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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屯二十幾戶人家中,土草房不少,一般都是正房三間,對面屋、南北炕,居中的堂屋置鍋灶,紙糊窗欞。房子周圍都是木杆圍成院子;房后種菜,養雞。

田慶雲的院子很大,但很破舊,一隻雜毛黃狗沖著虎子狂叫,田慶雲大聲呵斥根本不管用,它依舊朝著虎子狂叫還躍躍欲試要打架的意思。

虎子盯著黃狗,鎮定地微微一笑,用右手的小拇指,朝著它的眼睛指了指,低聲吼叫了一聲,黃狗立刻閉嘴,身體不住地向後縮,喉嚨里發出一聲嗚咽,夾起了尾巴,哧溜鑽回了狗窩。

胖胖的一個男孩從屋裡跑出來,一直站在旁邊看,他驚奇地說:「大哥,這是啥功夫啊。」

虎子笑眯眯說:「這算啥。你就是鳳鳴老弟?」

鳳鳴:「嗯呢。我叫田鳳鳴。「

憨厚的鳳鳴對著大黃狗嘲笑地說:「臭子,你也有今天!」

虎子:「他叫臭子?」

鳳鳴:「嗯呢。你跟我住東房吧,我娘都收拾好了。」

田長青:「大哥,大嫂,真是添麻煩了。」

大嫂溫翠花趕忙招呼大家進屋。沒想到進屋一看,大炕上還坐著一個姑娘,她的臉上還有淚痕。

田長青脫口而出「:這不是剛才被綁架的閨女嗎?」

田慶云:「你們見過了?這就是我大姑娘,她叫鳳英。別提了,剛剛死裡逃生啊。叫二叔。」

鳳英不好意思地:「二叔。」

鳳英看到剛進屋的田山虎腰裡別的彈弓,忽然恍然大悟,指著田山虎:「爹,大彈弓,救俺的恩人是他!」

田慶雲拉住虎子說:「你們半島上碰上土匪搶人的事了?」

虎子不好意思地:「是碰上了,鳳英姐原來是你啊,我要是知道是我老姐,我就跳下去……」

田長青趕緊打斷虎子:「把東西放下,你不是渴了嗎,喝水。」

溫翠花拉著父子二人坐炕上,鳳英給父子倆倒了水,非要虎子說說當時的具體情況,田山虎得意地一拍腰間的彈弓,擺開架勢剛要說話,田長青又瞪了他一眼,虎子這才明白了,連忙喝水,把話咽了下去。

田慶雲對溫翠花說:「還不趕緊燒水做飯去!」

鳳英下了炕,高興地說:「我跟娘做飯去!鳳鳴呢,咋又不見了?

母女倆出屋。

田長青看著鳳英背影說:「鳳英這姑娘可真俊,今後可別一個人出去了。」

田慶雲嘆氣說:「漂亮管啥用,都17了,見天的有人來提親,我也發愁。」

田長青:「不好選?」

田慶云:「嗯呢。我們看上的,她看不上。我從老家跑出來后,流落到這,碰上你大嫂,我們就在這安家了,你大嫂是鮮族,她做的小菜可好吃了,一會兒你嘗嘗。我去看看他們準備的飯菜,你們爺倆先歇會兒。吃飯時咱再細聊。」

屋裡就剩田長青父子倆,虎子問:「爹,你為啥不讓我說當時的情況,對大爺有啥好瞞的?」

田長青說:「咱初來乍到,這屯子啥情形還不了解,有關土匪和保安隊的事少說。我不想讓別人注意咱。」

虎子不再說話,心裡一直在想著那個朱保長現在咋樣了,那兩個土匪到底死了沒?

葫蘆屯此刻是寧靜的,家家冒出炊煙,朱永和牽著他的大白馬,馬上馱著雙辨,六個團丁拉著一輛馬車,馬車上是五個土匪的屍首,他們走到葫蘆屯保公所門口。

朱永和停下,跟六個人說:「今天這個事,我尋思不報縣上。」

清瘦的隨長勝說:「保長,不可能了。崔甲長已經知道咱保安隊今天出動,圍剿雙辮的事太大了,屯子的人都奔走相告呢。」

其中一個人說:「發現雙辮這幫人流竄到咱屯子的小姚是靠山屯的,估計他們屯子的人也知道了,咋著也得交上幾個」

「雙辮在縣裡惡名臭遍十里八鄉,被他禍害的人家也太多了,咋瞞啊。」

朱永和迅速思考著,如果瞞報雙辮已經死的真相,今後一旦露底,自己在葫蘆屯,甚至是在唐元縣城就沒法住下去了,值嗎?再說,只有雙辮死了,自己才能去當鋪取他的「存窯」啊。

隨長勝:「大哥,你到底尋思啥呢?」

朱永和微微一笑:「沒啥,兄弟們,實話實說,明天我就上報。給咱們要賞錢去。」

眾人都高興的喊起來。

「咋這麼高興,雙辮抓著沒?」沒想到走過來的是崔甲長。

朱永和趕緊迎上前,「甲長,有事?」

「雙辮抓到沒,我看看雙辮長啥樣。」崔家長高興地說。

朱永和趕緊說:「五個土匪和一個雙辮,一共六個人都在這了,您就別看了,埋汰。」

崔甲長:「嗯。明天咱倆一起去縣上咋樣?具體的情況你彙報。」

朱永和:「就這麼辦,七點我接您去。」

崔甲長:「明天咱倆一起要求,讓縣上立即來人給拉走吧,在咱這放著不吉利。」

「嗯呢,都聽崔甲長的。」

崔甲長知道獎錢這就拿到手了,便搖頭晃腦的走了。

田家西屋,馬燈亮著,田長青和田慶雲兩家人坐在一起,六口人很是親熱,炕上擺著小飯桌,田慶雲、田長青盤坐、喝酒。其餘人已經吃完坐在周圍吃花生。

田長青這時才借著一盞微弱的馬燈光亮,仔細看看屋裡,牆黑乎乎的;天棚露著高粱秸。土炕上的炕席破損不堪;兩床被子疊放在炕梢。屋內除了兩個裝糧食的瓦缸外,什麼傢具都沒有。

進門的堂屋,抬頭可見笘草;土灶台上,就一口小耳鍋,木鍋蓋都快散了。

虎子說:「大爺,這裡的土匪這麼囂張啊,敢大白天的搶人?」

田慶雲說:「這兒鬍子可蠍虎了。就說雙辮,去年,有個老太太看閨女回家,半道碰到他,他看老太太左手上戴了個金溜子,擼了半天也沒擼下來。這時,官兵來了,他掄起斧子就把老太太的左手砍下來,拿著手跑了。「

虎子:「啊?」

田慶云:「晚上,這個老太太就死啦!」

溫翠花說:「前年,河西大戶鄭家的小兒子被他們綁到山裡,傾家蕩產,花了一萬多,才把兒子贖回來。聽人說,回來后就一病不起。」

田長青說:「團丁都有月錢吧,我看他們剿匪也挺賣力。「

田慶雲說:「有啊,馬團丁每月有江錢三百吊,也就是十五塊大洋,步團丁每月二百五十吊也就是十二塊半大洋。但團丁是要自備槍馬的。你們遇到的保董朱永和,當過吳俊生吳督軍的營副,有些能耐。他帶著二十幾個團丁,把這一帶搗亂的鬍子滅了不少。去年縣上建了保安團,每天還設卡巡邏呢。」

虎子若有所思地說:「咱要有槍就好了。」

田慶雲笑了:「這兒的大戶人家都養槍,還雇炮手呢。但鬍子在暗處,他們最記仇,還是少惹他們!「

天完全黑了,星星格外亮。葫蘆屯西邊一個院子,院牆比別的院子都高,透過窗戶可見屋裡很亮。

桌子上擺著幾個菜,屋裡都是木製傢具,炕上乾淨整潔。炕桌上擺滿了飯菜。

朱永和的老婆白海棠,大眼睛,微黑,有點像俄羅斯人,她的女兒朱紅玉與她長得很像,倆人像是姐倆,娘倆坐炕桌邊等著朱永和回來吃飯。

紅玉在綁一個小刀的紅穗,說:「我有感覺,我爹已經到大門口了。」

白海棠高興地說:「信你。」說著她開始倒酒。

不一會兒,朱永和走進屋,白海棠拉著他說:「咋樣了?」

朱永和低聲說:「雙辮和五個土匪都死了。吃飯,餓死我了。」

朱永和拿起炕桌上的酒一飲而盡,白海棠看朱永和並不興奮,便問:「咋啦?」

朱永和:「吃飯,沒咋。」

朱永和吃著飯,心裡卻七上八下的,明天怎麼彙報?縣上知道了定會立即派人來,按慣例屍首要在縣上示眾,他朱永和也攔不住,可答應雙辮葬在三棵樹的諾言可咋辦?

白海棠說:「對了,兒子可來信要錢啊。這在上海上學簡直是燒錢呢。你寫個信讓他回家吧。」

朱紅玉說:「真沒勁,又提錢,又提我哥。我吃完了。回我屋了。」

白海棠見女兒拿著自己的小刀和紅纓穗出屋了,給朱永和倒了一杯酒,小聲地問:「打死這些個土匪縣上能給多少獎賞啊?」

朱永和小聲說:「那是小錢,拿了還遭土匪恨。我不想要。」

白海棠急了:「拚老命不為掙錢,那你挑頭幹啥保安團?」

朱永和一把摟過白海棠,在她耳邊說:「老匪都有存窯,知道不?」

白海棠:「知道啊。那是留著買槍,治傷,打通官府、金盆洗手後用的。雙辮的,你問出來了?」

朱永和點點頭

白海棠高興的抱住朱永和,激動的說:發財了。

朱永和推開她,說:「可眼前有個坎邁不過去了。」

白海棠靜靜地坐他旁邊,開始吃飯,她知道,這個時候朱永和就該開口了。這是二人多年的默契,白海棠是朱永和的高參,啥事朱永和都跟他說,讓她幫著分析、出主意。

清晨,陽光明媚,陽光灑在田慶雲家門前向陽坡下,不遠處有一條河,河面緩緩流淌,這一切是那麼溫馨,舒坦。

河邊,虎子手拿樹杈,用短刀收拾出一根光溜溜的木棍,又削出細長的尖。然後,他蹦到了河中一塊大石頭上。看準了一條肥魚,猛地一戳。把魚拋上了岸。一會兒工夫,虎子就叉了六條肥魚。

鳳鳴歡快地接住魚,他一邊把魚用柳條穿上,一邊說:「虎子哥,多抓幾條,我最愛吃魚。「

虎子:「老弟,這是見面禮,以後我讓你天天有魚吃。」

胖胖的鳳鳴說:「我都十三了,就沒學會扎魚。」

田山虎一扭頭,只見河的上遊方向,二十米外,一隻土黃色的兔子正從河邊向荒甸子跑。虎子一下跳到岸上,撒丫子就去追,一邊跑,一邊從懷裡掏出彈弓,扣上泥丸。瞄了瞄就射了出去。

鳳鳴比虎子跑的還快,他跑過去一看,這隻兔子有一尺半長,圓滾滾的。它的右後腿耷拉著,看來是被彈弓射出的泥丸打中了。

鳳鳴佩服地說:「哥,你太牛了,以後當個獵人准行。你知道嗎,大山裡就有專門打獵的鄂倫春人,他們每年都到城裡賣狐狸皮、狼皮、獾子皮、老虎皮、老虎骨,還有熊瞎子的爪子,這些東西可值錢了。」

田山虎若有所思地說:「打大野物得用槍,我要有桿槍就好了。」

虎子這時有些懊惱,要不是那天父親拉著他跑了,他就應該去撿雙辮的槍!

田家門口,田長青在修大門,田慶雲在旁邊打下手,過來過去的屯子里的人都打招呼,羨慕的看看再走,其中一個人手裡拿著一個小壺看了一會兒又喝了一口才離開,溫翠花幸福地看著他倆。

田長青說:「哥,喝酒那人是旗人吧」

田慶雲說:「他們都是前清初年由雲南撥到這的,除了打獵,很少有人種地,男女都嗜酒如命。咱們這兒,開荒耕地的基本是漢族人,勤勞節儉也是漢族人。鄂倫春人都在深山裡打獵,能幹細活的人根本沒有。長青啊,你在這可是香餑餑啊。」

田長青說:「我的本事就地方用,能幫上大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等大門修好了,再打幾個桌子、凳子,給風英打個照鏡子的柜子。」

溫翠花趕緊說:「兄弟,你太有心了。我尋思等鳳鳴年底放冬假,就不讓他不念書了,也跟你學手藝吧。」

田長青:「行啊,我看這孩子挺靈氣。」

這時鳳鳴興奮地跑來,喊道:「你們看,你們看,晌午飯有肉吃了。這兔子是虎子哥用彈弓打的,這魚是虎子用樹杈扎的!」

溫翠花一看,鳳鳴的右手拿著一個柳條編成的圈,圈上穿著六條大魚;田山虎右手拿著一根兩米長、大拇指粗細的木棍,左手拎著一隻扒了皮的兔子,二人得意地站在院門口。

溫翠花兩眼放光,接過魚和兔子說:「虎子,你真神了!大娘給你做好吃的。」

陽光下,田慶雲一直盯著看虎子。

田長青覺得有些不對勁,說:「大哥,咋了?」

田慶云:「你注意沒,虎子這孩子笑時眼睛咪著,嚴肅時是倒三角眼,以後恐怕要舞刀弄槍啊。」

田長青嘆了口氣說:「天不怕地不怕的,到哪兒都惹事,還都是那嚇死人的事。他娘死後,我那大舅哥搶我們的房子,我跟他們評理,虎子也不說話,結果半夜我發現,虎子磨刀呢,還是三把刀啊,你說嚇人不?」

田慶雲點上一袋煙:「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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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窯瓷盤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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