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難以接受的事實
梁錦屏朱唇微啟,「是關於興奮劑判罰的事。」
「有結果了?」白川蒼禾立馬變得警惕起來,他身體微微向前傾,靠近梁錦屏問道:「結果怎麼樣?我洗脫冤屈了嗎?師姐。」
他一連串的問題,讓梁錦屏應接不暇,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說道:「你先冷靜一下,白川。」
梁錦屏拍了拍他的手臂,「白川,事情有些複雜,你聽我說。」
白川蒼禾迫不及待地睜大了雙眼,盯著梁錦屏緩緩蠕動的嘴唇,眼底的渴望與急切無法掩飾。
「白川,你身體里確實有興奮劑的成分,檢測結果沒有說謊。」梁錦屏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看著白川蒼禾單純的臉頰,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這個真相。
「不可能!師姐!我沒有服用!」白川蒼禾連忙辯駁。
怎麼?現在連師姐都不相信自己了嗎?
「你先別急。」梁錦屏打斷他的爭辯,繼續解釋道:「我知道興奮劑不是你主動服用的,這是你不小心而為之,還記得那盒感冒藥嗎?」
「感冒藥?」白川蒼禾有些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是說杜預給我的那盒感冒藥?怎麼可能!那是他在張醫生那裡開的葯,他自己也吃了,為什麼只有我有問題呢?」
「如果杜預真的吃了,那麼他的血檢怎麼會沒有問題?」梁錦屏看著他澄澈的目光,說道。
「你什麼意思?」白川蒼禾不解地問道。
「意思就是,他並沒有吃。」梁錦屏淡淡地開口,繼續說道:「那盒葯,根本不是從張醫生那裡開的,而是他擅作主張自己購買的,而他自己並沒有吃,只給了你,所以……」她頓了頓,看著眼前白川蒼禾逐漸扭曲的表情,問道:「你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白川蒼禾皺著眉搖搖頭,「師姐,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是不明白,還是根本就不想明白呢?」梁錦屏開口道:「事實就是,杜預明知道那盒葯有異常成分,但是還是故意留給你,就是為了讓你在選拔賽結束后,檢測出興奮劑成分。」
白川蒼禾的手頓住了,難以察覺的抖動,盡收梁錦屏的眼底。
這個真相,遠比白川蒼禾想象的還要殘酷。
同隊廝殺,手段竟然如此骯髒。
「不!不可能,杜預不是這樣的人。」白川蒼禾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杜預是他同隊的夥伴,年紀雖然比他小几歲,但是一直生活和訓練都在一起,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白川,現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梁錦屏微微起身,向前探了探身子靠近顫抖的白川蒼禾,「你知道嗎?杜預不僅給你吃了含有興奮劑成分的感冒藥,而且他還在賽前破壞了你的冰鞋,所以你為什麼會在完好無缺的冰面上憑空摔倒,並且摔地那麼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白川蒼禾垂下頭,雙手捂住耳朵,搖晃著喊道:「你騙我,你是不是隨便編了一個理由騙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杜預拖下水,他是無辜的!」
「白川!」梁錦屏一把拉下白川蒼禾緊捂著耳朵的雙手,大聲呵斥道:「杜預是無辜的嗎?你知道那封舉報信是誰寄給訓練隊的呢?是杜預!」
原來一直想要深究的真相,竟然是這個。
白川蒼禾愣住了,遠沒有了剛才的歇斯底里。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很輕,問道。
「我知道這個結果你很難接受,我剛知道的時候也很難接受,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你是無辜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杜預而起。」
「你搞錯了吧?」白川蒼禾嘴角艱難地扯出一絲笑容,很輕,很淡,「誰告訴你的?以訛傳訛罷了,師姐你傻了,怎麼這種八卦也會信呢?」
「是杜預親口告訴我的。」梁錦屏看著眼前這個自欺欺人的傻子,心痛不已,為什麼要讓他嘗遍失敗、被拋棄和背叛這麼多痛苦的味道呢?
「為什麼?」白川蒼禾平靜地開口問道。
「他想要這個機會,他想超過你,他想要參加奧運會。」梁錦屏一字一頓地說道。
白川蒼禾落寞地垂下頭,不再說話,空氣變得非常安靜。
「白川,你別這樣,你發泄出來。」看著白川蒼禾這平靜的模樣,梁錦屏忽然有些害怕,拉住他的手掌,婆娑著安慰道。
良久,他終於抬起頭,眼眶已經布滿了猩紅的血絲,沒有眼淚,一片乾澀。
「你回去吧,師姐。」他輕輕開口,語氣里沒有任何異樣,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別嚇我。」梁錦屏有些著急地說道:「你哭或者喊都可以,你不要這樣壓抑著自己。」
「沒事。」他搖搖頭,起身拉扯著梁錦屏起來。
「不!我不走!」梁錦屏第一次在他面前放棄前輩身份地人性,手臂用力往後拖拽著從他手掌間掙脫出來。
「師姐,我真的沒事,你放心。」見她如此,白川蒼禾也無力地垂下雙手,說道:「我能理解杜預,大家都想要去參加奧運會,我也是因為很自私的理由,我理解他的。」
記憶中,那個稚嫩的孩童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白川哥哥,你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呢?」
何漫漫肉肉的小臉,湊到白川蒼禾面前,好奇地問道。
七歲的小白川,並不知道愛情是什麼,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心動,他只知道,何漫漫每靠近自己一毫米,自己的心臟都會漏跳一拍。
就快不能呼吸了。
他連忙往後挪著屁股,可是何漫漫卻沒有看出他的臉紅,仍然往前湊著。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的夢想是參加冬季奧運會的女子單人滑,拿金牌,為國爭光!」
說完,看著呆呆傻傻愣在原地的白川蒼禾,何漫漫似乎認為他是不相信,繼續激動地說道:「你不要不相信哦!別看我現在滑的不好,可是我長大了,肯定能滑的特別棒,是女生里的冠軍,你信不信?」
「嗯。」白川蒼禾看著她童真的眼神,點點頭。
「那白川哥哥,你就當男生里的冠軍,咱們一起為國爭光!」說著,她伸出小拇指,對他說:「咱們拉勾,說話要算話。」
白川蒼禾有些膽怯地伸出髒兮兮的小手,可周漫漫卻全然不顧他滿手的泥土,一把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她煞有介事地搖晃著兩人勾在一起的手指,「來,再蓋個印章,這樣才有用。」
忽然,她長長的眼睫毛眨巴了一下,說道:「可是,如果只有你得了金牌怎麼辦呢?」她嘟起嘴巴,有些困惑地說道:「畢竟你這麼厲害啊,能做好多別人做不了的動作呢!」
「那我就把金牌送給你。」小白川輕輕開口說道。
「真的嗎?」聽到這話,何漫漫驚喜地抬頭看著他,「那你就沒有金牌了耶!」
「沒關係,只要你再送我一碗醬油炒飯就行。」白川蒼禾小手一伸,指了指放在兩人身邊的兩個小飯盒。
「嗨,這還不容易嘛,我爸爸做的醬油炒飯好吃吧?這可是我最愛吃的。」何漫漫有些得意地說道:「你快吃吧,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小的飯盒捧在白川蒼禾手心裡,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了。
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呢?他也記不清了。
「白川哥哥,你不喜歡吃大蝦嗎?大蝦可好吃了,肉乎乎的,沒有骨頭,也沒有魚刺。」何漫漫好奇地指著他飯盒裡,單獨擺在一邊的一隻白白胖胖的蝦肉,問道。
「我……我想留給我媽吃。」白川蒼禾小聲地開口解釋,說完,他就把頭埋進了飯盒裡。
媽媽,也沒有吃過大蝦……
「原來是阿姨喜歡吃啊。」何漫漫小手一夾,把她飯盒裡的另一隻蝦肉夾進白川蒼禾的飯盒,「那一隻給阿姨吃,這一隻給白川哥哥吃。」
「不,漫漫就沒有了。」白川蒼禾見狀,慌忙把飯盒裡的蝦要給她夾回去,卻被何漫漫一把攔住了。
「我家裡還有呢,我天天吃。」何漫漫說道:「我都快吃煩了,等哪天你跟我一起回家玩吧,我家裡有好多玩具呢,都可好玩了。」
「可以嗎?」白川蒼禾怯生生地問道。
「當然可以啊!你是我的好朋友嘛!」何漫漫拍著胸脯說道。
……
」白川!白川!」
手臂猛然被劇烈的搖晃,梁錦屏一臉擔憂地看著神情木然的白川蒼禾。
「嗯。」他緩過神來,定了定目光,看清了眼前的梁錦屏,「我沒事,真的沒事,我就是有點困了。」
白川蒼禾說完,把門打開,扭頭對梁錦屏說:「抱歉了,師姐,今天得送客了。」
「你就這樣趕我走?」梁錦屏心有不甘地問道。
「嗯。」他點點頭,淡淡地答應了一句。
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久,梁錦屏終於敗下陣來,「我真的那你沒辦法,你永遠都是這麼犟。」
說完,梁錦屏轉身離開了他的公寓。
門,被重重地關上,「哐當」一聲,白川蒼禾內心一震。
似乎有什麼東西碎了。
他緩緩地走到沙發邊,渾身無力地癱軟在上面。
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真相,可是真的知道了之後,為什麼沒有暢快淋漓的感覺呢?
興奮、氣憤、難過、不解……
非常複雜。
自己應該怎麼辦呢?繼續提起複議,如果單純的申請複議,那麼和從前又有什麼兩樣呢?
唯一可能會帶來結果變化的,就是說出事實的真相,可是……
自己可以重新回到賽場,杜預這輩子就毀了。
惡意陷害隊友,甚至比誤服興奮劑還要不堪。
他的職業生涯,那便要就此結束了。
是自作自受嗎?白川蒼禾胡亂抓了一把凌亂的頭髮。
杜預算是自作自受,可是……真的要兩敗俱傷,才能結束嗎?
「啊—」
他痛苦地仰天長嘯,胸中的鬱結並沒有隨著他的吶喊而消散,反而更加濃重。
杜預!你為什麼要這麼傻!
毀了我!也同樣毀了你自己!
白川蒼禾痛苦地呻吟。
「叮叮叮」
一陣電話鈴打破了他痛苦的世界。
「白川。」
是杜預的聲音。
白川蒼禾沒有說話。
「白川,我想和你談談。」杜預見電話這端沒有聲音,壯著膽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