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赤潮

「你們幾個，陰天也別大意啊。」船東背著一捆沉重地漁網往回走著，他還在思索著蟲師所說的災禍會對村子里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是，知道了...」漁夫們回道，而後各自聊了起來。

「就算叫我們別大意，陰天的工作也只是養魚而已啊。」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看著遠去的船東，有些無奈地說道，「唉，閑的慌啊，我還是比較喜歡出海的感覺。」

「別這麼說，船東也是為我們好，如果養殖做的好，我們這些人就不用冒險去討生活了，也不會在發生那種慘事了！」一位比較年長的漁夫一邊收拾著船上的工具一邊對著年輕小伙說道。

「慘事？什麼事？」站在一邊的小伙撓撓頭問道，他怎麼不記得發生過什麼慘事。

「十年前吧，船東的船上，有采貝女被鯊魚吃掉了，沒來得及把她拉上來，整片海都被染紅了，沒辦法啊...」

「哦，那事啊！是很慘呢...」

「那個采貝女的丈夫之後就辭了工作，搬到了崖邊，和女兒打漁為生，他的心情也不難理解，船東先救了自己的媳婦...」

「不過，換做我，可能也會那麼做的。」

「是啊，從那以後船東就開始做起了養殖，我也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受，這種事是讓人心裡不好受啊。」

站在一邊的薛松聽著漁夫們的交流，看向了砂吉一家所在的地方，

「事故嗎？怪不得不願意和村裡人交流。」他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只能他們自己去解決。

「你回來啦，爹。」志摩看著正在洗腳的父親過來打了聲招呼，她坐在了父親的旁邊向父親訴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那個，我今天在海邊遇到美奈了，但是美奈的爹要她不能跟我說話，這是為什麼呢。」

「對不起啊...」中年男子聽到女兒的話，忽然沉默了下來，他摸了摸女兒頭，「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放在心上，我會處理好的。」

「嗯。」

看著乖巧的女兒，中年男子想起了當初發生的事情，也有些愧疚，這事已經折磨了他很長時間，昔日的好友也分道揚鑣了。

雖然做出那樣的決定是人之常情，但看著砂吉一家的模樣，還是讓男子無法釋懷，女兒的問題，也讓他有些無法面對。

「是時候了。」中年男子想道，這些年養殖業做的也算有聲有色，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冒險了，而砂吉父女兩出海打漁也太過危險，他想著找個時間和砂吉好好談談。

當初砂吉腿受了傷，就呆在家裡照顧剛剛周歲的女兒，將妻子托給了他照顧，而他們在外出采貝時碰到了鯊魚，沒有來得及將砂吉的妻子拉上來，事故發生時，血水將附近的海域染紅。

他將砂吉妻子的遺物收拾后，帶著一家老小來到了砂吉家中乞求原諒。

「要是我在船上，就不會變成這樣...」

「砂吉，那時候...真的沒辦法啊...」

「沒辦法？是啊，是我不該把媳婦的命交給別人，你走吧！」

聽著砂吉的話語，跪在地上的男子握緊了拳頭，有話卻說不出來。這些年來，他大力發展養殖業就是不想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希望能給砂吉一家，能給村裡的人們一個安穩的事業。

如今趁著蟲師所說的災禍期間，也是時候勸說砂吉加入他們了，這樣的話，他們父女就不用冒險出海了。

「嘰嘰嘰...」沙灘上越發嘈雜，啼貝們變得多了起來，它們還在呼喚著同伴們來到陸地。薛松將旅行箱放在一邊，盤坐在地，心神靠近水脈，使用隱江將意識出竅往大海上飄去。

一個浪頭打來，小船不停的晃動，美奈身上綁著長長的繩子躍入水中，她要潛到水底去採集貝類，她掏出小刀把吸附在礁石上的貝類一個個撬下，將網兜裝滿后返回船上。

「那姑娘真了不起啊！陰陰還那麼小。」

「是啊，一直都代她母親下水采貝啊，不過她其實也挺可憐的...」

聽到漁夫們的議論，船東看向了不遠處的砂吉父女兩，默默不語。

「怎麼了？」回來后正在處理貝類，撬著貝肉的砂吉，看著女兒手舞足蹈的模樣有些疑惑，他順著女兒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砂吉睜大了眼睛，那是一個鵪鶉蛋大小的珍珠，晶瑩透亮。

他站起身將珍珠拿起回到了屋中，開始翻箱倒櫃，當他看到手上紫紅色的小香袋時不禁有些顫抖，那是妻子留下來的。

將珍珠放入其中，砂吉喚來了女兒，他將袋子用長長的細繩子綁住套在了美奈的脖子上。

「這件事對誰都不許說，就算我有什麼三長兩短，只要有這個都能熬過去。」看著還無法說話的女兒，砂吉囑託道，「沒有人會保護你，自己的命要自己保護...」

美奈握緊手中的香袋低下了頭。

傍晚時分，啪嗒啪嗒地腳步聲傳來，

「什麼人！」

砂吉回過頭看著門外，一個高大地身影站在外面。

「是我，我有話對你說。」船東站在門口，昏黃的陽光將他的影子映照在帘子上，

「有個蟲師說，海里近期會有災禍發生，你們也小心點。」

「這話你沒資格說！」砂吉淡淡的話語從屋中傳出。

「我說，會發生什麼你心裡有底嗎？發現海的異變村子中就數你最拿手了，」船東並沒有理會砂吉的挖苦。

「誰知道...」

「砂吉喲，村裡這十年來，在海上從來沒出過事，」

船東低著頭緩緩說道，而後他也下定了決心似的猛然抬起了頭，

「今後，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死在我眼前，你能回村裡來幫幫我嗎？」

「現在養魚總算有了些起色了，這下大家都能安心過日子了，」想到以後幸福的日子，船東也漸漸有了些笑意，

「你和女兒單獨打漁，總有一天會出事的，你希望這樣嗎？出了事，美奈怎麼辦？」

「你的為人我很清楚，你最不能原諒的不只是我還有你自己吧，不要再自責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要是為女兒的將來著想，就回來吧...」

船東站在門外，苦苦地勸道，他很希望砂吉一家回到村子里來，他想要補償他們。

砂吉聽著船東的話，有些沉默，眼眸低垂，攥緊了拳頭。

「我會再過來的，你們自己要小心。」船東沒有聽到屋中的動靜，深呼了一口氣，便轉身離開。

皎潔的月亮如玉盤般掛在天空，嘩嘩地海浪聲也壓不住啼貝們的叫聲，嘰嘰喳喳的熱鬧非常。

薛松看著被海浪衝上岸的小螃蟹正揮舞著鉗子往他衝來，突然，四周的鳥叫聲停了，他站起身將壓著的小螃蟹扔回了海里，打量了周圍的貝殼一番，啼貝們都停止了呼喊，在往貝殼的最深處縮去。

幽靜的大院之中，蛐蛐聲不時傳來，薛松來到船東家敲開門告知了事情的重要性。

「知道了，以防萬一，我會讓大家都到崖上避難...」

「哐哐哐...」鑼聲響起，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四處竄動召集著村民，遠離海邊的山崖之上，砂吉父女也被叫醒，穿著睡衣站在了崖邊看向大海。

遠方的天空已經開始泛白，海面上開始不停地閃爍著光芒，那是翻白的魚肚！

「魚...死了那麼多...」

「這是...赤潮...」

大片得紅色從遠方襲來，所到之處所有的魚兒全部翻上了水面，在紅色如同血水的海面上浮沉。

「怎麼會...這樣...」

看著養殖場中的慘狀，船東再也支撐不住自己，跪倒在地，臉上滿是懊惱的神色。

「無論怎麼逃，都是徒勞嗎？...」剛剛有起色的養殖，村中的希望，這讓他怎麼面對在他手下討生活的漁民們，他承諾過要帶大家過上好日子。

「這種事，是沒有辦法的...」砂吉看向遠處地赤潮，握緊了女兒的手，他有些顫抖，看著血紅地赤潮讓他想起來妻子出事那天被染紅地海面。

「當時也是...沒有辦法的...」

他閉上眼睛低了下頭，聽著船東壓抑的抽泣聲，不忍再看。

「赤潮總算是過去了啊！」

「是啊，不過這麼一來，養殖也算玩完了。」

「算啦，從頭做起，再去打漁就是了。」

「也是。」

漁夫們聊著天，清理著魚池中的死魚。船東並沒有就此消沉，他已經組織好了隊伍，準備先出海打漁開始重新開始。

「聲音還沒有恢復嗎？」薛松看著跪坐在一旁，楚楚可憐地美奈問道，已經好幾天了，她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美奈看著薛松點了點頭，薛松頷首。

「我覺得最好是讓她在多聽聽更多人的聲音。」他看著正在編竹簍的砂吉說道，如果每天只呆在父親一個人身邊，美奈想要好起來，還得很長時間。「那麼，我先告辭了。」

災禍已經發生，不是颱風和海嘯，赤潮對港口遠航影響不大，他也可以繼續上路了，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赤潮，只知道是由藻類引起的。

他踩在沙灘上，往港口方向走去。

海浪聲傳來，不遠處，漁民們正拖著船往海中走去，準備出海捕魚。

看著四周散落地貝殼，他撿起一顆看了起來。

小小的啼貝還躲在裡面，俏生生地看著外面地世界。

「真奇怪，赤潮陰陰過去了，蟲還沒回到海上，難道...災禍，還沒有過去？」薛松看著翻滾地海浪，不禁想到。

「美奈，跟我來...」

美奈打了盆水，正在搓洗著衣服，父親從身後走了過來，讓她帶著珍珠隨他去村裡。美奈也沒有多想，回到屋中將手擦凈，拿起了小香袋跟在了父親身後。

船東正在前方拖著漁船準備出海，漁夫們也在後面推著，他看到走過來的父女兩也有些詫異，停了下來。

「先別出海，赤潮過後，會出現有毒的貝類...」砂吉看著兒時的玩伴說道。

「那種事很少發生，這你也知道吧，現在也只能出海了。」說完他就重新拖著船隻往海邊走去。

赤潮大致有三類，無毒的，只是因為數量過多，分解時造成海水缺氧，會造成魚類死亡，還有一種有神經性毒素，對人體也有害，最後一種則是藻屑堵塞魚鰓和機械傷害的赤潮。

對於這種災禍，村民們以前也聽說過，並沒有太放心上。

「我也覺得最好先別去。」薛松走了過來，「凶兆還沒有消失。」啼貝還沒有回到海上，災禍還在繼續。

「那要我怎麼辦？」聽到砂吉和薛松的話，船東反問道，「砂吉，在海恢復原狀之前，你們要怎麼糊口，村裡人怎麼生活？」

砂吉看著眼前的高大男子，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美奈拿出了掛在脖子上小香袋，將他交給了船東。

「打開看看。」

「啊，這是...」

船東看著手上的珍珠，愣住了神。

「這是美奈採到的珍珠，把他賣掉，大家分了吧，雖然每個人分不到多少，但總能補貼家用。」砂吉看著船東說道，他不能看著村民們去用自己的生命冒險，而船東的態度也讓他放下了很多，最關鍵的是現在女兒已經長大了，他想要女兒有一個幸福的生活。

「但是，這麼貴重的東西...」船東握住手中的珍珠說道，這是砂吉一家的私人物品，他並沒有處置的權利。

「總比有人送命強！作為交換，我和女兒就請多關照了。」砂吉拉著女兒對著房東鞠了一躬，他想要帶著女兒重新融入到村子里，總要做些什麼，這顆珍珠賣出去，能夠保證村子在赤潮持續期間的日常生活，也能讓村民們欠他一個人情，不會有什麼人再對他加入船東的事業說三道四。

船東看著眼前的景象，百感交集，忍不住哭了出來，他捂著臉龐低下了頭，他終於解脫了。

一方面砂吉原諒了他，也終於給了他補償父女的機會，另一方面，他也不用再冒著生命危險帶著漁夫們出海了，不用再面對手下們的家人，他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他的面前了。

「嗯，那當然了...」船東對著砂吉彎下了腰，他感謝砂吉一家所做的付出。

...

之後，附近地海濱，時常可見疑似吃了貝類的海鳥的屍體，然而，那個村莊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喪生。

海灘上，美奈和志摩她們幾個小夥伴在沙灘上玩耍著，一道影子穿過，無數白色的小鳥從海灘上散布地貝殼中飛出，往海上飛去。美奈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呆愣。

「美奈醬...快來...」聽到小夥伴們的呼喚，美奈回過了神，「這就來...」她對著小夥伴們打著招呼，跑了過去。啼貝們感知到了災禍地結束，正在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而她也漸漸地融入了村莊。。

另一邊的薛松，也已經坐上了回東之國的大船上，他看著從啼貝身上得到的技能，沉默不語。

「...獲得技能『萌頭』，在某些事情快要發生時預先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