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學
「阿妤妹妹,你怎麼樣,摔哪兒了?」
喻昕急忙蹲下身去,想要看看時妤的胳膊怎麼樣,卻又害怕碰到傷口,兩隻手無措碰地。
看著時妤痛得泫然欲泣的樣子,喻昕連忙讓時妤用另一隻手搭著自己的肩,把她半扶起來,往休息椅處滑去。
這邊,張潭波想到剛剛兩位母親誇讚他的話,不禁有些小得意,甩了甩掛在胸前的哨子,哼著歌,踏著歡快地腳步一搖一晃地走向冰場。
身後,兩位母親看著張潭波這般,一個微胖的男子,扭著屁股,左晃晃右移移的。
不由得面面相覷,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這,靠譜嗎?
應該,吧。
「阿妤妹妹怎麼樣,手疼得厲害嗎?」
喻昕半蹲在時妤面前,充斥著擔憂的雙眼湊到時妤胳膊前,手抬起想要看看時妤傷的怎樣,小姑娘卻不自覺地把胳膊往後縮了回去,還把袖角又往下拉了一點,想要擋住青紫的那一塊。
「喻昕哥哥,我沒事的,真的!」
時妤連忙向喻昕揮手表示自己沒事,只是忽略她小嘴不時痛呼出氣的模樣。
「怎麼了這是?」
張潭波一來就看見喻昕半蹲在時妤面前,眉頭緊皺,滿是關憂。時妤一隻手捂住胳膊,搖頭說著沒事。
張潭波大跨步湊近一看,頓時瞭然,拿出口袋裡時母剛剛給他的葯,把時妤的袖子往上拉,看著時妤胳膊處青紫一塊,還滲著紅血絲。
張潭波一個平日里不著調的大老爺們,此時對著小姑娘白嫩皮膚上的不和諧,神情緊繃,盡量放輕自己的手中的力氣替時妤擦著葯。
「教練,你輕點!」
正在擦藥的張潭波聽到喻昕這話,手一抖,莫名感覺比以前上賽場的時候還緊張。
在喻昕好幾次碎碎提醒個不停后,張潭波感覺自己眉毛飛跳,腦袋瓜嗡嗡的,終於忍不住把葯推給喻昕,對著他大喊道:「到底是你熟還是我熟啊?你行你上啊!」
「我行我行,我來!」
時妤看見喻昕本來半張開的嘴又默默閉回去,俊臉一耷拉,睫毛輕顫,看起來委屈極了,忍不住出聲,伸出手想要自己塗。
「我來就我來!」
時妤就看見喻昕抱著葯,半蹲著緩緩挪到自己胳膊側,嘴裡還碎碎嘟囔著什麼,還狀似不小心地把張教練擠到了一旁。
喻昕用手把時妤的袖子往上拉著,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往傷口處塗著葯,不時還輕吹幾下,神情專註。
時妤忍不住把下巴托在另一隻手上,用手抵著胳膊,偏過頭湊到少年臉側看著,漸漸入了神。
喻昕的睫毛像黑色的小刷子一樣,似是因為緊張,此時睫毛微卷,輕輕顫動著。
好想摸一下。
時妤看著,想著,終於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
三秒,兩秒,一……
「好了,阿妤妹妹你現在還疼……」
喻昕替時妤拉下袖子,轉身詢問,卻猝不及防,時妤的手就這麼戳到了喻昕的臉頰。
兩人就這麼冷不防地對視住,也愣住了。
兩人都同時不自在地側過頭了,喻昕趕緊起身把葯放到另一側,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時妤在原地也有些坐立不安,小腳亂晃,眼神胡亂瞟著四處,一抹粉霞悄悄攀上耳垂。
呵。
合著半天,我就是多餘的唄。
張潭波倚靠在擋板上,抱著胳膊,看了看兩小孩在原地不自在,眼神卻又不自覺往對方瞟著,瞭然冷笑出聲。
「咻咻咻——」
聽到張潭波的口哨聲,兩小孩快速滑過去,端正站好。
張潭波抬頭整理了一下自己額前的碎發,隨後笑著說道:
「我昨天提過,今天會教你們三個冰舞基本滑行步驟。我剛剛看見你們或多或少已經會點皮毛了,看來是提前下過功夫的,這很好,我很欣慰。但是——」
說到這,張潭波突然止聲,神色也正了幾分,若有所指地瞧了時妤一眼,時妤有些心虛地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尖。
「你們還小。我並不希望你們在沒有教練的指導下,就隨意滑行,這很容易受傷!」
「好了,不多說了,你們這次吸取教訓,以後不要做這種對自己不負責任的事了,不要有下次!」
不知道為什麼,時妤覺得張教練在提到他們擅自滑行而受傷的這件事上,好像異常的激動。
那感覺,就像,不是在對他們說,而是他自己。
「是!」
時妤和喻昕異口同聲地點頭道,接著就跟著張教練回到冰面上了。
「你們兩過來,剛剛你們的動作大體上看起來沒有什麼錯,但一糾細節,這都是不行的,肯定會摔倒的。」
「這次,我給你們示範一下吧!」
張潭波一抬頭,就看見兩個小孩子兩眼微瞪,滿是期待,直勾勾地盯著他,張潭波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
這還是張潭波第一次親身示範,之前都是在一旁指導,他們從來沒看見過他在冰上的樣子。
張潭波打開音樂,整理了一下衣領,緩緩在冰面上滑行,以為會有些笨拙但是此刻在冰面卻異常的輕盈。
一邊滑,一邊說著細節。
「做漸進式時要進步的,然後向後推,向後推,一二三四五六,以此重複。連續式和擺動式滾軸……」
「時妤你剛剛做擺動式滾軸會摔倒,就是因為你太緊張,身體緊繃,膝蓋是僵直的就推出去了,所以你才會摔出去的。」
本來滑到另一側的張教練,迅疾又滑到時妤身側湊近示範著,一邊說,還拍了拍時妤現在還僵直的膝蓋,使得她下意識地學著教練般膝蓋微屈。
「無論是冰舞,還是其他運動項目,一定要放輕鬆。你在冰上,應該是一個輕鬆享受的過程才是!」
時妤聽的一愣一愣的,看著張教練在三個動作結束之後還做了一個旋轉收尾,時妤忍不住拍掌喝彩著。
誰說胖子是笨拙的,瞧瞧,他們教練,在冰場上,那是一枚靈活優雅的小胖子!
張潭波下場后,整個人流光溢彩的,眼裡都閃著光。看見時妤拍掌,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都是小意思,想當年。
唉,不能想喲。
未來還是他們這些年輕人的!
張潭波退到一旁,把冰場交到兩個孩子手裡。
時妤還是沒有牽著喻昕的手去做這三個動作。
就這樣,一個人,滑行,摔倒,爬起,再滑行……如此重複下去。
喻昕跟在時妤身後,好幾次想要伸手扶起,結果小姑娘卻在摔倒後果斷利落地爬起,繼續滑行。
他也就不再多做什麼了,既然小姑娘想要靠自己去觸破壁壘,迎接彩虹。
那他能做的,也只有跟在身後陪伴著。
幾個小時下來,張潭波就搬了個藤椅,翹著二郎腿,對著保溫杯里冒出來的熱氣吹了吹,悠閑地看著兩小孩在冰場上奮力滑著,時不時還像指點江山般,吹哨揮手指點幾下。
不錯,學生努力,俱樂部不垮,工作偷閑,這小日子真不錯啊。
「教練!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時妤在數十次摔倒后,終於可以不依靠喻昕就能自己成功滑行了,激動地她猛的就滑向張潭波,結果一個沒剎住。
「咳咳咳——」
一個激靈,張潭波剛進喉嚨的茶水就這樣硬生生地嗆住了,喉腔一陣發癢,咳得老臉通紅。還差點一個側翻,含著茶渣的嘴唇和冰面來個甜蜜親吻。
「教練教練,對不起啊!我,我太激動了!」
時妤在原地捂臉咯咯咯笑個不停,在冰面興奮地直跺腳。
不行,天吶,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牽著喻昕哥哥的手就自己滑出來了。
時妤又轉身牽起身後喻昕的手,還一把拉住愣在原地的張潭波,站在中間,三個人就這樣詭異又和諧的直衝沖地往對面擋板滑去。
「沖啊!」
「砰——」
三個人直挺挺地撞到了擋板上,時妤側過身,仰著頭,笑的無比燦爛的給喻昕比了個耶,喻昕看著她也情不自禁地咧嘴笑起來,也學著時妤的樣子比了個耶,就像照相一樣,定格在對方眼中。
「嘶——」
張潭波背靠擋板,皺著眉,扶著老腰,一邊齜牙咧嘴,一邊搖晃著往藤椅處蝸牛似的蠕動著。
像個被負心漢拋棄的小娘子一樣,嘴裡止不住的碎碎念著,這兩破小孩,真難帶,整天訓練盡折騰教練,遲早把我給費沒了!
「哎喲!」
走路不看冰面的張潭波,一撲,一口銀牙硬生生地磕到了冰面上,那一震,魂都快碎了。
「教練!」
「教練!」
……
霎眼間,一個月的冰舞假期學習也近了尾聲,俱樂部一時蕭颯不已,但時妤和喻昕因為之前和父母已經商議好,就一直順利滑下去了。
這日,結束了假期最後一次課程后,張教練叫住了要離開的時妤和喻昕。
「說句煽情的話,你們是我張潭波現在還可能是以後唯二的兩個學生,雖然你們還小,但還是想把這句話送給你們,『不忘初心,忠於堅持』。」
說罷,張潭波對著兩人嚴肅的鞠了個躬,之後轉身離開,只留著一個瀟洒背影。
多年後,當有人問道時妤和喻昕在冰舞之路上,最感謝的人是誰。
兩人都默契一笑,異口同聲道,張潭波教練。
不是彼此,是教練!
或許很多人都覺得他們的教練懶散不著調,頹廢又不靠譜。
但是,這一路,自幼時,他一直都陪著他們,一整個青春,他陪他們長大!
……
是夜,時妤躲在被窩裡看著空空如也的小盒子,又摸了摸自己今天剛掉的那顆牙,有些惆悵不已。
之後不能貪吃了!
咦,時昱肯定有糖。
黑暗中,借著幾縷月光,時妤躡手躡腳地拿起了時昱放在奧特曼後面的小盒子,打開一看,裡面好多糖。
八成是日積月累,從柜子上偷拿出來的。
哼,那這樣,我拿兩顆,應該不過分吧!
時妤就這樣自我安慰著,笑眯眯地拿起兩顆糖放到自己的小盒子里,聽到糖掉落盒中的清脆一聲,時妤滿意的點了點頭。
拿糖幾秒鐘,躺床幾分鐘,時妤躺在床上蓋好被子后,不知怎的還是有些做賊心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聽到上鋪時昱傳來的呼嚕聲,時妤惡狠狠地踢了一下上床床板,隨即才蒙上被子。
在對和喻昕一個班的美好幻想中,口水順著嘴角滑落至枕間,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