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坦誠
肖雨望著男子手中的那片「麟草葉」,疑惑道:「你是說,有人故意將這種葉子放在洞穴中?難道就不可能是風吹進去的?」
男子笑道:「倒是有這種可能,但這洞穴被人為挖過,雖然恢復了原樣,但對於我們這種經驗老道的獵手,野兔窩該如何搭建,風向,水土,都瞞不過我等的眼睛。」
這時候,另一邊的中年男子也發現了異樣,一窩野雞蛋殼,裡面還有一些零碎的雞骨架,看起來就是那種孵化了大半,就差破殼而出的野雞。
「是誰如此喪盡天良?要是偷回去也就算了,這野雞還未孵化出來就死在蛋殼裡了!」
發現野雞蛋異樣的男子憤怒不已,同行的幾人見到此等情景,也是陰沉著臉。
捕獵,也有捕獵的道義。
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皆是毀下代根本。
「只要是稍微有點捕獵常識的獵人,斷然不會如此缺德,想必應該不是什麼好人!」
「哼!這種人要是被我遇見了,老子給他一鋤頭!」
「你們兩個呢,有沒有別的發現?」
聞聲而來的二人搖了搖頭,「就摘了些野果,而且還不怎麼熟。」
「我這邊倒是抓了幾隻田雞,除此以外,沒有看到任何動物的蹤跡,或許,也跟你們二人發現的這樣,被人故意糟蹋了。」
「肖兄弟,若是再往南,太過偏了,那裡毒蟲居多,不宜深入,要不我們去東邊看看?」
肖雨看了看四人的袋子,淺淺的四袋,但他知道,裡面沒什麼實貨。
他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不過算著路程,我們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兩個時辰一過,我們就該回去了。」
四人同意,跨上了各自的帶子,向東探去。
……
一棵約百米之高的大樹,樹枝縱橫交錯,上面布滿了藤蔓,好不翠綠,但在那片蔥綠之中,有東西正在緩緩遊動,細看之下,竟是一條翠綠長蛇,相比華清風的那條小蛇,更顯碧綠陰毒,不過食指粗細,兩米多長,吐出的信子卻是漆黑無比,一看就知道,是劇毒之象!
而下方的中年男子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毛頭菇,他正欣喜地埋頭採摘著,卻上面那條翠綠長蛇渾然不覺。
當男子靠近樹邊,伸出探向一株比成年人的手掌還大上不少的毛頭菇,那條長蛇發動了攻擊,如同一抹光芒滑過空中,朝向正後脖頸暴露的男子。
「嗒——啪!」
男子聽到聲音,陡然一驚,手裡還抓著一株寬大的毛頭菇,轉過頭,向樹腳下一瞧,一條翠綠的長蛇腦袋被什麼鈍器砸爛,正扭曲著蛇身,看得人頭皮發麻。
而那男子見到這條長蛇,頓時臉色煞白,連忙後退了好幾步,口中大叫:「綠長青!該死,大家小心!這裡有綠長青!」
聞訊的三人都挺起了身子,謹慎地觀察了眼四周,一人大聲問道:「林生,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咬到?」
那名險些被長蛇攻擊到的男子,心悸地望著前方的那條還要翻滾身子的長蛇,回道:「命大,沒被咬到。」
隨後,他看著那顆被砸爛的腦袋,以及蛇身旁邊還有一顆沾滿血跡的石子,他轉過身,看向了遠在二十米之外的肖雨,大聲問道:「肖兄弟,是你救了我?」
林生不是笨蛋,在場四人中,若真的誰有這種能力,那就只有肖雨了。
可他還是有些疑惑,兩人之間隔著二十多米的距離,要想將這條綠長青的腦袋砸碎,需要多大的力量,以及又需要多精確的準頭?
不過等他聽到肖雨的回答,他就不再懷疑了,
「小事,你們幾個不要離我太遠,不然我第一時間趕不到!」
林生聽后,心中大為的佩服,仙師不愧是仙師,竟能做到這種地步!
「肖兄弟,這份恩情,我林生記下了。」
肖雨笑道:「不礙事,不用放在心上。」
由於有肖雨為他們警戒,四人也是放心了許多,雖因綠長青這種劇毒之物還是有些心悸,但好在效率並未落下多少。
一刻鐘之後袋子都放到了白虎身上,百獸之王,做起了驢馬的工作,也是令人又驚又稀奇。
當幾人回到莆田村袋子的食物放在了村門口,眾人異常的高興。
雖肖雨幾個帶回來的食物多半都是菌類、果子,但好歹有食物了,未來兩天不會餓肚子。
而且,也是變相傳遞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除了西邊,南邊、東邊的山林都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可以入山了。
肖雨幾人清楚眾人興奮的緣故,儘管不願,但還是潑了盆涼水,「方圓幾里,看上去是沒有什麼危險了,但我們並沒有發現動物出沒的跡象,也就是說,要想去捕獵,很有可能會空手而歸。」
眾人聽到這種說辭,都為之一愣,
「為何會這樣?」
「以前,山中的獵物可是怎麼也獵不完的,現在怎麼可能無獸可獵?」
幾人對視一眼,林生向前走了幾步,將在山上看到的異樣如實向眾人吐露,眾人聽后,皆面露震驚,沒有動物可以捕獵,那就意味著他們的口糧會大打折扣。
本來還為能再次上山打獵欣喜,可現在,就算能上山也就只能找些半熟的青澀果子……
「是哪個天殺的狗賊這麼不將道義,要將我們莆田村置於死地!」
「沒錯,要是讓我們發現是誰,我們打斷他的狗腿!」
……
肖雨走向村長,向其詢問有沒有東豐城的消息,之前劉姓男子向他們許諾,等他回到城中就請求城主運糧過來,期間恐怕要兩天,而且,由於山路崎嶇,需要莆田村的人搭把手。
可村長卻是一臉愁容地搖了搖頭。
肖雨微微皺眉,安穩了一句,山路不好走,可能在路上耽擱了。
隨後,他輕聲吐了一口淤氣,抬起頭,望向了空中的那片火燒雲,如鮮血一般猩紅,似在預示著什麼,搞得肖雨一陣心煩意亂。
一個驅除猛虎的任務,任何一個修士應該都能做到,可現在,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麻煩
?
同行的三人,下落不明,其中還有一個是搬山境上階,肖雨真是無法理解,那等境界怎麼說,也該能夠橫著走了。
難不成還能在這片大山中迷路了不成?
現在,村子里的口糧只剩下三天,東豐城也遲遲不來消息,煩吶!
晚間,肖雨一人坐在了第一夜與林天一同坐著的那塊台階上,他望著空中那輪如臉盤的圓月,腦袋有些放空。
千里共嬋娟,也就在這片刻,他才感到真正的祥和、寧靜。
但下一刻,又被煩心事侵入腦袋,肖雨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郝富貴的關切聲,「雨哥,你沒有事吧。」
肖雨快速收起情緒,轉過頭,笑了笑,「沒事,怎麼,睡不著?那就陪雨哥坐會。」
郝富貴應了一聲,上前幾步,坐到了肖雨的旁邊。
肖雨望著身邊胖乎乎的少年,思緒回到了半年前,那時候的郝富貴還是個愛哭鬼,膽小鬼,加貪吃鬼,不論他遇到什麼困難,只要跟他說聲有好吃的,他就會有無窮的勇氣與力量,有的時候,肖雨自己都搞不懂。
吃貨,對於吃的執念為何會那麼神奇!
郝富貴察覺到肖雨在一直看他,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肖雨隨即笑道:「這半年來,倒是長高了不少。」
郝富貴嘿嘿笑了笑,然後摸了摸鼓起的肚子,順帶拍了幾下,發出「咚咚」的聲音,猶如空心鼓,「雨哥是想說我又胖了不少吧。」
肖雨一愣,嘴角微微上揚,但還是堅定笑道:「沒有,絕對沒有,誰敢說富貴胖,我跟他急,哈哈。」
郝富貴自嘲笑了笑,「雨哥,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肖雨這次是真愣住了,「為何?」
他偷偷打量著身邊的少年,在看到少年那對小眼睛中,純潔,真摯,明顯沒有他想的那層意思,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兩個男人之間說什麼喜歡,難免會讓人誤會。
「其實我都明白,我很胖,以前的玩伴,身體總是那麼的瘦,他們不小心碰到我,都會摔個跟頭,然後就說是我撞的他們,我也不解釋,因為我知道不用多會,他們的父母就會領著他們來我家,要銀子,說我將他們的孩子撞傷了,說是需要什麼醫藥費。
我家裡是做生意的,比他們都有錢,所以我每次都會讓我爹多給他們一點錢,我想著,只要他們有了錢,那些玩伴應該就能吃上好吃的,身體會結實些,就不會再碰到我就倒了。」
肖雨未開口,靜靜地聆聽著郝富貴的心裡話,他還是第一次見郝富貴露出這種與他平日里完全不符的憂傷神情。
這少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想吃什麼,從來不屑於瞞著,一看就知道是誰家裡呵護慣了的,這種富二代的生活,奢華且枯燥,同時,又讓人羨慕。
至少,肖雨是羨慕的。
但這樣的郝富貴,卻是沒有養成什麼劣習,還是有些令人意外的。
現在,肖雨竟然聽到他之前被同伴為難,被同伴的父母坑錢,怎麼聽都不像是個富二代的生活經歷,除了那一段多給他們一點錢……
與他同住的三人中,他最親近的就是郝富貴,甚至連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有時候,他會誤以為,自己是想抱個金大腿,從此跟著富二代後面吃香的喝辣的。
但是此刻,他好像找到了答案。
是簡單!
郝富貴相比張評生和陸商而言,太過簡單!
他待人,很簡單!
誰對他好,他對誰好。
他所求,很簡單!
據這半年來看,好像暫時只有吃的。
他的心,也很簡單!
這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善良。
不是偽善,而是真正的善良。
就這樣的一位簡單的富二代,誰能不愛?
「之後,我發現錯了,有的時候,我明明沒有碰到他們,可他們卻是賴在地上,不起來,然後又是來我家要錢。」郝富貴的語氣有些生氣,可肖雨聽出,他心中是憋屈。
肖雨伸手在他背後撫了撫,開口道:「富貴,這不是你的問題,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是這個樣子,別人對他好,他以為是他能力所得,會更加變本加厲地謀求好處,相反,若是別人對他凶一點,他可能就會夾起尾巴,所以,你不用對這些人感到生氣,而且,雨哥倒是覺得,他們失去了你這個朋友,才是他們的損失。」
郝富貴極為認真地點了點,認真地看著肖雨,說道:「雨哥說的對,是他們的損失!」
然後,他露出一副求知的模樣,納悶道:「雨哥,為什麼你跟別人都不一樣呢?跟張評生不一樣,跟陸商不一樣,跟我的那些師兄們也不一樣……」
肖雨笑了笑,收回手,在下巴摩挲著,耍酷道:「怎麼?是不是你也覺得雨哥比他們都要帥?」
郝富貴真誠地搖了搖腦袋,「沒有。」
肖雨失落地放下右手,裝作泄氣模樣,道:「富貴啊,有時候就算是實話,也是很傷人的。」
郝富貴嘿嘿一笑,心情好了些。
很明顯,那句「沒有」,他是故意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郝富貴進入浩然學院以來,也是改變了不少。
隨後,他有些釋然道:「待在雨哥身邊,很輕鬆……」
因為家室的緣故,郝富貴自小就與其他孩子不平等,這種本該上下不等的關係,卻是因為他的體型而完全反了過來,那些僕人的孩子會聯合起來一起欺負他這個少爺。
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有透露過那些人的不好,因為他知道,他要是說了,他們的父母會被掃地出門,就會餓肚子了。
一直到進入了浩然學院,肖雨不因他的家室而卑躬屈膝,也沒有因他的體型,而輕視嘲笑於他,之後在考核中,肖雨也多次幫他克服困難,這種他可以獨立的信任深深刻在了郝富貴的心中。
這是他從未感受到的!
要說為何他口口聲聲說要當肖雨的頭號小弟,也是因為他想留住這種被人信任他可以的感覺。
「之前凶你,讓你跟劉老哥道歉,你忘了?」一時間,有些煽情,肖雨故意打趣笑岔開話題。
而郝富貴卻是對此認真反省道:「那是我的錯,錯了就要改。」
肖雨微微錯愕,沒想到竟從面前少年口中聽出這種話,一種為兄長的欣慰感油然而生,「說的對,錯了,就要改。」
「雨哥。」
「嗯。」
「你說,張評生他們...會不會是遇到了危險?」郝富貴望著前方的黑暗,憂心問道。
這句話,他早就想問了,但一直沒有機會,也不想讓肖雨心煩。
這段時間,村子里一直流傳著那六人已死的消息,郝富貴即便是再堅定信念,可事實...他們確實是還未曾回來!
如今,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需要的是答案,還是一種無能為力的寄託。
「應該是遇到了危險!」
聽著身邊男子的回答,郝富貴隨口應了一聲,可隨即他就愣住了。
他原先以為肖雨會像往常一樣,為了避免讓他擔心,依舊會說那些「不會的」、「有景老師在,有危險也沒事的」的話語。
可現在,肖雨給了他肯定的答覆!
「富貴,之前瞞著你,是因為雨哥自己也不確定,他們是否是遇到了危險,不過現在,儘管我也不想這麼認為,但事實已經擺到了眼前!
我人一起來的,也必人一起回去!」肖雨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郝富貴亦是堅定道:「自然!雨哥,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肖雨看著身邊面容堅定的少年,這一刻,他已經不再只是將這少年當成弟弟,而是真正的隊友!
「我本來想著明日才跟你說的,但現在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將我這幾天想的都告訴你。」
郝富貴將腦袋湊近了些。
「這兩天在山上,東面、南面叢林中的一些動物,植物,但凡是可以吃的,大多都被人為破壞了,只有西面與眾不同,那裡...有人行走過的蹤跡!」
肖雨將這些的時候有些嚴肅,郝富貴聽得很是吃驚。
他天真,可並非傻子,聽出了些陰謀的味道,他困惑道:「西邊的蹤跡,是景老師他們留下的?」
肖雨微微皺眉,搖頭道:「我也不知,但確實有這種可能。」
郝富貴45度角望著天空,眨著眼睛,思考了片刻,回過頭問道:「雨哥,你剛剛說,有人破壞了東面、南面山林中的食物?」
「莆田村近幾個月都未曾上山打獵,山上的動植物不該那麼少。」
「這麼說,是有人在針對我們?」郝富貴驚呼道,隨後,他捂住了嘴,左右看了兩眼。
周圍無人。
肖雨見郝富貴雖有些咋咋呼呼,但能懂得謹慎已是好事,他露出了一絲笑意,但很快就淡化退去。
景文翰六人的遲遲未歸,讓整個村的人都有些心頭沉悶,儘管他未曾表現出來,可卻是都隱藏在了心中!
他說起第一晚守夜時發現的異樣,「在景老師他們六人入山之後,我守夜的第一晚,就發現周圍好像有人在監視我們,不過,至於是監視的我們幾個,還是這個村子,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到處都是謎團。」
「他會不會就是破壞山林的那些人?」
「不知道。」
「我覺得肯定就是他們,不然在周圍監視我們幹嘛?」郝富貴想當然說道。
突然間,肖雨意識到了一點,「今晚是誰守夜?」
郝富貴頓時心中一慌,「對啊,雨哥你怎麼在這裡?」
自景文翰六人離去之後,肖雨謹慎起見,不論何時,他們二人總會有一人守在瞭望台上。
而現在,他跟郝富貴都在這裡……
「走,去村門口!」
二人對視一眼,立即向村門口跑去。
夜深人靜,村門內的兩個火盆中,火焰正在旺盛地燃著,清脆的「咔嚓」柴火燒裂聲顯得異常清晰。
瞭望台上,有一道人影正在拍打著蚊蟲,嘴裡還詛咒道:「該死的蚊子,吸你老子的血,看老子不碾死你!」
他剛用兩掌將掌心中的蚊子狠狠磨了幾下,就聽到下方有人問道:「上面的可是林信老哥?」
「是我。」男子拗過頭,看了一眼,驚喜道:「原來是兩位仙師,這麼晚了,還不曾休息?」
肖雨和郝富貴二人在瞭望台邊上,抬頭望著上方那略顯模糊的人影,確認是名叫林信的中年男子,肖雨開口問道:「林信老哥,今晚為何是你來此守夜?」
林信雙手扶在欄杆上,望著下方二人,對於肖雨的問題,他有些疑惑,「今日輪到我守夜,這有什麼問題嗎?」
肖雨眉頭緊皺,旁邊的郝富貴突然開口道:「哎喲,忘了這事了,雨哥,自你們幾個上山之後,村裡就將守夜的人員變動了,今晚,確實該是林大叔守夜。」
肖雨一愣,「這種事情,怎麼現在才說?」
郝富貴尷尬笑了笑,「這不一下子忘了嗎?」
肖雨沒好氣地瞪了郝富貴一眼,但隨後又皺起了眉,向上方問道:「一般守夜的人,不是兩個嗎?今夜怎麼就林老哥一人?」
旁邊的郝富貴立即扯了扯肖雨的衣袖,他難為情道:「雨哥,排的第二個人是你。」
瞭望台上,林信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的霧水。
肖仙師現在才來,可能是這兩天累到了,可以理解。
可他與郝仙師一起來,而且看起來還急匆匆的,像趕時間一樣,這究竟是何緣故?
「兩位仙師,是不是覺得有哪裡不妥?需要現在將村莊喊來嗎?」
肖雨抬起頭,笑了笑,擺手道:「不用,沒什麼大事,就不用這麼晚叨擾村長了。」
林信「哦」了一聲,心裡卻是嘀咕道:「仙師都是這麼莫名其妙的嗎?」
下方,肖雨左右看了眼四周,總覺得哪裡有些古怪。
可周圍一片寂靜,只有一些蚊蟲在火盆旁飛舞,盆中柴火燒裂,迸濺出了璀璨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