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狗眼看人低

母親去世的消息將我徹底擊垮，我當時一度懷疑人生，甚至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母親。

撞死母親的那個人是個富二代，撞人之後居然逃逸，後來雖說被抓住，可母親卻因為送醫太晚，搶救無效而死亡。

我依稀記得當時父親拿起菜刀沖向了警察局，揚言要那個小子償命，最終父親以妨礙公務罪，擾亂公共治安罪入獄兩年。

可那個撞死我母親的人，卻只賠償了五十萬，連監獄都沒進。

一條人命啊！！！

我不甘，可我不得不認清現實。

父親鋃鐺入獄，賠償的五十萬元由政府接管，供我上大學，等我父親出獄之後，再把剩餘的錢給我父親。

當我看到一身破爛的父親的時候，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涕泗橫流，一頭扎進了父親的懷裡。

「爸！」我聲音顫抖，喊出了那個兩年多朝思暮想的稱呼。

「兒…快讓爸看看。」父親把我扶起來，粗糙的手掌拂過我的額頭，又一把把我攬住。

「爸想死你了！」父親老淚縱橫。

楊子欣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餐廳里走了出來，看著我和父親流淚，面容也有些憂傷。

「叔叔，這人多，咱們進去吧！」楊子欣看著我和父親開口。

父親站起身，打量了一下西餐廳的樣子，又看了看自己，說道：「還，還是不了吧，叔叔身上臟，別弄髒了人家。」

這句話讓我更加心酸，憑什麼！

我們用最髒的雙手，賺最乾淨的錢，可為什麼卻連乾淨的地方都不能進！

「這是什麼話！」楊子欣秀眉微蹙，一把拉起父親說道：「什麼臟不髒的，咱們是消費者。」

說著，不由分說的就將父親拉了進去。

坐在乾淨整潔的西餐廳里，父親明顯有些局促，周圍人的目光讓父親和我很不自在，父親自己站起身來要離開，都被楊子欣按住了。

「沒事的叔叔，您是消費者，他們就該為你服務！」楊子欣把菜單遞給父親說道：「您看看想吃什麼，隨便點！」

父親愣愣的接過菜單，突然似有所悟的開口：「對啊，我們是消費者，我有錢！」

「兒子啊。」父親高興的拿起背著的破布包，笑呵呵的說道：「我今天上午出獄，去了市政府，把兩年前那個畜生賠給你媽的五十萬拿了出來，還剩四十多萬，咱有錢！」

父親拉開破布包的拉鏈，裡面是嶄新的紅鈔票，看的我眼發酸。

錢，真是好東西。

「服務員！」

突然，一聲高呼從餐廳里突兀的響起，我本來沒有注意，可接下來的對話卻讓我憤怒了。

「服務員，你們餐廳怎麼讓乞丐進來了！」

我眉頭一皺，循聲望去。

這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人，正鄙夷的看著我們這桌的方向。

媽的，狗眼看人低！

服務員面色有些難看，低聲解釋著什麼。

可那個眼鏡男卻絲毫沒有聽進去，聲音越來越大，餐廳里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我跟你說，我是南城市工商局局長公子，你們最好立刻給我解決這個問題，否則別怪我回頭讓我爸吊銷了你們的營業執照！」

「你們讓乞丐進來，整個餐廳都被污染了，衛生不合格！我跟你說我要是吃壞了，你們都給我吃不了兜著走！」

「把你們經理找來，趕緊給我解決這個問題！快！」

眼睛男大吼大叫，越說越難聽，父親有些尷尬，說道：「要不，我還是出去吧，我隨便吃點什麼就好。」

父親剛剛被錢帶出來的自信又被打壓了下去，開始打退堂鼓。

我有些憤怒，站起身來，想找他理論理論。

可楊子欣卻把我按住了，看著那個服務員說道：「去把經理喊來吧。」

我有些不明所以，服務員亦是如此。

沒辦法，服務員只好叫來了經理。

那個眼鏡男的座位離這裡不遠，經理來了之後先去了他那桌。

「先生你好，請問…」突然，經理換了一副臉孔，恭敬的說道：「孫公子啊，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

被稱作孫公子的眼鏡男耀武揚威，伸手指向了我們這桌，說道：「看那裡，你們餐廳居然讓乞丐進來污染環境，信不信我讓我爸吊銷了你們的營業執照！」

經理目光看向了這裡，微微皺眉，對上了我的目光。

楊子欣低頭吃飯，沒有做聲。

她的態度讓我有些不解，這算什麼意思？

那個經理的態度很明顯是偏向那個孫公子的，難不成我父親真要被趕出去嗎！

經理恭敬的給孫公子鞠了一躬說道：「孫公子稍等，我去解決一下。」

經理慢慢的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我和我父親一眼，倨傲的問道：「請問，這位乞丐先生，是您一起的嗎？」

「你說是誰是乞丐！」我怒目而視，而同樣的一句話也輕描淡寫的從楊子欣嘴裡飄出。

楊子欣擦了擦嘴巴，抬起頭看向了經理。

「三，三小姐…」經理誠惶誠恐，雙腿打顫，差點就要跪下了。

三小姐？這是個什麼稱謂？

楊子欣冷哼一聲，悠然開口：「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經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道：「那個，這，這位先生…」

楊子欣點點頭，滿意的說道：「這位先生，是我朋友的父親，是我的客人，他可以坐在這裡吃飯嗎？」

「當！當然可以！」經理連忙說道：「打擾到三小姐的客人，我深感抱歉，這樣，三位隨便吃，這單免單。」

我的天，我的目光看向了楊子欣。

楊子欣是有多大的面子啊，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面對當官的都能佔到便宜，而且經理對待孫公子和楊子欣的態度簡直就是天地相差！

「經理！經理！」孫公子看出苗頭有些不對勁，朝著經理喊了起來：「你什麼情況，給我過來！」

經理苦笑一聲，看向了楊子欣，似乎是在徵求她的同意。

楊子欣微微點頭，看著我父親說道：「叔叔，吃飯吧，沒人打攪我們了。」

「誒，誒！」父親也有些惶恐，舉著刀叉不知所措。

經理走過去之後，孫公子十分不滿的看著我們這邊說道：「什麼情況！到底能不能給我解決了！」

經理繼續擦汗，恭敬的說道：「孫公子，餐廳是服務場所，那位先生不管他尊容如何，他也是我們的客人，我們沒有攆客的道理。」

「你！」孫公子如鯁在喉，一拍桌子道：「那我怎麼辦，這裡都不衛生了！」

經理無可奈克，餘光不停的向這邊瞟，可楊子欣卻頭也不抬，專心教我父親怎麼用刀叉，經理實在是沒辦法了，咬了咬牙，說道：「如果您實在覺得不舒服，那您可以換一家餐廳，這頓飯我也給您免單了！」

「好！」經理此話一出，餐廳里立刻有人拍手叫好。

「對，把他攆出去，什麼玩意看不起窮人，窮人怎麼了？窮人不是人啊！」

「就是，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滾出去！」

「滾出去，裝什麼比！」

隨著一聲呼喊，餐廳里群情激奮，都在喊那個孫公子滾出去。

孫公子臉色變的極其難看，冷哼一聲，恨恨的看了我們一眼，拂袖而去！

餐廳里又恢復了寧靜，父親吃了一會之後，用大手擦了擦嘴問道：「孩子啊，我上午去領錢的時候，五十萬還剩四十六萬多，你一年的學費就將近兩萬，這兩年就四萬，你除了學費，生活費怎麼解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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