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常侍
蔡琰,字文姬,或字昭姬,因避司馬昭諱而改。
她的故事眾所周知,不必贅述,重要的是如何找到她,將她帶到雒陽漢宮。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為這個年份,蔡琰之父蔡邕並不在雒陽,而是在外逃亡。
據劉辯所知的史料記載,當時任議郎的蔡邕,與其叔父衛尉蔡質遭將作大匠陽球陷害,本應斬首棄市,幸得中常侍呂強憐憫,代為求情,於是靈帝便將其與家屬流放至朔方郡。
蔡邕與其親屬在五原安陽縣居住了九個月,恰逢靈帝又想到蔡邕,愛憐其才高,於是在次年大赦時,又赦免了蔡邕,准許其返回原籍。
當時五原太守王智為蔡邕擺酒送行,酒喝足后,王智起舞勸邕,按照風俗蔡邕當回應王智,一同起舞以表示主賓盡歡,就如同敬酒一般,沒想到王智跳完后蔡邕根本不理會。
感覺在賓客面前失了臉面的王智頓時惱羞成怒,罵蔡邕為罪犯,蔡邕振衣甩袖而去。
這下好好的送行宴讓兩人結了怨,事後王智告知他兄長、中常侍王甫,誣陷蔡邕心中懷怨,誹謗朝廷。
當初蔡邕在雒陽時,宦官得罪大半,士人也得罪了不少,於是他就逃到了吳會之地,往來依靠泰山羊氏,一共待了十二年。
他的長女蔡貞姬,便是在這段時期嫁給了泰山羊氏的羊衜作為繼妻,生下二子一女,其中幼子便是羊祜。
此後蔡邕再回雒陽,那就要等到中平六年,也就是董卓入主雒陽,強行派人徵召蔡邕。
等到那會兒,蔡邕的次女蔡文姬也已嫁給了河東的衛仲道,甚至於衛仲道可能都已經亡了。
因此,若劉辯想要截胡,搶在蔡琰嫁給衛仲道之前將她帶到漢宮,那就必須抓緊時間派人去吳會之地尋找蔡邕,可問題是,他一介剛被接回漢宮的皇子,又遭靈帝嫌棄,無權無勢,何來人手派去吳會之地?
便宜老爹,昏君漢靈帝?
不說靈帝目前對他十分失望,就說靈帝荒淫好色的性格,劉辯就不敢託付這事。
雖然靈帝也就只剩下兩年好活了,可誰能保證他屬意的皇後會不會變成小媽?
對於那個荒淫堪比商紂的昏君,劉辯自認為還是防著點為好。
找他那位便宜大舅,大將軍何進?
劉辯還是覺得不靠譜。
畢竟這會兒,他那位屠戶出身的大舅正削尖了腦袋要當士人的領袖呢,哪能答應幫他找人——別忘了,劉辯可是打定主意,哪怕用強擄也要將蔡琰帶到他身旁,這麼壞名聲的事,何進能答應就怪了。
那麼,找他的便宜母親何皇后,便宜二舅何苗,亦或是外婆舞陽君?
說實話,就這幾日的相處,何皇后、何苗、舞陽君對他還是相當不錯的,哪怕靈帝那番對他不利的評價已在宮內逐漸傳開,但何皇后、何苗、舞陽君倒沒有因此而嫌棄或者疏遠他。
甚至於,素來強勢的何皇后還勒令宮內各殿不得傳言此事,發現就杖斃,在護犢方面可謂是相當兇狠了。
可問題是何氏入雒陽也不過十年,就算權勢可以覆蓋雒陽甚至整個河南尹,但也覆蓋不到泰山、吳會之地啊。
想來想去,能幫他這事的,恐怕也就只剩下那群人了……
十常侍!
時世人將蠱惑靈帝、操控朝政的若干中常侍、小黃門等宦官泛稱為十常侍,但其實不止十人,這些人有的依附靈帝,有的依附靈帝的生母董太后,彼此間對外團結、對內自相殘食,談不上真正的鐵板一塊。
其中也有較為傾向、或者說半依附於何氏的,郭勝便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裡,坐於北宮甲房殿內的劉辯吩咐侍立於旁的幾名宦官道:「去請郭常侍前來,就說我有要事相托。」
幾名宦官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連忙應聲去了。
看著那宦官離去的背影,劉辯手指輕扣著窗旁的壁桌,若有所思。
別看張讓、趙忠、孫璋等十常侍蠱惑靈帝,把持朝政,但對於了解這段歷史的劉辯而言,單純要除掉這些人真不是很難,難的是如何在兩年後坐穩皇位……
到時候上有太后何氏垂簾聽政、大將軍何進把持朝政,下有以袁紹等人為首的士人挑撥何進與宦官火併,外有董卓趕著來漁翁得利,要在這幾股勢力中坐穩皇位,將權力逐步收回,這才是最大的難題。
不多時,中常侍郭勝便匆匆而來。
只見這郭勝臉上稍顯皺紋,目測四十歲上下,身穿皂青紋錦袍,內襯素白深衣,頭戴惠文冠,冠前加金璫、附蟬為飾,插以貂尾,此乃中常侍冠飾,能戴用者極少;又手持拂塵,表明此人乃宮內貴主近侍,非尋常宦官可比。
就在劉辯暗自打量這郭勝之際,郭勝已滿臉堆笑迎上前來,主動稱呼:「史侯。」
見此,劉辯故意裝出很刻意的少年老成,帶著幾分輕佻行禮道:「郭公。」
郭勝一怔,隨即便笑開了花,笑容滿面連連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史侯折煞老臣了……」
『哼。』
劉辯心下輕哼一聲,心說要不是沒辦法要求到你,我怎麼可能如此稱呼你?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有朝一日他要除掉十常侍,這郭勝倒也不算必須得除掉的那一批,畢竟宦官是殺不絕的,若打壓地太凶,那外戚、權臣就又該上台了,在劉辯所知的歷史中,類似的事不知反覆上演了多少遍,都是無數人用鮮血編成的史料。
總之,這郭勝算是日後可以保下的,可以留著制衡士人,畢竟當代的士人,別看經歷了兩次黨錮,但其實實力依舊很強大,對皇權的威脅,遠在什麼十常侍之上。
當然,這些都不急,當務之急是用好話哄哄這郭勝,讓他出力派人前往吳會之地。
想到這裡,劉辯臉上的笑容更勝了幾分,繼續刻意裝出大人的姿態對郭勝說道:「郭公說的哪裡話,我回宮這些日子都聽說了,若非郭公,何……我母后豈能被入宮,又何來今日母儀天下?」
「這、這……」
郭勝收斂著喜色,心中很是高興。
的確,何皇后當初能進宮,郭勝是出了力的,否則挑選宮人大多都是在雒陽、河南一帶,何氏南陽郡宛城人,又是屠戶之女,憑什麼被選入宮中?
其原因就在於郭勝也是南陽宛城人,看在同郡鄉人的情分上,收了何進的賄賂,將何氏送到了宮內。
別看郭勝收了賄賂,但真要論起來,何氏一家還是欠著郭勝天大的人情——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花錢賄賂宦官將女兒送到宮內,卻不知宮門朝哪開呢!
正因為如此,自進宮之後,何皇后與其二哥何苗,就始終與郭勝保持著親近的關係,唯獨何進削尖腦袋想當士子領袖,才日漸與郭勝乃至官宦勢力疏遠了關係,結果害死自家不算,還害得漢朝衰亡。
曾經劉辯初看這段歷史時,一度覺得何苗與何皇后一個比一個蠢,等到有些閱歷了再看,這才看懂特么原來何進才是那個十足的蠢材,天胡開局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到最後害死自己,害死親人,也害得漢朝因此而亡。
當外戚沒能權傾朝野,還把皇帝外甥的社稷弄沒了,最後讓外姓臣子佔了便宜,倘若兩漢那些謀反篡位不成的強橫外戚泉下有知,恐怕都是恨不得要啪啪扇何進耳光。
心中感慨了一句,劉辯收斂心神,繼續刻意裝出大人的姿態與郭勝拉攏關係。
他之所以要裝出這幅模樣,就是因為先前真正的劉辯被接回宮后,就是這幅『恨不得立刻就能當上太子甚至繼位為帝』的輕佻模樣,舉止十分張揚,因此靈帝才會不喜,評價劉辯言行舉止不夠穩重,沒有帝王的威儀。
今日劉辯繼續假裝前身之前的姿態,就是為了避免被人懷疑。
至於會不會惹來靈帝的不喜,那個日後再說,大不了放棄討好靈帝就是了,反正只是一個太子的名號,有最好,沒有也無大礙,只要他在兩年後的雒陽宮變前能說服何進不犯傻,董卓沒可能趁虛而入的。
介時有何進、何苗兩個外戚舅舅支持,他劉辯的皇位也是穩的,只不過得位算不上太正罷了。
在劉辯一番有意的親近后,郭勝對劉辯也愈發心熱,畢竟劉辯再怎麼說也是庶出轉嫡長子,又有何進、何苗兩個外戚舅舅,就算靈帝不喜,郭勝也認為劉辯會是日後的新君。
還有什麼比與日後的新君搞好關係更重要的呢?
心熱之餘,郭勝想到了劉辯今日請他前來的用意,忙躬身問道:「史侯今日召老臣來,莫非是有什麼吩咐?」
見彼此說話已較之前親近了許多,劉辯也不再隱瞞,低聲說道:「我今日請郭公前來,是想託付郭公一件大事,請郭公千萬要幫我……」
「請史侯示下。」
「這個……」劉辯看了一眼殿內侍立的幾名宦官。
宮內的宦官,大多都是中常侍們的眼線,劉辯身邊的宦官亦不例外,不過郭勝卻是十常侍之一,他一揮拂塵示意那幾名宦官退下,後者自然不敢不從。
此時劉辯才故作羞澀地對郭勝道:「郭公,昔日我住在我師父家中時,嘗聽人說,蔡郎中的次女,自幼博學多才,又精通音律,九歲便能辨別斷弦之音,我愛慕已久,希望她能進宮與我作伴……」
「……」
郭勝表情古怪地看著年僅十歲的劉辯,多半是驚訝於劉辯小小年紀,竟也是個色胚。
當然,這與他沒有關係,甚至他巴不得劉辯日後沉迷女色,像其父靈帝那般容易被他們蠱惑與掌控。
「此事易耳!」
郭勝一口攬下,旋即皺著眉頭問道:「不過史侯,您說的是哪個蔡郎中啊?」
「就是之前在東觀校書的,蔡邕、蔡郎中啊。」
「啊,是蔡伯喈啊……」
郭勝恍然之餘,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