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鐵穆耳來訪
斯欽都日聞言,示意陸琨將藥丸藏好,然後帶著他出去迎接鐵穆耳,還未出院,便聽見玖月嬌嗔道:「鐵穆耳哥哥,你怎麼才來啊!」
鐵穆耳朗聲大笑道:「玖月啊,」想我了嗎?
玖月哼了一聲道:「沒帶禮物,才不想你呢!」
鐵穆耳又大笑幾聲,隨即見到陸琨等人,幾步上前扶住要行禮的陸琨,然後向斯欽都日點點頭道:「起來吧,伯顏怎麼樣?」
斯欽都日看了看笑靨如花的玖月,低聲道:「大人剛剛出去了。」
鐵穆耳將信將疑的點點頭,沒有追問,低頭颳了刮玖月的鼻子道:「玖月,你先去玩兒,我和你狼棄哥哥說會兒話,吃飯的時候叫你。」
「又趕我走,你最壞了!」玖月向鐵穆耳做了個鬼臉,又看了看陸琨,見陸琨對自己笑笑,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斯欽都日順勢將陸琨和鐵穆耳引進伯顏書房,命人上茶后,自己退出房門,然後轉身進了隔壁的一個小門。
鐵穆耳端起茶碗聞了聞,然後問道:「伯顏怎麼了?」
陸琨眼神閃了閃,不知如何回答,鐵穆耳又道:「你說實話,即使你不說,我也能查出來,只是不想費力而已。」
陸琨無法,只得將伯顏遇刺之事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期間,鐵穆耳只是不停的喝茶,然後又阻止陸琨,自己將茶杯加滿了一次又一次,等到陸琨講完,他才道:「你是說,合歡門和西夏攪在了一起?」
陸琨點點頭,鐵穆耳冷笑著點頭道:「有趣,很有趣。我倒要看看,西夏會有什麼動靜!我知道你想查,我會盡量讓父汗將這個任務交給伯顏。後天七月初七,皇家圍獵,你去嗎?」
「大人說,他身體不適,要我代他前往。」
「伯顏也算器重你,你此次好好表現,我和下面的人說,多向你那裡趕些獵物。對了,伯顏是不是要讓你做唐兀衛的指揮使?」
陸琨點頭道:「伯顏大人對狼棄恩重如山,狼棄銘感五內。」
鐵穆耳不屑道:「一個區區指揮使能把你美成這樣?我給你個機會,和我去漠北,做我的親隨如何?在邊疆建立軍功,是最快的升遷方法。」
陸琨心中急轉,他不知道鐵穆耳是真心拉攏還是有意試探,可這裡是伯顏的書房,難免會有伯顏的耳目,無論他是否出於真心,自己絕對不可以順水推舟的答應。
想到這裡,陸琨一臉凝重的斂衣起身拜倒道:「鐵穆耳大哥,狼棄知道大哥一直器重狼棄,狼棄也非常感謝大哥,可是,狼棄初來大都,投報無門之時,是伯顏大人給了狼棄一個報效大元,完成祖父遺願的機會,這份恩情狼棄不得不報,還請大哥理解。」
鐵穆耳聞言,仰頭喝盡最後一口茶水,淡淡道:「知恩圖報,也是大丈夫所為。我不為難你。你好好在唐兀衛做吧。」
陸琨長出一口氣,再拜道:「多謝大哥理解。」
鐵穆耳俯身扶起陸琨,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你是我兄弟,我自然理解,不必多禮。」
「狼棄哥哥,鐵穆耳哥哥,吃飯了!」玖月的聲音適時在門外響起。
鐵穆耳應了一聲,拍了拍陸琨的肩膀道:「走吧。」
飯桌上,除了斯欽都日站著作陪外,只有陸琨,鐵穆耳和玖月三人,本來陸琨根本沒權上桌,奈何鐵穆耳和玖月一直堅持,他在忐忑的坐下。
玖月夾起一塊蜜色的雞肉,站起來伸長胳膊放進陸琨碗里,道:「狼棄哥哥,你吃這個!」
「玖月,你吃你的吧,不用管我。」
玖月聞言嘟起了小嘴,不滿道:「為什麼不管嘛,狼棄哥哥壞!」
陸琨無奈的搖搖頭,將那塊雞肉放進嘴裡,玖月才重新喜笑顏開的坐下,又挑了一個蝦仁放進陸琨碗里,陸琨只好苦笑著吃下。
玖月向嘴裡放了一塊肉,然後抬頭向斯欽都日道:「爺爺,我爹爹去哪裡了?中午都不會來吃飯!」
斯欽都日強笑道:「大人軍務繁忙,有可能幾天都不會來了。」
玖月撇了撇嘴,沒有說話,這時有有一盤菜端了上來,玖月登時眼前一亮,道:「狼棄哥哥,你嘗嘗這個,這個是用新鮮的蓮藕,用蜂蜜腌好,然後在孔孔里塞上切成長條的小鴿子肉,放在鍋上蒸熟了,再用油炸好的,你嘗嘗,我最喜歡了!」
陸琨點點頭,加了一塊放進嘴裡,入口香酥,余香滿嘴,的確是美味,便稱讚道:「果然不錯。」
鐵穆耳佯裝不滿道:「玖月,你就想著你狼棄哥哥,也不給我介紹介紹?」
「哼,你又不是沒吃過!」玖月皺皺鼻子道,向鐵穆耳做了個鬼臉,然後又向陸琨道:「狼棄哥哥,一會兒還有一個菜,是先熬好雞湯,然後將各種蔬菜放進去煮好,再撈出來不要,用這個湯做引子,裡面放上玉蘭,熬上三天三夜,再加上魚翅,做成魚翅羹,吃飽飯再來一碗,吃也吃不夠呢!」
陸琨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心中卻暗道這些豪門大宅,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卻不知貧苦人家過的是什麼日子。
玖月說完,又敲了敲桌子道:「狼棄哥哥,你加那個樂師……叫……蕭靖對不對?他是個什麼人啊?為什麼爹爹那麼怕他。」
陸琨心中一凜,警覺道:「你問他做什麼?」
「人家想知道嘛……」玖月不滿的撅起小嘴:「你們就會瞞著我!」
鐵穆耳也問道:「蕭靖?怎麼回事兒?」
陸琨掃了斯欽都日一眼,見他微微點頭,便思索片刻,還是將伯顏對蕭靖的懷疑,以及自己和巴圖帶著蕭靖前往遼陽之事說了出來,卻隱瞞了巴圖懷疑蕭靖害他中毒一事。
鐵穆耳靜靜聽完,忽然問道:「狼棄,你說,那蕭靖長得什麼模樣?」
「憑心說,美的不似凡人。」陸琨輕嘆道:「只是身體太弱了,身上全是傷疤。因為他的容貌氣度,大人才懷疑他是長琴客。」
鐵穆耳搖頭道:「我確定他不是長琴客。」
「大哥何出其言?」陸琨一愣,更加確定自己心中的懷疑。
鐵穆耳閉上眼睛,緩緩道:「那個時候,我還小,偷偷溜出去玩兒,偶然見過他們三人在草場上跑馬。長琴客……容貌確實不錯,卻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陸琨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那大哥可記得當時的情境?」
鐵穆耳回憶道:「我十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和哥哥吵架,偷跑出去,騎著我的小馬,在草原上玩耍。然後看到三人從遠處騎馬過來,我便悄悄躲在草叢裡。其中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很快發現了我,指著我藏身的地方說,有個小東西在那裡。然後一個背著琴的人笑著說沒事兒,然後他們就在那裡喝酒取樂,說一些江湖趣事,穿青衫之人話不多,只會喝悶酒,而那個帶著面具的卻言談機智,妙語連珠,背著琴的性格雖然溫文,也被他逗得直不起腰來。後來的記憶便不是很清晰,只記得他們到天黑才離開,我在草叢裡睡著了,是哥哥把我帶回帳篷。後來問起,阿爸說那個就是名揚天下的三劍客。」
陸琨低頭默默,如果他對蕭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蕭靖的轉變,的確讓人心疼。曾經鮮衣怒馬,縱情江湖的少年英雄,一時間,兄弟盡死,山河破碎,他一個人所背負的,將是怎樣的重枷和仇恨。
仔細想來,他如此,也是不敢面對現在的自己,不敢面對曾經的朋友,只是,這個心結,只能蕭靖自己解開。自己能做的,也只能是好好走好腳下的每一步,想到這裡,陸琨看向鐵穆耳的眼神也帶著隱忍的仇恨。
玖月不滿道:「你們在說什麼啊!玖月聽不懂!」
陸琨這才回過神來,轉向玖月,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沒事兒,就是在說那個琴師而已,玖月怎麼想起打聽他來了?」
「狼棄哥哥,我去和他學琵琶好不好?」
陸琨一愣:「你找他學琵琶?他身體不好,恐怕不能太傷神……」
「哼,狼棄哥哥偏袒他!」玖月不滿的扔下筷子,眼中似乎有了淚水:「爹爹都同意了!」
陸琨聞言,立刻道:「誰說我不同意了?你和他學琵琶,我也能常常見到玖月啊!不過他身體太弱,怕教不了你幾日。」
「沒關係!我……」玖月絞著手指,耳根慢慢紅了,陸琨也能猜出她的想法,又暗自後悔失言,他不該給小小的玖月任何希望,卻又難免心軟,這樣的回應,絕對不能有下次。
鐵穆耳也拍了拍陸琨的肩膀,道:「這個人就放在你那裡,我放心,伯顏也放心。」
陸琨低下頭沒有說話,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吃過飯,陸琨將玖月哄走,帶著鐵穆耳看望了伯顏。
伯顏精神已經好了很多,但臉色還是不太好,他和鐵穆耳細細解釋了當時科考錯失鐵穆耳暗線的原因,鐵穆耳口上沒有見怪,但陸琨仍能注意到他臉上難掩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