。
三日前她睜眼一副恨極了他的樣子,折磨了兩日昨日終於開口和他說話了。
他又不是不恨她,何必呢。
他冷冷的勾起一側唇角,手指尖一下下叩擊著桌面。
「這一道,跳過了?」
陳嬌嬌愣了下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怕他以為自己偷工減料,慌忙擺手解釋,「我試了,糯米甜藕,現在嘴裡還有這個味道呢。」
她可不想再被丟進蛇池裡了。
「那是朕看錯了。」
他話尾音上挑,聽起來倒是有一種威脅的意味。
陳嬌嬌抿了抿唇,走了回去,「是......是我沒試,我這就試。」
祁宴沒再說話,盯著看了會。倒是學乖了,不似以往有理攪三分,無理也要辯出理來。
繞了一圈又回到他身邊,陳嬌嬌輕聲放下筷子。
被人攔下她只能站在一邊等待著,他拿起筷子,僅僅吃了面前幾個菜。
父皇母后,兄弟姐妹們都死於眼前人的手中,說不恨只能自己騙自己,可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呢。
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隨便找個安靜的地方活下去,要不一刀捅死她也成。
可他存心折磨,威脅她不能尋短見,昨日她已經體會了下什麼叫生不如死。
祁宴能感受到背後人的目光,啪嗒一聲擱下了手中的筷子,剛準備開口十五就走了進來。
「陛下,昭仁公主殿里來人說下午公主被貓驚了,想請您去一下。」
陳嬌嬌聽著卻猛的抬起頭,昭仁公主!難不成是阿臻姐姐嗎,她沒死?!
她動作大的他都能聽到衣物的響動,祁宴撫手站起坐回書桌邊,面上表情淡淡的卻也沒見慍怒,「請個太醫看看。」
十五有些猶豫的呃了下,「那兒從下午就來請您,您下午.......在忙,說公主已經等您許久了。」
他沒敢說您下午在忙著折磨另一位公主呢。
「宮裡哪來的貓?」
陳嬌嬌有點吃驚於他的好脾氣,問著沒有半點煩了的樣子。
「下面奴才說是只白貓,尾巴尖是黃色的,不知道怎麼進來的,現在正在尋。」
「尾巴尖是黃色的?」
十五點了下頭,怎麼感覺陛下笑了下呢。
對上她有點慌亂的眸子,祁宴一字一頓的開口,「耳朵上也有兩簇黃毛?」
他的黑眸蘊著奇藝的神色,陳嬌嬌的心沉了下去,聽著像是肥肥。
宮變後宮里亂作一團,她自顧不暇,肥肥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一想到它在宮裡流浪等著她,她忍不住的濕了眼角。
肥肥是她從小養大的,親人的很,沒有道理會傷害人啊。
想著她聽到他再度開口,「抓住后殺了,皮剝下來送給昭仁公主當腳墊。」
冷戾的話語鑽進耳朵里,陳嬌嬌腿直打顫,又不敢開口求他,垂著頭強忍著淚水。
祁宴自然沒有錯過她臉上百變的表情,抬手叫十五等會再去,想看看她會做什麼。
陳嬌嬌心頭百轉千回,肥肥早已經是她的親人了,可她蠕動了下雙唇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她淚眼盈盈的再次抬起頭,卻發現殿里沒人說話。
十五歪著腦袋看著她,似乎在等什麼沒有動。
她迷茫的眨巴了兩下眼睛,又突然想起下午,慌忙避開十五的視線看向他。
眼前人的表情不如剛剛的玩味,收斂起隨意的笑意,顯得更加陰翳可怖。
等他開口她和肥肥估計一個也活不了,陳嬌嬌慌忙搶先說,「陛下,肥肥性子親人斷然不會傷了阿臻姐姐,您可不可以再查查。」
「肥肥?原來是這個名,」祁宴勾唇向後靠去,「朕之前伺候過它,甚是想念,去找到它帶過來。」
十五應了句就下去了。
殿里只剩下兩人,陳嬌嬌知道他記恨自己,可現在也挽回不了,猶豫了下開口,「陛下,以前是嬌嬌年紀小不懂事,您........」
祁宴冷冷的呵笑聲打斷了她生平第一次道歉,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陳嬌嬌小心的挪動到他身邊。
他一把捏著她的下巴拉近自己,用力到她忍不住低呼出聲。
男人放大的五官在眼前,陳嬌嬌瞳孔震顫著大滴大滴的掉眼淚。
滴在祁宴手上,他盯了下貼近她的唇,宛若罌粟花散著香氣勾人墮落,「嬌嬌不是不懂事,嬌嬌是壞。若不是當年你三姐姐陳臻心善,朕已經死在荷花池裡了。嬌嬌,她也只大你兩歲,你年紀小,那她呢。」
說完他輕笑著劃了下她挺翹的鼻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像是在摸一隻可憐的小貓。
陳嬌嬌隨著他下手的動作輕顫,每摸一下她就渾身顫一下,眼淚也隨著往下落。
說再多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當真恨她到滅掉一個國家,她閉上眼睛腿軟到站不住,悔到無顏去死。
祁宴抬手接住她瑟瑟發抖就要跌坐在地上的身子,又嫌棄似的丟開捻過手指,「走吧,朕去陳臻那,你也一併去賠罪。」
*
陳臻也住在原先的合仙殿,她早了陳嬌嬌兩日被從獄中撿了出來,那時候她才知道當今的陛下是誰。
她曾經在荷花池裡算得上救過他一命,來安置她的奴才說陛下還這個恩,問她是否想出宮。她不願就一直住在此處,吃穿用度還按先前的來。
聽見婢女沉香說陛下到了門口,她趕忙捂住心口,蹙眉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還沒等她戚戚然的開口,便看見他身後跟著的人。
陳臻一瞬瞪大眼睛,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手腕上的細玉鐲順著滑下,砸到另一個發出叮嚀聲她才緩過來,踉蹌著上前握住陳嬌嬌的手,「嬌嬌兒,你是嬌嬌妹妹嗎?」
陳嬌嬌也被她勾的落淚,用力的點了點頭。
「嬌嬌啊,我,我還以為你........」說著陳臻咳嗽了兩聲側頭抹淚,「不說這個了。陛下,嬌嬌那時候年幼不懂事,說出的話做過的事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來替嬌嬌贖罪,您罰我吧,嬌嬌被嬌慣長大,不像我習慣了。」
祁宴沒搭這個話,坐到一邊開口,「下午的事朕聽說了,是嬌嬌的貓驚了你。」
為何是嬌嬌?
陳臻眨了下眼收起眼底的情緒,含淚搖了搖頭,「沒事,姐姐只是被嚇了下,嬌嬌丟了貓可是大事啊,請人找了嗎?」
對上陳臻真摯焦急的眼神,陳嬌嬌撇了撇嘴想撲進她懷裡大哭。
阿臻姐姐還是對她那麼好,從小到大阿臻姐姐一直都很疼愛她,現在更是一心為她。
「做了錯事就該受罰,嬌嬌也不能例外。」
祁宴抿了口熱茶,挑了眉盯上她蒼白無助的小臉。
伸出食指指了下,「你留在這伺候。」
陳臻陡然愣了,反應過來后趕緊說,「陛下,這可使不得,嬌嬌怎能伺候人。」
陳嬌嬌卻在袖口下扯了下她的小拇指,小心翼翼的撇頭使了個眼色,眼裡亮晶晶的歡喜。
能與阿臻姐姐在一起於她來說算什麼懲罰,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忍著喜悅垂下頭,應了句,「是。」
愚笨的小人將表情都寫在了臉上還以為他沒瞧見,祁宴冷呵了一聲,「即日起你便是合仙殿的婢女了。」
他揚手叫一旁的婢女上前,「朕命你一日之內將殿內大小事宜教給嬌嬌,伺候好你們主子。」
沉香望了眼自己主子,只得點頭應了下來。
祁宴站起走了出去,陳嬌嬌咬住唇角不要自己笑出聲,等他走遠她抱住陳臻的手臂靠上去撒嬌,沒有看到陳臻發灰的臉色。
「阿臻姐姐,我好想你啊。」
陳臻如何都沒想到現如今自己還要與陳嬌嬌打交道。
那時候討好她是為了得到父皇的疼愛,但父皇只會摸摸她的頭告訴她要多照顧嬌嬌妹妹。
她就真的很『照顧』嬌嬌妹妹,索性陳嬌嬌又蠢又呆,她叫做什麼便做什麼。
想到這她微笑著將她的手從胳膊上推開,「嬌嬌啊,你為何和陛下在一塊?」
陳嬌嬌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全告訴了陳臻,陳臻臉上的笑多了幾分真。
看來陛下是真的很恨她,也是打定主意折磨她了。她朝著沉香使了個眼色,沉香會意的點頭。
說了幾句后陳嬌嬌也記得陳臻不舒服沒有多纏著她,隨著沉香下去收拾。
婢女的屋子和她的長歡殿不能比,推門進去一陣冷氣襲來,只有一張桌子和床。
這個屋子偏僻不靠著她們,也沒有收拾出來,到處都是一層灰。
但陳嬌嬌已經不是以前的那般挑剔了,短短几日她學會了很多。
她笑著謝過沉香,坐在床邊借著外頭的月光擦了擦桌子。
這樣也挺好的,陳嬌嬌想。
他對阿臻姐姐有心,她伺候阿臻姐姐一輩子也算是不錯的選擇了。
折騰了一天她疲倦的縮在床角,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