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尖牙利爪
超市不大,也就十幾米深米寬、四米來高。楊小海雖是個死宅,卻也不是真的待字閨中、閉門不出。至少得買點生活用品吧?
楊小海的家有點偏,所以超市便是附近唯一的供給點。鄰居業主們經常光顧,以至於超市的流水還不錯。有了客流,物資囤積的時間就會短些,種類也就相對的多了些。
站在超市門口,身後便是破損的玻璃門。左手邊便是結款的櫃檯了。櫃檯很常見,是個鋁合金框架的玻璃櫃。碼放著的香煙一目了然。
見有煙,楊小海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然而與稍遠些、貨架上的瓶裝飲料相比,吞雲吐霧便沒啥意思了。右手邊是幾個冰櫃。從那散亂的樣子看,似乎很早之前便斷了電。正面則是兩排用精鋼打造的、散亂的貨架了。
徑直來到飲料區,視線越過上排那琳琅滿目的飲料,探身向最下層摸去。抓起一大瓶礦泉水,剛想打開暢飲,便被一股子大力撞了個趔趄。一路行來都太平無事的,怎麼到了如願以償的節骨眼上,怎會有東西攻擊他呢?
猝不及防的楊小海收勢不住,一頭倒向了貨架。稀里嘩啦亂響過後,楊小海狼狽爬起,回頭望向了罪魁禍首—一個剛剛進門時,被他撞過的高個「感染者」。
腦死亡了還會記仇?楊小海有些訝異,但更多的則是憤怒:你丫的居然敢不給面子,小爺我和你一樣,都是「感染者」啊!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生平怯弱的楊小海向著不開眼的傢伙便是一腳。高個「感染者」立馬撞碎了半扇玻璃門,和著碎玻璃渣一起飛出了超市。
「嘩啦啦……」玻璃的破碎聲總是十分刺耳。原本靜止、閑逛著的「感染者」們聞聲將醜陋的腦袋統統轉向了超市。尤其是那高個「感染者」,一骨碌爬起之後,嘶嘶叫著又撲了上來。
眼看著一場廝殺將起,楊小海卻不為所動。瞅准那腐敗的腦袋,右手四指併攏伸直,「呼」的一下刺將下去。「啪」,悶響聲中,高個「感染者」緩緩軟倒,獲得了永恆的平靜。
「這是怎麼弄的?我不是已經成功『潛伏了么?它怎麼還攻擊我?」搖搖頭,將無有答案的問題拋之腦後。於超市中轉了一圈。
將一個趴在牆角中的傢伙扔出超市。又對逐漸聚攏上來的「感染者」們邪邪一笑,旋即直直的向上摸去。「唰」,楊小海消失在了防盜用的捲簾門后。
站在封閉的小超市內,手裡拿著軟中化,楊小海卻犯起了猶豫。從斷煙到現在,他好不容易才壓制住了吸煙的慾望,連戒斷反應最嚴重的時段都熬過去了,現在再走回頭路,似乎很不划算。
生死未卜之際,思量這個問題似乎很可笑。然而煙草的束縛始終是種外力的干擾。他可不想以後為了尋找這東西就去外面玩命!
想到此,楊小海將軟中化扔到了牆角。平時自己頹點也就罷了,現在再沒點自制力,恐怕做「感染者」都會被瞧不起吧?
扔掉香煙的楊小海瞬間覺得自己高大上了。彎腰撿起一瓶礦泉水,用指甲在瓶嘴一劃,藍色的塑料蓋子連帶瓶口一併被華麗麗的切下。
楊小海仰頭猛灌,清澈甘甜的生命之源閃著亮麗的光,流入了大張著的、幾無臉頰肌肉的嘴。
從喉嚨到肚子里立時傳來的涼意直直沁人心扉。短短兩口,一瓶1.5升的礦泉水便見了底。舔了舔有些軟化的嘴唇,彎腰又拿起了兩瓶。又是幾口便即成了空。楊小海越喝越快,後來乾脆坐到地上。
不消半個小時,貨架下方的純水便被喝了個精光。至於酒和飲料,楊小海瞅都不瞅。水是那麼的甘甜,那麼的舒爽,哪有功夫理會別的什麼飲料?
人生四樂就有這個吧,久旱逢甘雨?也不知拿這個形容自己的情況到底對不對。後面幾句怎麼說來著?哎,忘了。
也許是老天爺受不了楊小海的嘚瑟,又或者是樂極生了悲,就在享受難得的舒爽時,意外陡生。毫無徵兆,飄飄欲仙的楊小海被人狠狠的抽了一棒子,腐朽的腦袋差點就此炸裂開來。
突如其來的痛覺是如此的猛烈,疼得他在地上打起了滾。這一滾不打緊,身邊的貨架本就搖搖欲墜,再被亂踹幾腳,不堪蹂躪之下,竟直直砸了下來。
那貨架說沉不沉,平時也沒固定好,於傾覆之際正好把楊小海壓了個結結實實。更糟的是,不久之前刻骨銘心的痛楚好似復甦了一般,先在腦子裡蹦躂幾下,繼而不甘寂寞的搭著神經一路向下,瞬間便傳達至全身的各個角落。
剛入天堂不久的楊小海啪嘰一下便被冰冷的現實拍入了地獄。勉強睜眼,只見鋒利的指甲紛紛脫落,十根手指皆都血肉模糊,難辨模樣。
楊小海疼的齜牙咧嘴,於此痛苦時刻,仍不忘自嘲:喝個涼水都能掉肉,我他喵這是招誰惹誰了?等等,疼?我怎麼又有了痛覺?剛意識到這點,強烈的暈厥感便如潮水般襲來。頭一歪,當即乾脆的昏了。
不知過了多久,楊小海悠悠醒轉。恢復意識的他第一件事便向雙手看去:怪爪果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沒有指甲的人手。楊小海摸摸臉,觸手一片滑膩。正常了,他竟然稀里糊塗的擺脫了「感染者」狀態,又成了感覺靈敏的人!
剛想翻身而起,可稍一動彈,雙腿便傳來了一陣巨痛。凝神一看,才發現雙腿被貨架死死壓住,根本就動彈不得。鮮血,自櫃下緩緩流出。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遠處又響起了「感染者」嘶啞低沉的吼聲。楊小海暗暗叫苦:這「變身」點掐的,也太尷尬了吧?他現在和被洗乾淨當刺身的活魚有何分別?事態變化的委實太快,楊小海只能翻著白眼吐槽這該死的命運了。
門外的感染者越聚越多。他們被濃郁的血氣激的幾乎發狂,紛紛聚在超市門口,用牙咬,用指甲撓,用所有能用的方式攻擊著薄薄的捲簾門。
很快,鋁合金材質的捲簾門上透出了一根黃指甲。鋒利的指甲向下一劃,繼而撓開了一道長長的縫。接著,兩隻蒼白露骨的胳膊伸了進來。
抓住鐵皮向兩邊這麼一分,一個乾癟腐爛的腦袋便即擠了進來。死灰蒼白色的眼、只余兩個黑窟窿的鼻子全都鎖定了他。被壓在貨架下,老宅男此刻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苦笑和咒罵了。
眼看著「感染者」便要破門而入,一聲凄厲嚎叫突然響起。「嗷……」的一聲獸吼之後,捲簾門連帶著卡在中間的「感染者」竟倒飛而回。頃刻間,超市門口為之一空。
聽到異響,自認必死的楊小海睜開了眼。就著落日的餘暉,他見到了一頭全身皆墨、黑得發亮的豹子!那豹子手中抓著一小片捲簾門,就像是抓著片破敗的紙殼般輕鬆。
口叼著個「感染者」,一對豎瞳內閃著睥睨的光。楊小海掃一眼,旋即便閉上了眼。反正是被吃,「感染者」和吃肉的豹子有區別嗎?
答案是,有!而且區別還很大!等了段時間,想象中的撕裂感卻遲遲不來。難道這頭豹子吃素?楊小海用手指翻開眼皮,發現那豹子居然就坐在身邊!
由於距離很近,楊小海可以直觀這頭野獸:幾近完美的流線型身形,鋒利的爪子,再加上輕易便可破開捲簾門的力量,這頭豹子真是華美而強大,猶如自遠古洪荒走出的怪物一般。除此之外,豹子脖子上還有著一圈明顯的勒痕。
那痕迹像極了頸圈長期摩擦的樣子。誰能將如此強健的黑豹馴服繼而圈養呢?楊小海又向豹子擺動的腦袋上看去,迅即便發現豹子左耳有個不太明顯的缺角……
觀察至此,內心竟泛起了一股強烈的熟稔感覺來。突然想起了什麼,楊小海試著對近在咫尺的豹子柔聲喚道:「糖、糖果?」
自打黑豹破門而入,便將叼著的「感染者」吐出,用一隻前爪按在了地上。說來也怪,門外本已聚攏了些「感染者」,此刻卻一頭都見不到了。
爪子嫻熟的橫劃過「感染者」的頭,旋即再這麼輕輕一掀。黑豹探出長長、猩紅的舌頭再那麼一卷,「感染者」的腦子便即少了大半。恰逢楊小海的呼喚適時響起,豹子停下動作,扭頭對著楊小海懶洋洋的回了聲:「喵!」
黑豹果然認識他!
做夢也想不到,平素膽小又總向自己討要小魚乾的小野貓,居然變成了這幅模樣!記憶中,小黑貓因為營養不良,身上總是髒兮兮的。不管見了誰,始終都是一幅怯怯的模樣。要不是混的熟,楊小海還真不會將黑豹和黑貓聯繫起來。
原來,在末日爆發之前,閑極無聊的楊小海不知從哪得知貓沒有品嘗甜味的能力。為了驗證這一說法,他特意不惜血本訂了很多的小魚乾,專門找尋附近亂竄的家貓來做試驗。
小黑貓便是試驗品之一。看它毫無反應的咽下夾雜在小魚乾中的糖果,楊小海得出了「網路誠不我欺」的結論。
又因為小魚乾便宜,一下子買得有點多,本著「浪費可恥」的想法,楊小海在試驗結束后還經常喂貓。時間一久,那隻小黑貓就被他自然而然的喚做了「糖果」。
至於黑貓原本的名字,倒顯得無所謂了。每次投食時,楊小海只要喊聲「糖果」,小黑貓便會從隱秘的角落內閃現而出,繼而沖他飛奔而來。
眼前的黑豹和記憶中的「糖果」相差委實過大。然而自己都能在人與「感染者」之間來回切換,憑什麼就不能讓「糖果」變高變強呢?
「難道,糖果顧念舊情,特意來解救我的?」一念及此,楊小海突然迸發出了強烈的求生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