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泥巴與人
村子雖然不大，但是由於地形複雜，到處都是彎彎曲曲的小路，所以走的也不是很快。
路上遇到一些村民，不過讓何娜驚訝的是那些村民看到她就好像沒看到似的，也不打招呼，也不說話。
準確的說,那些人就是沒看到她！
「不用看了，他們看不到你。」方正道。
大的神通方正不會，但是利用一夢黃粱神通，讓附近的人忽略何娜和方正、白月香三人的存在還是很容易的。
何娜越發肯定這些人是修行者了，不敢亂來，繼續帶路。
「那就是我家了。」何娜指著遠處，山腳下，小河旁的一個……不能稱之為房子,而是窩棚的存在。
窩棚有些誇張，但是那房子的確不能和其他的房子相比較。
這房子十分的低矮，房頂上的瓦片都不全了，而是用樹皮等物品遮蓋的。
房屋的窗戶上的油紙也沒了，而是用木板擋著，木門虛掩著，裡面一片漆黑，看起來不像是還有活人住在裡面。
不過院子里倒是熱鬧，一隻老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崽在地上跑著。
還有兩隻大白鵝張開翅膀，拍打著。
可見，這裡是有人住的。
去何娜家的路更加破爛，別人家的那再差，好歹也有些石頭墊腳,而去何娜家的路，
則是徹徹底底的泥巴路。
何娜站在石頭上，看著前方的泥巴路，不走了。
方正道：「怎麼不走了？」
何娜看著自己的鞋子道：「我這鞋子很貴的……走這路，會臟。」
「那就脫了,拿著它。」白月香建議道。
何娜看著那泥巴路，泥巴路上不僅僅有泥巴，還有一些雞糞、鳥糞、牛馬糞便，由於大雨的緣故，這些東西幾乎混在了一起，她眉頭緊鎖，幾次抬起腳又放下……
顯然，她的心裡在劇烈的掙扎著，是心疼自己的奢侈品鞋子，還是心疼自己白嫩的小腳。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身後走來，那是一個句僂著身子，衣衫襤褸，滿頭花白頭髮，背著一個竹簍的老人。
老人也走到了三人所在的位置，她微微抬起頭，褶皺的如同老橘子皮似的臉上，眸子還算明亮，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但是卻又看不到,最終皺了皺眉頭后,彎腰將自己的一雙草鞋脫了下來，然後熟練的用一根麻繩將鞋子拴在麻繩上，最後光著腳踩著泥巴路，往那小院走去。
看著老人的背影，何娜的表情非常的不自然……
方正問道：「認識？」
何娜低頭道：「她……她是我娘。」
「什麼？她是你娘？她看起來，都能當你奶奶了。」白月香忍不住說道。
何娜扭過頭去，沒吭聲，似乎承認這件事，讓她覺得很羞恥。
方正瞥了她一眼道：「要麼穿鞋過去，要麼拖鞋過去，要麼貧僧拖你過去。你自己選擇吧！」
何娜憤怒的看著方正，方正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進了泥巴路里，雖然很臟，但是他的臉上卻是一片坦然。
白月香驚訝道：「方正住持，你這又是何必呢？」
方正回眸，微笑道：「白道友，你不會也覺得這泥巴臟吧？」
方正說完還用腳丫子踩了踩，迸濺起了一些泥漿，嚇得何娜往後退了退。
白月香道：「難道，你不覺得它臟么？」
方正搖頭道：「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叫一指山，山下有個村子叫一指村。當年村子里也很窮，沒有錢修更好的路，村子里幾乎都是這種泥巴路。
不下雨還好，下雨就是一個個水坑，馬車走過，就是一道道溝壑。
當時，我也挺嫌棄了，只要下雨，就不出去玩，只等太陽出來，將泥巴曬硬了才出去。」
「就沒有迫不得已，不得不出去的時候？」白月香問。
方正道：「有啊，上學的時候。不過我還是不走，我師父拗不過我，就背著我，送我去上學。」
白月香道：「你師父對你真好。」
方正點頭，感嘆道：「是啊，對我非常非常好，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隨後方正搖搖頭，將話題拉回去道：「原本我以為，他會背我一輩子，一輩子不讓我沾泥巴。但是等我六歲的時候，他忽然不背我了。」
「你太重了？」白月香問。
方正搖頭道：「不是……」
那一瞬間，方正施展一夢黃粱神通，直接將兩人拉到了他的記憶當中。
遠處一指山獨自聳立著，黃土摻雜稻草做的土坯房子一座挨著一座，房子有前後院，院子很大，後院種菜，前院養雞鴨鵝……一片生機勃勃。
泥濘的土路上，一個只有一根手指的中年僧人看著眼前一個倔強的小光頭道：「方正啊，你是不是覺得這泥巴臟？」
方正點頭。
一指禪師笑道：「那為師要告訴你，這世界上，泥巴並不是最髒的，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比泥巴還臟，你信不信？」
方正搖頭：「不信，這泥巴里有屎，牛拉的、馬拉的、鳥拉的、雞鴨鵝拉的……屎都沒他臟。」
說完，就見一頭牛走過，扭屁股里啪嗒啪嗒的拉出大塊的牛屎掉在泥巴上，後面的牛走過，將牛屎踩進泥巴里，活成一團。
方正一臉嫌棄。
一指禪師卻笑了：「你覺得這就是最髒的？」
方正點頭。
一指禪師看向遠處道：「你看那人在幹什麼？」
只見遠處，一名男子憤怒的舉著棍子將一個老人打出了家門，站在門口怒罵道：「老不死的東西，讓你看個家都看不住，丟了個雞崽子都不知道，要你何用？給我滾出去，別再回來了！」
老人聞言，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哭訴道：「兒啊，你不能這樣啊……」
「滾！」男子一腳踹將老人踹倒。
方正見此，頓時氣呼呼的道：「他也太壞了吧？徐爺爺是他爸爸啊，他怎麼可以那麼對他？！」
一指禪師反問道：「那你覺得，是他臟，還是泥巴臟？」
方正想都不想的就說道：「老師說過，你也說過，佛經里也說過，百善孝為先，不孝順的人就是逆子，是混蛋，是臭蟲，是……是……是粑粑！他比泥巴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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