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仙
小孩的身影逐漸跑遠,陽光逐漸的偏移,黑暗吞沒大地。
屋子裡一片黑暗,沒有點燈,也不需要點燈了,光明已經遠離了他們。孩子那天出門玩再也沒有回來過,呂氏夫婦在村子整整找了兩天都沒有找到。
第三天有人偷偷告訴他們,你家的娃與劉員外家的孩子起了爭執,被劉員外家的僕役打死了,那人將兩根染血的釘子交給呂氏。
「娘,小楠他們有鐵釘,可以玩騎馬打仗,我沒有,他們不帶我玩,你讓爹給我也做兩個鐵釘好不好?」
「娘,我的鐵釘還沒有做好嗎?」
「嗚嗚…娘,小楠說我的鐵釘是偷阿興的,我沒有啊!他們不信,還對我吐口水,他們罵我是小賊讓所有人都不在理我了,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相信我……」
呂氏雙手緊緊的攥著鐵釘,身體無力的椅在牆上,雙眼沒有淚水,淚水已經乾枯,沒有悲傷,沒有痛苦,眸中只有黑暗,無比的黑暗,像是永恆孤寂的深淵裂開了一道口子。
孩子的父親坐在門檻上抽著煙,火星明滅不定,當一袋煙抽完,男人走出了院子,離開了家,永遠離開了,只是第二天劉員外家的僕役來到這裡一頓的打砸。
他們本想將瞎了眼晴的呂氏打死,但是被人攔住了,好一通勸說才把人送走,就這樣家裡只剩下瞎了眼睛的呂氏。
因為目盲田地里的活做不了了,便把地租給了親戚,但親戚每年都說收成不好,租子也就不了了之了,呂氏家裡還有兩頭牛,是呂氏未出嫁時買的呢!二十幾年過去了,牛已經有些老了。
現在呂氏僅靠春耕時兩頭牛,給人家耕地掙點口糧活著,一開始借牛的人家還很多,後來就變少了,但每家使用的時間變長了很多。
離天亮很早很早人就把牛牽走了,很晚才送回來,不知為什麼,今天送的特別晚。
呂氏一遍又一遍的來到門口側耳傾聽,沒有聽見牛的叫聲,她很著急但也沒法子,便又回到屋裡,在屋裡的罈子抓了兩把米,一顆一顆的放嘴裡嘗,發霉的自己留下吃,好一些的給牛吃,這兩天牛太累了,呂氏能聽到牛走路的腳步,比原來慢了很多。
「唉…」呂氏嘆了口氣,那些人家借牛付給的糧食越來越少了,發霉的卻越來越多,嘗了半天也沒挑出幾粒好的來。
她捧起挑岀來的一小把,走到牛棚灑在槽子里,摸了摸裡面的乾草還是很多的,她又蹲下身子摸摸地面,昨天墊的東西還算干松,這才放下心來。
她又來到門口靜靜的等候,不知過了多久有腳步聲臨近。
「呂大娘!」
「唉,是孫家的三娃嗎?你家的地耕完了嗎?」呂氏笑著問道。
「沒有呢!呂大娘你家的牛耕到一半死了,兩頭都死了,胡春叔他們好不容易把牛拖回家裡收拾了,忙到現在才把牛肉燉好,燉的可香可香了。」孩子舔了舔嘴唇。
將小半碗牛肉放到呂氏手裡,「呂大娘,胡春叔讓我給你也送一碗來,哦,胡春叔還說牛肉他會摺合成糧食給你送過來,但要等幾天,這會種地太忙了。」
呂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屋裡的,她靜靜的坐在炕上,炕桌上放著那碗牛肉,她突然站起身走到牛棚,摸了摸槽子,槽子有點小了啊!怪不得它倆總是打架。又摸了摸韁繩,繩子有點短,牛爬著的時候總要抬著頭。
烏雲無聲無息的將星月籠罩,呂氏一次又一次的去往牛棚,直到她有些累了又靜靜的坐在炕上。
風起,門窗晃動,電閃,雷聲似在咆哮,桌上的那碗牛肉變的殷紅,縷縷血水似要在碗中溢出,呂氏端起碗來到房后。
俯下身子一點點的挖坑,一道巨大的閃電在夜空劃過,雷聲彷彿在耳邊炸響,光芒映照在呂氏的雙手上,雙手變得乾枯而又慘白,墨綠色的指甲長岀。
大雨傾盆而下,風疾,卷著斷枝碎瓦飛向高空,雨落,如那萬傾波濤砸落人間,村子里頓時家犬狂吠雞鴨飛逃。
但是在呂氏周圍只有靜,死一般的寂靜,她將那碗牛肉放在坑裡,緩緩的埋上。絕對黑暗在呂氏的眉心湧出,如那沸騰的鮮血,絕對黑暗奔騰蔓延擴散向整個村子。
那還在絮叨丈夫的妻子,那還不肯睡覺的孩子,那端著牛肉大嚼像過年一樣歡慶的人們,七竅流出粘稠的黑血,他們卻恍然不覺,婦人們還在往碗里夾著牛肉,孩子們還在往嘴裡拚命的塞,漢子們光著膀子還在划著拳。
只有劉員外家的護院供奉似有所覺,他亡命飛跑,但是沒有用的,這時方圓十萬里已化為永夜,所有的靈魂在絕對黑暗中哀嚎。
這一刻這裡是死亡禁區,這一刻天地共泣,一個人能承受多少絕望,這片黑暗便有多廣闊。
李霜躺在炕上,呂氏坐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他,絕對黑暗不斷湧入李霜的身體,流淌入他那破碎的心田,心田裡那條龐大恐怖的黑暗深淵彷彿活了過來。
無數幼年時的絕望經歷湧向心頭,那是絕望衍生出來的,瘋狂,殘忍,和嗜血。
上方的明月光芒流淌,平息黑暗深淵的躁動,雙方就像光暗在交鋒,一方是對世間一切的刻骨仇恨,一方是對悲慘生靈的憐憫與對美好的嚮往。
明月的光芒終究落入了下風,李霜心田裡的黑暗深淵與呂氏的相連,這時李霜與呂氏的靈魂產生了共情,既心靈相通,出現了第二夢。
夜
小李霜縮在屋子的角落裡,父母又在吵架,原因是父親又去賭錢,欠了別人的錢,人家來家裡要錢與母親發生爭執,砸了很多東西揚長而去。
父親回家後母親埋怨了幾句,父親輸了錢,本就心情抑鬱,聽到埋怨后便和母親吵了起來。
聲音越來越大,直到出現摔東西的聲音,不多時兩人便打了起來,小李霜雙手抱膝,額頭抵在膝蓋上,渾身顫抖,臉色蒼白。
他很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他很想躲到一個洞里把自己藏起來,一聲棍子折斷的聲音后,母親躺在血泊里。
當時的畫面像是用刀子刻在了李霜的靈魂里,讓當時五歲的孩子,不該記事的年齡有了一幅血染的畫面。
母親沒有死,她被救活了,但是她變了,變得經常自言自語,變得經常做一些奇怪的事。
在李霜變成孤兒以後,經常有人說李霜不是她母親親生的,或者她母親和別人跑了不要他了,李霜辯解,母親很愛很愛他,對他很好,只是她病了。那些人不聽,只是在笑。
無數夜裡,母親的受傷是李霜內心深處最無法釋懷的事,他痛恨自己,恨自己當時為什麼不去保護母親,恨自己為什麼那樣的懦弱,更後悔母親發病拿著菜刀離開家時,自己為什麼沒有攔下。
淚水在李霜的眼角滾落。
「娘,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娘,是小霜沒用,是小霜沒用啊…」
李霜在睡夢中喃喃低語,雙手亂抓,抓住了呂氏,鑽進呂氏的懷裡,拚命的抱住一聲又一聲的說著對不起……
呂氏面無表情,臉上的皮膚像乾枯的樹皮,稀稀落落的灰白色長發垂落在耳畔,雙目黑暗而又幽邃,蒼白的手如鷹爪一樣抓向李霜的頭顱。
這時李霜心田裡的黑暗深淵與外界完會連接,極暗橫掃四方,一縷金光自李霜眉心射入呂氏身體,極暗世界里誕生了一縷光。
呂氏的手停在李霜頭上,她的眉心出現一粒七彩霞光,光雖然微小卻勢不可擋,一輪明月映入她的雙目,讓她的眼睛有了神彩。
光芒蔓延,乾枯的皮膚變得紅潤,頭髮生長,一根根的變成黑色,柔順的長發像是被人輕輕挽起,一根木釵別在發間。
墨綠色的指甲一點點的消失,有些粗糙但很溫柔的手輕輕的揉了揉李霜的腦袋,把他摟在懷裡。
呂氏把下巴擱在李霜的頭頂,目光溫柔,眼角有淚划落。
鬼仙,呂氏成為了鬼仙,鬼仙不是一條修行道路,這是眾多奇迹演化出的結果,其中最關鍵的是李霜身上帶著神靈的祝福,是位強大的極善神靈散道前的祝福。
神靈祝福可以幫攜帶者度過一次劫難,也可以為他身邊的人帶去一縷光。
三魂七魄逐漸回歸呂氏的身體,外面的天空,黑暗緩緩的消散,一縷陽光灑落在大地,草木萌芽萬物新生。
一株株野花競相開放,奼紫嫣紅,如一條條七彩的綢緞,延伸向遠方。
花海之中陸院長站在那裡一臉懵逼,他接到大寶的彙報,有新生被誤傳到八星難度世界,陸院長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學生進入賞金任務世界出現危險,書院是不會管的,也管不過來,但是如果是書院失誤造成的,書院會想盡一切辦法補救。
鬼王的實力堪比聖人,讓書院聖人過來從鬼王手裡救一位新生,顯然把握不大。
所以只得他這位劍仙院長出馬了,可是他剛到便見證了一位鬼仙的誕生,鬼仙啊,人間多久沒出現一位鬼仙了,只有孤本典籍里才有些許鬼仙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