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廢物
呂卿燕嘗到了夭娘親手熬制的秋梨湯,也是讚不絕口,湯汁既有雪梨與蜂蜜的清甜,又不失文火慢熬之後的醇厚,確是清火潤肺的上品。
兩個絕代佳人天南海北聊著,互相分享自己的親歷和感興趣的事物,越聊夭娘對呂卿燕越是敬佩,那淵博如海的學識和高雅毫不做作的談吐,深深吸引著她,這位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出生就站在了普通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可人家從來沒有看不起任何人,一直把夭娘當作好姐妹來處。
「呂姐姐,真的謝謝你,你跟那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真的不一樣,你身上有很多高貴的品行,讓我自慚形穢…….」
「夭娘妹妹,這溜須拍馬可不是你的風格!」呂卿燕佯裝取笑。
夭娘哪會不知這位呂姐姐在和自己開玩笑,還是禁不住臉上一紅,急忙說道:「真的,都是我夭娘肺腑之言,因為出身和幼年遭遇,讓我對當官的從來沒有好感,第一次見你時,也對你充滿了敵意,你不但不生我氣,還三番兩次幫助我和裴涼,我能感覺出來,你對……裴涼的喜歡是真心的,對我的關懷也是真心的」
呂卿燕聽到這裡,忍不住笑出了聲,霞光蕩漾,香肩亂顫。
「哎呀,你願意笑就笑吧,反正我是…….」
「是什麼呀」
「姐姐你那麼聰明,肯定知道我想說什麼」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我又不是神仙」
「姐姐,討厭了啊,你明明知道」
「你不說我哪裡知道,只能讓我猜嘍」
「那你猜猜看」
「你是準備好了把裴涼讓出去?」
呂卿燕笑著試探問道。
夭娘立即搖搖頭,面無表情。
「唉」
呂卿燕明顯失望地嘆了口氣。
見狀終於憋不住的夭娘摸著肚子,和同樣忍俊不禁的呂卿燕笑成了一團。
這一刻,兩個女人的心再無間隙。
裴涼從藏書樓回來的時候,夜已入深。
院中,他取來塵影,剛一拔出,凝練的月華便在劍身上映射出凜凜寒光。
最近不管回來多晚,裴涼第一件事便是蘊養劍意。
月光之下,握劍冥想一個時辰,練劍一個時辰,直至打座到天亮。
冥想之中,躡手躡腳的腳步聲起。
不久之後,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裴涼鼻孔下來回試探。
突然夭娘發出一聲驚叫,手中的尾巴草斷成了兩截。
裴涼睜開雙眼,看著花容失色的佳人。
「知道危險了吧」
「你是故意嚇我的」
「此乃護身劍氣,一旦練功時有人靠近,就會自動擊發,連我也控制不住」
「真的嗎」
夭娘聲音發顫,顯然是真害怕了。如果剛才挑逗裴涼的不是隨手摘的狗尾巴草,而是自己的手指,那後果不堪設想。
裴涼剛點點頭,胸口就挨了夭娘一記粉拳。
「壞蛋,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也沒想到大半夜會有哪個無聊的人來打擾我練功啊」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關心你」
「嗯,知道了,趕緊回去睡吧」
裴涼就要打發她離開,夭娘剛轉過身,就忍不住嘟囔一句:
「你……你以後記的把這護身劍氣收了啊,太危險了!」
「收了我就危險了。」裴涼撇了撇嘴。
「你武功這麼高,誰還能害你」
「那說不好!」
夭娘咬了咬嘴唇,揮拳便作勢要打。
「少廢話,你收不收」
「收收收」
「哼,以後敢傷了本姑娘一根毫毛,就把你揍成豬頭!」
女人恐嚇一番,心滿意足地拍手離去了。
男人看著那道婀娜背影,撓了撓頭。
這夭娘你說聰明吧,幾句話就能唬住她,說她笨吧,有時候心眼還挺活。
女人真是一種奇妙的動物。
———
第二天,酒館里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長衫,明明是一張中年人的臉龐,皮膚卻如嬰兒般瑩白。
最奇怪的是此人似乎有嚴重的潔癖,不但酒具碗筷讓換上一套全新的,連屁股坐的板凳和吃飯用的桌子都讓盧雨用溫水來回擦拭了三遍。
年輕不免氣盛的小二哥本不願伺候這個事多的主兒,可當中年人掏出一錠沉甸甸的銀子放桌上任他取走的時候,盧雨那剛有了幾分火氣的臉上立馬堆起了微笑,干起活來手腳更麻利了,畢竟天底下誰會跟錢有仇?
中年人只點了半隻叫花雞,一碟花生米,和一壺最便宜的酒。
盧雨瞧他吃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就再沒興趣多看兩眼,這一看就是城裡哪處教書的窮酸腐儒,沒錢還愛窮顯擺。
「小二,小二」
不多一會,那中年人就開始慢悠悠的呼喚起盧雨。
盧雨趕緊把頭轉到一旁,只當沒聽見。
反正掌柜的在後廚呢,誰也管不了可我!
中年人見狀也就沒再吭聲。
盧雨樂得輕閑,把腿翹在板凳上晃著。
過了很久,店裡才陸陸續續又來了幾撥散客,其中有一桌明顯是江湖人士,隨身佩著刀劍,四五個人擼起袖子,喝酒猜拳,嗓門不小。
「朝廷給咱們靈劍門封了五品門楣,以後哥幾個都是吃皇糧的人了,能不幹一杯」
「對對,乾杯」
「哈哈」
七嘴八舌的幾人舉起酒碗,臉上俱是得意之色。
其中一位身材最是矮小的漢子又忙給對面一位身穿錦服的馬臉少年倒上一杯酒,神色更是恭敬諂媚:「王師兄是掌門的關門弟子,深得師叔祖真傳,以後飛黃騰達肯定指日可待,可別忘了多多提攜兄弟幾個…….」
眾人頻頻點頭,紛紛附和。
馬臉少年哈哈一笑,眼底深處雖充滿了傲慢不屑,但嘴上仍一連說了幾個好說。
「聽掌門所言,這御武司的大會上可是群雄薈萃,武林響噹噹的門派都來了,連天境的高手都有好幾個呢,只恨無緣相見吶!」
一個漢子放下酒碗,搖頭慨嘆起來。
馬臉少年招呼同門落座,接著微微一笑:「這天境高手也是從咱們的境界一步步修鍊上去的,咱們靈劍門專攻劍術,師父他老人家早已劍術大成,未來一旦躋身十方境,我靈劍門必成武林一方霸主,到時有什麼人物見不著?」
「哈哈,王師兄不愧為掌門的高徒,說話就是有氣魄」
「好生霸氣,真希望這一天快點到來」
聽著同門不停恭維,馬臉少年的嘴角更是高高揚起,悠悠說道:
「這天下劍道高手真的不多,強過我師父靈劍上人的,也是屈指可數!」
「就是就是,能穩贏咱們掌門的怕是只有天下十人排行榜上的高手!」
聽到如此吹噓,縱使馬臉少年臉皮再厚,也不禁有些心虛地擺擺手。
吹捧之人表情尷尬,趕緊轉移話題:「王師兄,您天天跟在掌門身邊,見多識廣,給兄弟們聊聊這天下十人,也讓大家長長見識!」
「對啊王師兄,這天下十人都是什麼神仙人物,都用的什麼兵器?」
不大的酒館內,這一桌人的談話無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但幾位閑散酒客伸長了脖子,盧雨也是支著耳朵,聽得入神。
馬臉少年咳嗽一聲,環視一周,很滿意大家的反應。
「據我所知,天下十人中用劍的確實不多,中原武林當首推瘋劍仙,此人是個劍痴,更是個絕頂的劍道天才,劍法出神入化」
少年故作神秘的話音方落,一人就介面道:「這瘋劍仙莫非是個瘋子,名號怎會如此奇怪……」
「不可胡說!」
馬臉少年到底有幾分見識,趕緊給同門使了個眼色。
這種山巔上的人物最是喜怒難測,萬一哪一天傳到人家耳朵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接話那人也是個軟骨頭,聞言神色大駭,連忙舉頭四顧,再也顧不得顏面,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念念有詞:「在下酒後失言,請劍仙前輩在天之靈……呸!呸!」
幾位酒客包括盧雨都被逗笑了,這人真是又蠢又慫。
桌上眾人更是面面相覷,大感臉上無光,一人在馬臉少年的示意下,連忙把這位丟人現眼的同門扶起。
「你不必驚慌,那位前輩神龍見首不見尾,豈會來這種地方,再說了人家何許人物,會跟你一般見識?」
馬臉少年強壓怒火,提醒了一句,臉色煞白的漢子不迭點頭稱是。
這時桌上又有一人站起,抱了抱拳:「各位好漢,今日之事哪說哪了,誰要外傳一個字,就是與我靈劍門作對!」
這話飽含威脅意味,那幾位喝酒的閑人哪有這個膽子,連聲道著不敢。
經此一事,這桌人總算消停了下來,馬臉少年也沒了繼續顯擺的興緻,低頭喝著悶酒。
盧雨努了努嘴,他算看出來了,這幾個貨色儘是些胡吹大氣的主,這靈劍門想必也不是什麼入流的門派,頓時覺得之前聽到的話索然無味。
這時,那位一直嚼著花生米,一副來茶館聽書般閑散架勢的藍衫中年人,沖盧雨勾了勾手,笑著說道:「這幾個廢物狗屁不懂,我給你講講這天下十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