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迷霧篇 第003章 狼嚎

「該死！」

一名身背帆布包，獵戶打扮的少女隻身行於廣袤雪原，此刻正抱怨著什麼。

山地積雪深厚，對於趕路人來說很不友好，一腳一個坑，拔出來得廢好些力氣。

方才，小白沒發現陷入雪裡的腳被蜿蜒的樹根纏住，一個用力過猛，竟是把腳給崴了。

她心中大感焦急。

這麼一傷，且不說能不能追到那人，自身都有可能遭遇意外......

無奈小白只得席地而坐，小心翼翼活動關節，試著恢復行動能力。

......

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心裡不想還好，這念頭一生，最壞的情況恰恰接踵而至。

就在小白自救時，細微腳步聲從林間傳來。

耳根輕動，獵人的直覺讓她渾身汗毛豎起。小白猛地抬頭，向動靜處望去，瞬間流出一身冷汗。

她看見三隻毛皮雪白的犬科動物，正向自己靠近......

白狼！

北境雪原地帶常見的猛獸，生性好鬥，三五成群能搏殺黑熊！不少經驗老道的獵人都死在它們的利齒之下，淪為食物。

以往與眾人出獵時碰上，都要謹慎對待。

但現在......

小白下意識將手摸向背後，卻想起這次出來沒有攜帶拉栓式步槍。

並非遺忘了，而是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拿走村裡唯一一把火器，畢竟在往後的日子裡，村民還要倚靠那把步槍謀生。

這下糟了。

她只得抽出腰間獵刀，雙眼緊盯著面前這幾雙鬼魅般的藍色獸瞳，顧不得腳部的劇痛，慢慢站起，調整呼吸，準備應對接下來幾乎毫無勝算的搏殺。

一天之內，幾度面臨生死關頭，這個還未滿二十歲的少女，彷彿被命運無情地玩弄著。

小白握緊刀柄，她真的不甘心死在這裡。

這次義無反顧地不告而別，小白在心裡默默發誓，哪怕希望渺茫，也要抓住機會重回冬源城，調查父母的下落，探尋一切的真相。

她不怕死，但不能死的這麼不明不白。

可餓極的野獸，不會給獵物機會。

狼嚎，猶如喪鐘！

......

三頭白狼，為首一頭體型較為龐大，其餘兩頭一左一右，越過頭狼向受傷的少女兩側包來。

頭狼則緩步接近小白，藍色瞳孔死死盯住她，映射出凌冽凶性。

這是群居獸類與生俱來的捕獵習性，竟是大有古代兵法家「圍三放一」的深奧智慧；只要目標膽敢向留空方向逃跑，便會徹底喪失鬥志，更將背後暴露出來。

一旦如此，哪怕強如巨熊與山獅，也難逃一死。

白狼靈智不低，竟有耐心等待著獵物的潰逃；小白雖然年輕，卻也聽村中老人談及此道，因此並未做出愚蠢決定。

她一動不動，與狼群怒目而視。

面對野獸不露怯，方能有一線生機。

良久……

左方的白狼似乎按耐不住，率先發起進攻。

野獸的爆發力遠遠強於人類，只見前一秒還在原地的白狼，正張牙舞爪，以大部分動物都難以企及之速度撲殺而來。

剎那間，小白突然躬身，眼無二物，只看白狼利齒。她算準其飛撲弧線，在尖牙即將觸及自己脖頸的瞬間晃身一躲，驚險避開；躲避的同時，持刀之手迅速一變，並未有任何刺砍動作，而是放在白狼腹部的必經之路下方，然後盡全力鎖緊自己手臂的關節。

騰身撲空的白狼一擊不中，自身的衝擊力卻予以放置不動的獵刀足夠穿透自己肚皮的力度，整個腹部被深深地劃出一個大口，血如泉涌。

落地之時，只聽白狼嗷嗚一叫，隨後踉蹌倒地，內臟與腸子隨著大片地血液向外流出。

獵刀式——反襲。

這是小白跟著村裡的獵戶前輩練習了上萬次的刀術，專為應對與野獸的近身遭遇戰。

狩獵多次，從未單身涉險，這是小白第一次用出這招。

前人智慧，果真管用！

看著同伴被開膛破肚，奄奄一息，右手邊的另一套白狼趕忙靠近，把臉湊上去仔細探查。

興許心知它命不久矣，哀嚎一聲，向著小白齜牙咧嘴，目露凶光，沉悶低鳴。

「難道它們是一對？」

生死攸關，小白卻莫名生出一絲憐憫之心。

可這一分神，代價巨大。

就在她將注意力集中在右邊時，一直在旁伺機而動的頭狼卻主動發難。

只見它張著血盆大口，堪比兩頭白狼的巨大身軀呼嘯而來，張開的兩隻前掌封死了小白可以退避的一切可能。

小白大駭，本能反應並非舉手護頭，而是持刀直挺挺刺去......

正中頭狼右眼！

巨力壓頂，猛烈的衝擊讓小白根本無法抵擋，被頭狼撲倒。眼睛受傷的野獸此刻被疼痛刺激，狂怒嚎叫，瘋狂搖頭，將插在眼內的獵刀隨著鮮血和眼珠一齊甩了出去。

完了！

被野獸給撲倒則必死無疑，這是所有人知道的常識。

不僅如此，頭狼尖銳的利爪已經穿透小白的棉服，嵌入她的皮肉，疼得她咬牙切齒，腦袋卻愈發清醒。

此刻，頭狼這從上往下的怒視著小白，利齒盡現，從喉嚨里傳出的低吼聲帶著血腥味，預示著下一刻，它將用最殘忍的方式結束她的生命。

「不！」

「不能死！」

「怎麼能死在這裡？！」

小白內心瘋狂吶喊。

在頭狼朝著她的動脈咬下的瞬間……

異象突起！

小白的瞳孔……

迸發出奇異莫名的神采！

威壓！

一種足以震懾世間所有野獸獸性的威壓！

迅雷不及掩耳，以她雙眼為媒介，像子彈一樣攝入頭狼的意識之中！

狂怒的頭狼整個身體劇烈顫抖。

它鬆開小白，慌亂地朝身後退卻，蜷縮身子的同時發出嗚咽的叫嚷，夾著尾巴微微顫抖。

前一刻狂野凶蠻的頭狼，威勢瞬間消弭殆盡......

彷彿變成一隻被欺負過的狗！

局面逆轉。

而這次，小白沒有再拖沓。

不顧腳踝扭傷與胸口的血孔，她翻身躍起，躬身後退，放低重心，做奔行姿態。

此刻氣勢萎靡的頭狼見她欲行追擊，肝膽俱裂，野獸趨利避害的本能促使其想要逃走；還有徘徊在死狼身前的另一頭白狼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作為野獸的它哪怕不知所以，卻也知道自家頭領已然生怯，此次捕獵恐怕將以失敗告終。

不過肉食生物的天性讓它依舊想要一探究竟，謹慎地接近小白，同樣企圖偷襲。

可受傷的少女此時體內腎上腺素飆升，五感極度敏銳，立馬警覺，側頭怒視白狼。

一人一狼，四目相對......

毫髮無傷的白狼頓感腿腳癱軟，心生畏懼，獸性十不存一。

兩頭白狼不斷後退，一時卻不敢背身對她。

見狀，小白一鼓作氣，猛地向前衝出一步，朝其厲聲大吼！

二狼驚恐的無以復加，拋下同伴屍體，向深林中逃命而去。

只留下站在雪中的小白。

一秒，兩秒......

一分，兩分......

五分鐘后，保持著同一個動作站在原地的小白，像泄了氣的皮球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活下來了？

她大口呼吸，彷彿因為還能呼吸而慶幸。

這是她一天之內，第二次經歷劫後餘生！

少女呆坐在地上好一會兒，這才艱難地爬了起來，繼續趕路。

不能再等了！

她甚至都沒有時間思考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遇襲，殺狼，被壓制，再到嚇走它們，方才種種發生的太快，快到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時被撲倒，她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只想放手一搏。

可當她近距離與狼王對視時，竟沒有生出人類本該擁有的畏懼之心；反而是狼王畏懼著她。

這讓她疑惑不解。

如果有鏡子，她都想照照，看看自己臉上是不是長了什麼東西，能讓野獸都感到害怕。

「不管了。」

「再拖下去，那人的足跡就沒辦法追蹤了。」

小白拍了拍身上的雪，背起帆布包。

凝神靜氣，她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幾乎只有她才能看見的雪中痕迹。

這是久經訓練的獵人才有的技能。

片刻后，彷彿捕捉到了什麼，這才一瘸一拐地循著線索走去。

她不知道……

剛才若是她有鏡子，想必現在會被自己之前的模樣嚇得走不動路了。

因為她的眼睛，在生死關頭變成了詭異的野獸瞳孔，眉間與眼角莫名顯現出一副奇怪的圖騰，圖騰的紋路十分簡單，卻透著古老與深邃，跟千萬年前人類所崇敬的神靈臉上的圖騰，完全相同！

......

太陽逐漸落山。

小白艱難步行，呼吸急促，也許是失血過多導致嘴唇有些發白。

傷口經過簡單包紮，已經止血，包里的水與乾糧倒不至於耗盡。

可她還不能休息。

如果今天跟不上，怕是又會橫生變數。

這裡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地域。

然而，就在小白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卻看見前方有煙霧升騰......

是露營的火堆。

而且......正是足跡所指的方向！

精疲力盡的少女咬咬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向火光處跑去。

距離越來越近，她竟聞到了一絲烤肉的焦香味。

差點留下了口水......

前方，小白看見了一個簡單的營地。

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身影，正背對著她坐在火堆前；火堆上方有一個木棍撐起的簡單燒烤架，架子上有一隻火候烤得恰到好處的野兔，泛著誘惑的油光，熱氣升騰。

距離火堆不遠處，還放著一個破箱子。

小白在原地略作觀察，吞了吞口水，然後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好像聽見了動靜，黑袍人慢慢回頭，目光上下打量著這個滿面風霜的少女，先是微微愣神，轉而輕輕一笑。

「這麼巧？」

「正好，來一起吃。」

眼鏡男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