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真愛終成仇
黃昏，斜陽似血，為郊外原本猩紅的樹葉平添了一抹血色，刺目的鮮紅，猶如戰場上恣意揮灑的英雄熱血。
沒有風，每片樹葉上的紅色也幾乎凝滯，靜默無言的對著一片殘陽。
阿止一身白衣在紅葉的映襯下，也顯出淡淡的紅色，彷彿被鮮血浸透。他抬起頭，微微眯起的雙眼中，滿是哀戚之色，他抓起一邊的酒壺，猛的向口中灌了一口酒，然後抹去嘴角溢出的酒水，嘆了一口氣。
清風拂過阿止散亂的長發，紅葉也左右顫動，那抹紅色，似乎就要從樹葉上滴下。阿止身上的紅色也靈動的流轉，衣袂伴著落葉紛飛，可阿止卻紋絲不動。
良久，他又發出一聲嘆息，任由身體平躺在枯枝之上，雙眼望向血色的天空，然後重重閉上。
「墨錦……」線條堅毅的嘴角輕輕吐出這兩個字，鼻翼急劇抖動，睫毛也微微濕潤。
今天，一封信讓他在城外楓葉林一唔，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筆跡，讓他無法拒絕，明知危險，依然飛蛾撲火。
這時，一聲幾不可聞的響動卻讓阿止猛然睜開了眼睛，利落的握劍起身，面色凝重的望著四周，卻見一抹鵝黃的身影飛快的從樹林間掠過。
阿止心中一動，拔劍出鞘，向那身影望去，那抹身影卻漸漸消失在密林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懊惱的搖了搖頭，想重新坐下，卻聽見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兩年不見，你的武功又精進了很多。」
阿止的身體明顯變得僵硬，握劍的手也微微顫抖，他轉過身，只見一名黃衣女子站在自己身後，一臉平靜的望向自己。
這個女人並不十分美麗，雙目中閃爍著女子罕有的英氣，手中握著一把彎刀，寒光閃閃，耀的阿止眼睛生疼。
「墨錦……」阿止不由自主的上前幾步，又生生頓住，搖頭道：「我……」
墨錦揚唇笑道：「你還是願意見我一面，不是嗎？」
「我……」阿止抿了抿嘴唇：「你……」
「我一個女兒家還沒有拘謹，你又何必呢？」墨錦輕笑道：「怎麼？你不敢嗎？」
阿止身體一僵，搖搖頭：「怎會。」
墨錦從腰上解下一個酒壺道：「我喝我自己的，你也喝你自己的，怎樣？」
「好……」阿止有些哀傷的看向墨錦，微微點了點頭。
墨錦走到阿止身邊，將口湊到阿止耳邊，低聲道；「你不怕我下毒嗎？」
阿止身體一顫，嘆息道：「墨錦，我們……」
「我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是完顏一族的族長，我已經是你的妻子……」
阿止僵硬的扭過脖子：「這話不要再說……我……不可能放棄完顏一族的責任。」
「呵呵……」墨錦冷笑道：「責任？你不是個有野心的男人……」說完，滿意的看著阿止神色一黯，又道：「許久不見，不說這些，喝酒……」
阿止應了一聲，解下腰上的酒壺，輕輕晃了晃，發現裡面沒有剩下多少酒，一時有些尷尬，墨錦調笑道：「這麼多年了，好酒的毛病還是改不了……」然後拉著阿止的手讓他坐下，只覺阿止的手灼熱如同炭火。
「阿止，這兩年，你過的好嗎？」
阿止打開酒壺，猛的灌了一口，入口辛辣，嗆得心不在焉的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看看，還是那麼性急……」墨錦笑著用衣袖替阿止擦嘴，卻被阿止躲開：「我……沒事兒……」
墨錦悻悻的放下手，輕聲道:「怪我離開你嗎？」
阿止微微搖頭道：「不……你是西夏後人，不與女真為伍也是正常……」
「你們女真還好嗎？真沒想到，你也在大都……」
「我也沒想到，會有你的消息……」
墨錦笑道：「你們族裡如何？」
「依然如故……」阿止苦澀的搖搖頭，族人凋零，短短兩年能有什麼變化。
「那你呢……有沒有想過我……」墨錦注意到阿止從不離身的玉佩，又道：「當年我送你餓東西，你還是戴在身上……」
阿止側臉看著墨錦別具風情的臉，沉醉道：「想忘，卻不能忘……」
墨錦淺淺一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也許你不信……我也忘不了你……」
阿止一怔，低頭看著酒壺，沒有答話，手卻是微微一抖。
「你有沒有想過，振興完顏一族？」墨錦喝下一口酒，終於開始了正題。
阿止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如何不想……可是，不可能的……」
「你是不敢吧？」墨錦眼神中帶著淡淡的不屑；「你知道嗎？這就是你我的不同，我希望我男人，是可以稱霸天下的一代雄主，你會為我如此嗎？」
「我也想！」阿止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是，我不能……完顏一族凋零，我……只想保全一族，不能拿族人的生命開玩笑……」
「你還是那麼……保守……」墨錦將貶低的詞壓了下去，換成了中性的保守，然後到：「你應該也知道了，我現在和合歡門在一起，他們已經有了足夠的資本攪亂這天下……而且，如果你加入了合歡門，我們便是最好的雙修眷侶，除了你，其他人我都看不上，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阿止顫抖著手握緊酒壺，艱難搖頭道：「墨錦，我承認我一直很愛你，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能拋棄我族，就像你不會為我放棄你的西夏一樣。」
墨錦將頭放在阿止肩膀上，吐氣如蘭道：「我沒有讓你放棄女真！加入合歡門，才可以振興女真，實現你的夢想！你知道嗎？合歡門已經有足夠的把握可以攪亂大都，到時候，你們女真長驅直入，爭奪天下絕對不是夢想！而我，願意做你身邊的女人，和你一起治理天下……」
「墨錦，我承認我想重建大金，可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自己沒有那個實力，也不會妄想……」
「阿止，你變了，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族長了！」墨錦抬起頭，失望道。
阿止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是我，是你變了，你不是初見時那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兒了……或者，當年才是假相……」
「我一直沒變！我活著的意義，就是復興西夏，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墨錦站起身，聲音清冷而堅定。
阿止洞悉的笑道：「那你……願意輔佐我？」
「不一樣，你是我男人！阿止，答應我好不好？」墨錦轉身蹲下，伸手去摸阿止英挺的面頰，阿止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道：「對不起……我，不能答應……」說完，作勢起身，秋兒發現身體不能移動分毫，不由抬頭驚駭道：「墨錦，你……」
墨錦原本溫柔的笑意變得格外奸詐：「我就知道你不同意，可是，如果我要你同意呢？」
「你……」阿止喉結上下抖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身上的香氣，加上你愛喝的酒，就成了最好的葯……你的習慣，真是要命啊！」說著，墨錦從懷裡掏出一顆紫色的藥丸，柔聲道：「這個……叫做南柯夢，你吃了，就是我的傀儡，聽我命令，仔細想想，控制一族之長，真是有趣呢……」
阿止驚駭的瞪大雙眼，嘴唇抿得緊緊的，不願讓墨錦得逞，墨錦又道：「你放心，等我達到目的之後，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夫，我還是愛你的，如何……」
阿止不言，緩緩地閉上雙眼，暗中已經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墨錦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打算，冷笑道：「別費力氣了，你咬不動舌頭的……乖乖吃了葯，做我的傀儡吧……你身體那麼好，不僅是個好傀儡，還是個好床伴呢……」說著，一根手指輕輕深入阿止口中，恣意挑逗著。
「要不要，趁我還清醒，要我一次呢？你似乎還沒有碰過女人吧？」墨錦看著雙眼緊閉，一臉悲愴的阿止，嬌吟道。
阿止只覺身體冰涼，心中絕望。他不敢睜開眼去看曾經喜愛姑娘那張扭曲的臉，可卻不能拒絕那鑽入自己耳膜的聲音，當墨錦的手伸進自己口中時，他便知道，今日難逃此劫。他不甘，不願，卻毫無辦法。
接著，一顆圓潤的珠子放入自己唇邊，阿止用力咬緊牙關拒絕，卻絲毫使不上力氣，墨錦的輕笑再次傳來：「吃了它，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阿止用力閉上了雙眼，卻聽到衣袂翻飛之聲，墨錦一聲呻吟，手中的藥丸也滑入阿止口中，接著，一隻冰涼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阿止的脖頸，用力一拉，阿止呼吸一滯，將那顆葯吐了出來。
再睜開眼睛，卻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向趴在幾步開外的墨錦襲去，忍不住道：「不要傷害她……」
白影一頓，墨錦趁機捂著胸口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密林跑去，阿止也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白衣人轉過身，露出一張讓紅葉失色的絕美臉龐，正是蕭靖。他走到阿止身邊，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將裡面的藥丸給阿止服下，很快，阿止便覺得身上一松，身上前所未有的疲憊他勉強起身施禮道：「多謝蕭前輩相救。」
蕭靖不言，低頭撿起那枚藥丸放入懷中，想要站起身，卻又忽然彎下腰去，掩住口用力的咳嗽起來，指縫中滴下的鮮血，與滿地的楓葉混成一色。
「前輩？」阿止想去扶住蕭靖，卻又不敢貿然動手，蕭靖抬起另一隻手擺了擺，似是在勸慰，許久，在挺直身體道：「這是舊傷，不用擔心……和我回去……」
阿止知道蕭靖是擔心自己的安全，自己也擔心蕭靖的身體，便費力的站起身，見蕭靖也腳步踉蹌，便伸手去扶，卻又被蕭靖不著痕迹的擋開。
蕭靖在阿止前方站定，抬頭看著已經只剩邊緣的落日，抿著嘴唇道：「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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