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大一統·重整旗鼓
大荒山中的雨水斷斷續續的一直沒有停過,五日的奔走代容的傷口早就化膿了,腹部已經腐爛生了蛆蟲,他們這五日北撤一路上遭遇了不知道多少次伏擊。
和鄭希北撤的人馬從三萬人到現在只剩下不足八千,鄭希借著雨水抹了一把臉,走到代容身邊說道:「老代,你怎麼樣了?還能扛得住嗎?」
代容面色蒼白,出氣多進氣少的代容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鄭總,屬下怕是沒辦法陪你走出了,我這幾天看了一下,我們已經走到了我帶人進山來的路了,只要一路向北,最多兩日就能走出大荒山。」
「說什麼喪氣話!你小子給我活下去!兩日,不就兩日嗎?咱還撐得住!」鄭希怒罵道。
或許是大雨的遮掩,把鄭希聲音中哭腔給掩蓋了,但是淚水卻瞞不過代容。
代容用力的抓住鄭希的手說道:「鄭總,帶著兄弟們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我已經這樣了,別再浪費兄弟的體力了。」
鄭希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但是心中的絞痛卻是越發的厲害,他的身體開始發抖,多年征戰從未有過如今的慘狀,三萬人只剩下不到八千,每個人都是面容枯槁,皮包骨頭,活生生的就是野人。
「鄭總,咱們帶了兩批帶了十餘萬兒郎進了這野人山,分兵之後北撤的三萬人不知道還剩下這些,南下的三萬人不知道怎麼樣了。」代容看著南方喃喃道。
「不知道啊!」鄭希已經不生氣了,這些天的行軍他已經能接受了顧寧的南下了,確實,都是掙命,南下和北撤區別不大,只是不知道誰的運氣會更好一些。
兩個人無言了,等了好久大雨終於是停了,代容已經昏迷了,鄭希待在他身邊好久,最終還是起身了,對著抬著代容的人說道:「好好照顧代將軍,準備出發吧。」
就在鄭希和代容掙扎的時候,南下的隊伍已經被顧寧帶出大荒山,在大荒山和緬東人的交界口處駐紮了一隊緬東人兵士,看到這幫如同野人一般的宣軍都嚇得不輕。
顧寧站出來說道:「我們是大宣兵馬,前來求助!」
說了半天也沒有人回應,顧寧無奈的搖搖頭,他忘了緬東和中原語音不同,就在顧寧不知所措的時候從緬東關口一匹快馬過來,說著蹩腳的中原話大聲問道:「哪個是大宣朝興國侯?!哪個是大宣朝鄭國公世子?!」
顧寧見狀,笑了,看來陛下是猜到了他會到緬東,有希望了,於是起身整理一下破爛不堪的衣服,用濕布擦拭了面龐,朗聲回道:「在下大宣鄭國公世子顧寧!」
進入緬東並不順利,緬東人強烈要求宣軍要放下所有的兵器才能進入緬東修整,但作為大宣的軍人誰也不肯放下兵器,兵器對軍人而言就是尊嚴,一旦放下兵器與俘虜何異?
顧寧多次和緬東人交涉都不能達成約定,藍嘯更是暴怒的與緬東人發生了衝突,率領一幫人佔領了緬東人的關口,眼看著戰爭一觸即發緬東王的使者才緩口道:「顧將軍,容在下去稟報我王,你們放了我們的人,這關口的物資交由你方使用,但是你們不能再向前進一步,可好?」
顧寧想了一下,抱歉的說道:「使者,我也不想發生這樣的衝突,但是請貴主明白我們都是抗擊東海人的兵馬,你方讓我們征戰良久的將士放下兵器,這是極大的侮辱,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兒郎們都不會同意的,還請莫怪!」
「是的,您的意思我會轉達給我王的。」
兩日後,鄭希親自抬著代容的屍體走出了大荒山,一直游弋在大荒山的探馬軍司見到鄭希等人後差點就哭了出來,快兩個月了,總算是見到活人了。
不過半日的功夫杜俊就趕了過來,實際上杜俊從來沒有離開大荒山太遠,他一直對大荒山的兵馬抱著生還的希望,看到鄭希等人後饒是杜俊是沙場悍將,也不由的鼻頭一酸。
「鄭總!你們!你們,回來了!」杜俊強忍激動說道。
「杜總,回來了。」鄭希一邊說著一邊流淚,他再也忍不住了,而後就仰頭倒下,累了,困了,去他的吧。
關口的顧寧在等了三日後也得到了消息,緬東王同意他們帶著兵器進入緬東境內,但必須要在緬東大軍的監視下活動,不能接收外來的一切信息,一直到平港上船,在此期間緬東會提供吃食和藥品。
顧寧鬆了一口氣,這已經很不容易了,畢竟帶著兵器的兩萬餘人在別人的領土上行走,從關口到平港至少要行進半個月,不過也好,就當是修整了,他帶的這三萬人只損失了不到兩千,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事情了。
這一路上倒也還算安穩,除了軍中將士與緬東兵士偶有的小衝突以外並沒有太多的問題,總算是在第十七天到了平港,看著自家的水師,沒有一個人能綳得住了,顧寧也不例外,水師陸戰的人早就在港口外等候了。
看著這一幫破破爛爛但精神還算可以的兄弟都擁了上去,親人相見,兩眼汪汪。
顧寧很快就穩住了心神,看著從大艦上匆匆下來的將領,顧寧也快速的迎了上去。
「水師局南海蛟龍總指揮郭斌見過顧總參!」
「郭總,辛苦了!」顧寧心中藏著千言萬語,但看到郭斌后突然語塞了,只能說出這些話。
「顧總參,讓兄弟們上船吧,我們這兩日就要啟航了。」郭斌提醒道。
「這麼著急?」顧寧有些疑惑。
只見郭斌走到他的身邊小聲說道:「西南局鄭總已於十八前回到中原了,現在在永昌修整,陛下有旨意,讓我們接到你們之後立即返回中原,咱們還要在海上行走十幾日。」
「陛下什麼旨意?」顧寧緊張了起來。
「陛下沒有怪罪你們,讓在下接到你們之後從容桂上岸直接返回西南,東海人、朱沐氏還有泰西人已經集結了近二十萬大軍準備再入大理六郡!」
顧寧舒了一口氣,說道:「好!有勞郭總了,我們立即登船,十幾日海上行進,再從容桂趕回去至少要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剛好雨季也過了。」
郭斌搖了搖頭說道:「顧總參你恐怕有所不知,海上也不安全,這次過來我們南海蛟龍損失也頗為嚴重,回程的路上還是要依仗顧總參的兵馬。」
顧寧點點頭,說道:「應該的,大荒山一戰我喪師辱國了,若是再出問題,我只能提頭去見陛下了。」
永昌兵營中鄭希也緩過來了,半個月的修整讓他重新恢復了精神,他看著兵營中正在操練的兵馬多少有些慚愧,他嘆了一口氣,從自己的營帳中拎了兩壇酒走到大荒山之戰中喪命的宣軍衣冠冢。
走到了代容的墓前,打開一壇酒澆了半壇在代容的墓碑上,而後又打開另一壇猛灌了半壇,拍著墓碑喃喃道:「老代,我錯了,顧寧南下的兵馬只損失了不到兩千人,當日我就該聽你的南下,三萬兄弟就剩八千了,我痛啊!」
一陣微風吹過,鄭希又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老代,陛下追封你為良鄉伯,世襲罔替,你的兒子代文龍承繼了你的位置,陛下還把他召到了白衣內衛中,你的妻子女兒也被皇後娘娘安置在成都了,你放心吧。」
鄭希將墓碑前的那壇酒又倒了一些在墓碑上,而後用自己的那壇酒碰了一下墓碑,自己再喝了一些,喃喃道:「你知道嗎?我本來以為回來就等死了,可是陛下並沒有怪罪我,只是停了我三年俸祿,讓我戴罪立功,你可知道,我疼死了!」
就這樣鄭希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夕陽西下的時候鄭希將墓碑前的酒全部澆在了代容的墓碑上,而後搖搖晃晃的起身喝盡自己的那壇酒,而後說道:「東海人又捲土重來了,他們在大荒山沒能殺了我,我也不會放過他,你看著吧,兩個月後我和顧寧他們會帶著兄弟們和他們決一死戰為你和在大荒山殞命的兄弟們報仇!」
近八萬人喪命在大荒山中,蒙琰接連多日都提不起精神,連三門鎮和玉門關的大勝都不能讓他從哀痛中走出來。
剛好長沙陰雨連綿的天氣配合著蒙琰的心情,蒙琰站在門前看著船外淅淅瀝瀝的雨發獃。
顧清風抱著一件披風走到蒙琰身邊為他披上,輕聲勸慰道:「都快一個月了,你是皇帝,不能這樣消沉下去。」
顧清風的話讓蒙琰回過神來,轉頭沖著顧清風擠出一絲微笑,嘶啞著嗓子說道:「八萬餘將士喪命大荒山,大宣立國以來沒有過這樣的慘敗!鄭希該死!」
顧清風攀著蒙琰的手臂,安撫著他的胸膛說道:「鄭希也是急攻心切了,這其實不能怪他,該死的是東海人,是朱沐氏,是背叛的泰西人。」
蒙琰不停的嘆氣,說道:「我還是相信鄭希的,朝中的諸位臣工也相信他,顧寧他們已經上岸了,鄧昂給他們補充了兵馬,共計七萬人昨夜向西南進發了。」
「還要打?不再休整休整?」顧清風不解的問道,她知道東海人、朱沐氏和泰西人糾集了二十餘萬人在永昌外,但是他們並沒有急於進攻。
「不能修整了,他們沒能在大荒山誅殺我們所有的主力,心裡一定是不甘心,他們現在不進攻只是擔心鄧昂偷襲他們的後方,畢竟南海蛟龍可是搶佔了平港。」
顧清風恍然大悟,說道:「您讓南海蛟龍不惜一切代價在海上和東海水師一戰,而後搶佔平港是為了迷惑他們?」
蒙琰點點頭,說道:「是,不是這樣我怎麼為西南爭取這兩個月的時間,從各處調兵也是需要時間的。」
顧清風驚呼了一聲,而後捂著嘴,一副不能盡信的表情說道:「七郎,你抽調了南方局和西北局的兵馬,對嗎?」
「嗯,鄧昂給我擠出來五萬人,老十一那裡也勻出來近三萬人,再加上成都新招募了兩萬兵馬,一個月後西南局至少有十五萬人,我要一舉把東海人、朱沐氏還有泰西人全部誅殺,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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