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貪婪
一上來,張笑笑就玩了招先發制人,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幾位老人屁股剛沾上凳子就立馬又站了起來,面紅耳赤,嘴角帶著訕訕的笑,連連擺手道。
「張姑娘您可千萬別這麼客氣,今兒個原就是我們來的突兀,貿然叨擾,又豈能讓您跟我們致歉啊,合該是我們向您賠罪才是。」
「哦?」張笑笑抬了抬眉,漫不經心地說道:「您這話我就有些聽不懂了,什麼叫合該是你們向我賠罪?諸位何罪之有啊。」
村裡最年長的就是副族長,已年近耄耋,白髮蒼蒼,佝僂著背,身形矮小瘦弱,臉上還都是皺紋,寫滿了歲月的痕迹。
但他一雙眼睛依舊明亮如初,身體也還算硬朗,如此看下來,竟是所有老人中唯一沒有拄拐杖的,全程都背著手,聲音沙啞鎮定。
「我們造下的罪孽實在太多了,也不敢奢求您盡數原諒,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兩隻腳都已經邁進棺材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魂歸西天,若在此之前能求得您的原諒最好,若不能,我們也欣然接受,畢竟是我們對不起您在先啊。」
張笑笑搖搖頭:「您別一口一個『您』的,我是晚輩又是女娃,豈能跟諸位長輩平起平坐,更枉論原諒了。」
「先前都是我不懂事,姥姥他們也都說過我了,只不過一直也沒找著合適的機會挨個上門賠罪,這一耽擱就耽擱到了現在不說,還得勞煩諸位長輩上門,實在是我的不是,我在這跟諸位長輩賠不是了。」
眼看著她就要掀被下床,副族長頓時面色大變,也不再繼續綳著了,緊趕慢趕地邁著小碎步衝到床邊,堪堪攔下了被子掀了一半的張笑笑,悠悠嘆了口氣。
「現在的孩子一個個的都不得了啊,我們這些老幫菜,不服老是真的不行了。小丫頭,你這次是徹徹底底的贏了,老頭子跟你保證,從現在起,豐水莊上下再不會有一個人跟你對著干!」
「對你啊,我們是打心底里佩服,也心甘情願的為你做任何事,便是真死在了後山也無怨無悔了。」
張笑笑眨眨眼:「瞧您說的,我又不是什麼地痞惡霸,竟干那強迫人的事。上次礦洞塌陷,的確給不少人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會情緒過激也正常,所幸無人出事,不然啊,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的家人交代了。」
怎麼會沒人出事呢,經此一劫,可是白白喪生了二十二人啊。
儘管他們的過去並不光彩,可就沖他們義無反顧衝下去救人這一點,就足夠豐水庄所有人記一輩子得了。
知道張笑笑是故意說這話來提醒他們,副族長當即做了決斷。
「你放心,我們已經自發在後山立了個衣冠冢,後山也是他們生前最喜歡待得地方。另外我們還會將此事記在族譜之中,讓他們的光榮事迹代代傳承,讓子孫後代都牢記他們的恩情,這也是我們能為他們做的全部事情了。」
「如此甚好。」張笑笑點點頭,揚唇笑了。
副族長連忙道:「哪有讓救命恩人致謝的道理,張姑娘可千萬別折煞了我們。」
這打一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的行為,副族長實在撐不過三個回合,於是不等張笑笑開口,就從懷中掏出了張密密麻麻的信紙,上面寫滿了村裡人的名字還有鮮紅的指印。
開頭三個大字「軍令狀」躍然紙上。
張笑笑揚了揚眉。
難怪敢上門呢,原來是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正好也省得她再浪費口舌了。
假模假樣來回推脫了不下三次之後,張笑笑便一臉為難的把軍令狀接了過來,仔細看過內容之後,單憑「驅逐出豐水庄」、「永不可再踏進豐水庄半步」這幾個字,方知他們是真的下了狠心。
軍令狀這種東西其實也就相當於瀟湘館的生死契了,只不過前者賠的是一輩子,而後者賠的是命。
村裡人不可能不知道簽下這東西意味著什麼,就沖這份得來不易的誠意,張笑笑也願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眼下風頭未過,所以煤礦那邊還要過幾日才能開工。」
將他們失落的神情收入眼底,張笑笑垂眸而笑,接著道:「不如這樣,我剛在鎮上盤了個鋪子,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勞煩副族長幫忙挑幾個頭腦靈活會算賬的出來,最晚明日就可上工了。」
聞言,村民們的神情再次明亮起來,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小姑娘,個個都眼巴巴盯著副族長,生怕會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下苦力她們可能不行,但動腦子算賬這種事聽起來就很簡單,便是不會也可以學嘛!
最主要的還是她們想走出豐水庄,不願跟老一輩的人一樣困在這一輩子,天地這麼大呢,還怕找不到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嗎?
但張笑笑從她們眼中看到的,卻只有無盡的貪婪和慾望。
她們的目的實在太明確了。
「頭腦靈活的好辦,但這會算賬……」
副族長眉頭緊皺,在心裡把全村的人都捋了一遍,也沒找出一個絕對符合條件的,苦笑著搖了搖頭。
「鄉下出生的孩子鮮少有上過私塾的,書都沒讀過兩行,寫自己的名字都費勁更別說算賬了。」
張笑笑不以為然,「不會算賬可以學,主要還是品行得過的去,鎮里不比豐水庄,性子太跳脫或者平常就喜歡惹是生非的那種,就是白送給我我也不敢收啊!」
副族長瞬時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看著他點出來的三個姑娘三個小伙,張笑笑並未當場給答覆,而是先鬆了口讓他們留下,給了七日的試用期。
倘若這七日他們都能安分守己,辦事利落還聽話,張笑笑再來決定他們的去留。
又簡單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家常話,副族長突然提起了溶洞和周家。
張笑笑心下冷笑,三言兩語應付了過去,隨後便做出一副很疲憊的模樣,閉著眼靠在了枕頭上,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真真是嚇壞了包括周見深和石斛在內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