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雖賒 第十五章,墜聆

北海雖賒 第十五章,墜聆

他調整了下攀岩的姿勢,「說的不錯,所以…」

難得得阿晚一個誇獎的蘇白洛笑的沒了邊際,搶住他的話,連忙道,「所以這件事得要說是阿洛求爹爹的啊!就說……」她想了想,「就說是阿洛為了報答姑姑的救命之恩,特地跟爹爹央求來的。」

對於蘇白洛給我的解釋,阿晚沒再多說一話,只就著她的話題又聊了幾句。

聊完這一茬,他們又把視線投入了院中,院里,我和尹平羌還在就著我那突如其來便好的離譜的五感,進行著友好/性探討。

「師傅,你可得加把勁兒了呀,你瞅瞅人家,長得又好看,又有能力,還跟姑姑有前世的糾葛…」蘇白洛偷瞥阿晚一眼,見他醋意橫生,忙又笑哄到,「當然了,若論這天底下誰人跟姑姑最有緣分,那還得是我蘇白洛的親師傅,您端毅侯了!

就連那菩薩不都也講了么,您和姑姑的緣分是天定,誰也拆不開。就是五年前姑姑都死了,也能在現在被您給召回來。」

說到這,蘇白洛又驕傲起來,「不過啊,這功勞師傅得分阿洛一半,畢竟這羌先生可是阿洛費了好多心思才給請回來的。」

「你請回來的?」阿晚逮著一個點問她。

「額……」蘇白洛舔了舔唇,糟糕,一時激動居然給說禿嚕嘴了,「那個…」她著急忙慌的找補著話茬子。

磕磕絆絆了良久,也沒能完全補上,一句話三個坑,可謂,漏洞百出。

阿晚是在她實在編不下去的時候才開口接問的,「代價是什麼?」

百相寺求事,歷來講究得失。

我魂魄分離不知東西的那幾年裡發生了很多事,頭一樁便是百相寺大火。

見過的人,說那火燒的洶湧,像山海經傳里提到過的猛獸獠牙,百丈之距猶如地獄。

臆語越傳越凶,也越傳,越離譜,越沒邊際,最滑稽的一種,是那火因我而來,因我的孤煞之氣而來。

要不然,怎麼百年裡都相安無事的廟宇會突然著火?

以覃妁的身份做旁觀者聽這……很有道理。

可那時,我……已經死了呀!

死齡,三個月零九天。

塍國自建國開始便尊佛學,這是晟武帝提出來的,他當時的想法是讓讓百姓都敬畏來生,讓因果輪迴深入人心。

歷三朝,共計五十三年後,塍國佛文化達到鼎峰。

那時人人都知輪迴,也人人都懂因果。

「因果」這不大不小的兩個字,因這一百年廟宇的摧毀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華。

這升華一夜鋪開,坊間里,關於我的流言瞬間被另一則取代。

景明帝蘇秦鶴的逼宮奪位犯了因果。

因果論說,他一個養子,在逼死了養父母家嬌滴滴尊養的親生女兒后,又堂而皇之的霸佔了人家的家產。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得了因,所以百年廟宇一朝火屠,這是上天在借勢給他提醒。

「可這個提醒,提醒的是什麼?

退位讓賢么?退了塍王君的位,讓給那個養父的親生幼子,景康郡王蘇佑?」我沒好氣的隨手扯下一支花,捏著杆子在指腹上狠狠挪搓了幾下。

「比起蘇佑,我還是覺得蘇秦鶴做這塍王君不錯!」最起碼人家腦子好,也不膽小,不像那個混球,見我第一面就使奸計陷企圖構陷我,好在我聰明躲過一劫。

倒是他……

怪要說他腦袋笨,哪有人實名製作害的。

想起往事里他被我戲耍的醜樣,我噗嗤一笑,雖說這弟弟腦袋瓜子不怎麼靈光,脾氣也不怎麼好,但好在根沒壞,骨子裡還是個小白花。

也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精明點!

尹平羌沒應我的話,繼續跟我講起了百相寺的事兒。

他說,在蘇秦鶴帶兵逼宮,我飲鴆而死火葬扶陽台後,他便離了王宮,本意是想回到尊宜山再入尹門做一清心寡欲的弟子的。

可不知怎麼的就變了想法,沒回尊宜山,反而是入了一座離鄴都僅十數里的小山丘,山量矮小,不達塍國立山標準,本不該有名,但架不住人家山上有座百年老寺。

故而,山因寺而得名,百相山。

原想著避開繁華歸隱山林,卻最後又只離喧鬧寸步。

我不知道改變他的是什麼,好奇的看了他好幾眼,也不見他有要說的跡象,只好揪著花瓣時而低頭,時而望月。

邊上,他敘事聲也時而高,時而低。

朦朧里,進入夢鄉,悠悠然緩步於一十里長廊上,走了幾步,見廊前站著一少年,發未束,呈披散狀隨風搖曳。

我姣好的視力瞧見了縈繞於他發尾的光,顯得他整個人飄飄乎如脫俗仙人,還是法術高深莫測的那種!

打破迷霧,疾步奔向於他,三步處,我問道,「你是?」

他迴轉過頭,「端毅侯?」四周迷霧隨和著我的聲音消散殆盡。

他朝我笑了笑,喚了聲,「阿月!」

我擺擺手,徑直掠過他,走向長廊盡頭,那是兩節高台,台案上墊鋪了層厚厚的褥子,純白樣,沒有其他繁瑣的花紋,瞅著很是大方乾淨。

蘇白洛就這樣,緊閉著眼靜靜的趴伏在了那層褥子上,蜷縮著腿腳,像只冬眠的貓。

「小公主怎麼在這兒?」看向他,同樣不解,「侯爺又怎麼會在這兒?」我入夢是受了尹平羌的求,要再見眉山月一面。

可他們……是怎麼回事?

「阿月的這個問題,請恕在下此時無法回答!」他邊說邊走向蘇白洛,把她打橫抱起,又道,「這個問題估計要等到阿洛醒了,才能回阿月了。」

「那…好吧!」提著步子下台,他緊跟上我,「阿月知道這是哪兒么?」

我腳下一滯環望了眼四周,「侯爺可曾聽過尊宜山,尹門?」

「略有耳聞!是個不入世也不聞事的隱世家族,傳言門中高手如雲,也個個通曉奇門遁甲,所以…」被他抱在懷裡的蘇白洛悶坑「嗯」了一聲截住了他的話,他抱歉的看了我一眼后,調整了下姿勢,才接著道,「所以阿月的意思是,咱們如今入的是尹門幻像?」

提溜了下蘇白洛垂下的裙擺,我「嗯」了聲,「差不離吧!」是不是幻像我不知道,但這術法卻實打實是尹平羌使的,出於尹門。

「那個……」我看了眼他,又看了看他懷裡的蘇白洛,欲言又止。

「怎麼了?」

探著指頭,我指了指他后又點了點蘇白洛,「侯爺要這樣抱著小公主走一路么?」

話拋出去好一會兒,才聽他淡淡道,「沒事,在下抱的動。」

他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不是…我要說的是…」自古男女七歲便不同席,他懷裡的那個人雖說是他的徒兒,但……總覺得不好,

一句話被馬蹄聲拆的七零八落,我望著飛揚的馬尾,暗暗皺起細眉。

「阿月方才說的是什麼?」

「沒,」我搖搖頭,接著走在了他身側,「沒什麼了。」

「阿月可知咱們入的這是何時何地的幻像?」

我低垂的眼,想著方才的一掠而過的馬隊,隨口回道,「衍文十六年!」這是入夢前尹平羌跟我講的,他要要我入幻圓了眉山月的念想,那便必然要是在她還活著的時候。

尹平羌說她死在了我火焚扶陽台的次年夏天,迎著向日葵而死。

「衍文…十六年?」

得了阿晚的反問,才意識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暴露了,既已暴露那首當其衝的便該是冷靜,我不做聲響的掃了眼長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了圓話的說辭。

「對啊!衍文十六年啊,怎麼了?」反問一句,先將他唬住,靜靜的等他問到,「阿月是怎麼知道的?」

意料之中,我得意的揚起笑,小跑到一餛飩攤前,指著那明晃晃的招牌,道,「你看啊,安陽小餛飩!」

鄴都即安陽。

景明帝之前,數百年安陽,景明帝之後,更名為鄴。

「如果說這幻像里的時間和幻像外的一樣,那這餛飩攤便該叫鄴都小餛飩,而不是安陽小餛飩,所以這裡的時間要比外面早。

而至於早多久么……」我領著他又走到一個賣衣服的攤子前,「你看這裡賣的布,一個個顏色老氣橫秋的都不見一點亮色,侯爺的史書想必讀的要比我好。

自然是記得衍文十六年的時候司天屬替皇家測了個命數,而這一命數直接導致了塍國上下整一年不見紅,不見綠,白灰相間,死意沉沉!」

這事兒還是孟夕告訴我的,早前我不愛紅衣亮色,唯獨偏寵那一身月白,藍灰色清冷里透著寒意。

她看著我的穿著,很是難過,道,「二小姐怎麼偏偏喜歡這樣的色啊,孤冷冷的讓人看了都難過,要不咱們還是選個顏色靚麗的吧,我看鵝黃色的那個就不錯。」

對鏡梳妝,我捏著裙擺滿意的晃來晃去,「不,這個好看,我就穿這個。」

「二小姐~」她不死心的從架子上取下那件鵝黃交領襦裙,捧到我面前,「二小姐,你就試試嘛,要知道這衣服若擱六年前,那咱們是想穿都不能穿的呢。

好二小姐,這衣服這麼好看,你就試試嘛!」

我別過頭,「不試!」

「哎呀,二小姐~,試試嘛,就試試吧,就一下,一下就好!」她對鵝黃色的執念讓我心奇,多言的問了她一句,才知道原來在衍文十六年時候,她曾隨著長兄孟朝入過鄴都。

那時喚做安陽,安陽城裡有個芳樂司,司中女子皆美艷絕倫,一向處於邊關不見美色的孟朝一下子便被司里的女子俘獲了魂魄。

孟朝存了給她贖身以正妻禮迎娶那姑娘的心思,便將他僅有的親人孟夕一併帶到了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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