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與君初識
睡夢之中的方知舟突然覺得好冷,渾身上下到處都感覺到疼痛,他猛地睜開眼,見到的便是漆黑的下著雪的天空,目光四顧,頓時驚得坐了起來。
「我怎麼在這裡?不是在深山裡面嗎」剛想站起來,腰間卻被一股大力拉扯著,他低頭看去,自己和幾個護衛竟然被串起來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方知舟滿臉疑惑。
老大夫剛關上房門,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說話聲,他一愣,是在做夢啊,怎麼還有說話聲呢?愣了片刻,他轉身一把拉開房門,頓時被嚇了一跳。
站在門口的方知舟同樣也被嚇了一跳,他放下準備拍門的手。
「大夫,快來幫忙。」
倆人合力將昏迷的幾人挪進屋裡,老大夫點了幾盞煤油燈,屋裡頓時亮堂起來。
「這傷口好像是被野獸撕咬和抓傷的。」老大夫檢查了幾人的傷口之後說道。
「是狼。」方知舟無力地躺在椅子上說道。
「你們去了落霞山?還遇到了狼?」老大夫一臉震驚,大雪一連下了大半個月,這個時候進山,無異於找死。
「你們還真是命大!」他一臉感嘆地說道。
說道這裡,方知舟頓時想起來把他們救出狼口,送到鎮上醫館的小兄弟,便道:「的確是命大,要不是被人所救,恐怕此刻早已被狼群拆吃入腹了。」
「哦,你說的是那個一身黑衣的小子啊,就是他把你們送到老夫這裡來的,」老大夫一邊麻利的處理著傷口,上藥,包紮,一邊說道:「深更半夜的來拍門,丟了句話就不見了,害的老夫還以為自己在夢遊。」
想到懷裡揣著的一錠銀子,估摸著夠付醫藥費了,便沒有提起這個話頭。
封玉珠趁著夜色一路往回飄,風雪打濕了她高挽的長發,回到房間,兩個小豬依然熟睡,絲毫不知道自己彪悍的老姐在山上殺了一個來回。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一抹晨陽印照在窗欞上,大雪放晴,冬日的暖陽高高掛在天上。
「出太陽了。」封玉珠走出房門,整個人沐浴在暖陽里。
「珠珠,快過來洗把臉吃早飯。」何氏舀起一盆熱水放在洗臉架上,對封玉珠招呼道。
「娘,天晴了,要開始買年貨了吧。」吃完早飯,封玉珠便問道。
「是該買年貨了,往年的這個時候,早就已經置辦的七七八八了。」
「娘,帶我一起去吧,長這麼大,我還沒出過村子呢!」封二林一聽他大姐提到買年貨,頓時興奮地竄過來說道。
「我也去,我也去。」
「我也去。」
「還有我。」
一群臭小子爭先恐後的要跟著一起去,封玉珠想到肥鳥胖大大送過來的那個消息,鎮上人多眼雜,現在並不是安全的時候,為了不傷小五福的小心靈,頓時決定不帶任何一個臭小子。
作為安撫,答應了每人一串糖葫蘆的要求。
今天趕集的人特別的多,封佑春和何氏到村口的時候,牛車已經載滿了人,三人只能加入步行的大軍。
一路上特別的熱鬧,大半個月沒有出門的村民們,熱情高漲,三三兩兩的聊得熱火朝天的,封玉珠跟在一群人的身後,閑庭信步,偶爾聽幾耳朵八卦。
上次被何氏和竇氏聯手收拾過的馬氏現在一見到封玉珠,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嚼舌根了。
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到了鎮上,正是臘月底,買年貨的時候,街上人潮洶湧,何氏怕被擠散了,緊緊的攥著封玉珠的手腕。
三人好不容易才擠進街邊的雜貨鋪子里,這次何氏打算來個大採購,把要買的東西一次性都買好,畢竟越近年關人越多。
雜貨鋪調料齊全,封玉珠和她老爹跟著何氏轉來轉去,油鹽醬醋花椒八角等等一次買了一大包,小小的雜貨鋪子竟然還賣的有晒乾的海貨,看著封玉珠站在乾貨架子前拿了一大捆海帶,封佑春馬上接到手裡,他一直跟在何氏和封玉珠身後幫忙提東西,何氏很快便買齊了調料。
出了雜貨鋪子,三人便往路邊上的排的長長的年畫對聯攤子上挨個挨個地挑去,賜福天官,招財進寶,喜鵲登枝,童子抱鯉,五子奪蓮……每一張都畫得栩栩如生,越看越喜慶。
封玉珠笑眯眯的看著何氏和封佑春認真的挑選年畫和對聯,挑到一張好看的便高興地遞給封玉珠,不一會兒,封玉珠的手上已經拿了好幾卷年畫和對聯了。
一路邊逛邊看,封佑春背著的大背簍已經塞得滿滿的了,路過包子鋪的時候,封玉珠想起還在家裡翹首期盼的幾個小子們,便說道:「娘,買幾個肉包子帶回去吃吧。」
何氏看了看冒著熱氣的蒸屜,鼻尖聞到一股白面的香味,摸了摸口袋,正想拒絕呢,卻聽封玉珠說道:「老闆給我拿10個肉包子。」
「唉唉,等下等下,拿那麼多幹啥,拿一個就好了,我和你爹帶的有餅子呢。」何氏忙攔到。
「娘,難得來一次鎮上,帶幾個肉包子回去給弟弟們和爺奶嘗嘗。」封玉珠笑著說道。
「收到我們珠珠的孝心,你爺奶一定會高興地。」封佑春心裡高興地說道。
見父女倆都同意,自己也說不過她們,何氏只好一臉肉痛的拿出20個銅板,還沒遞出去呢,粗糙的手就被封玉珠握住了。
「娘,你忘啦,我可是有私房錢的人喲。」封玉珠拎起錢袋子,拿到何氏面前晃了晃,少有的調皮了一下。
躲在暗處的人看到這調皮的笑容,差點驚得被嘴裡的糖葫蘆噎死,他嚇得握起拳頭猛錘,等好不容易咽下卡在喉嚨里的果子之後,轉頭一看,人早已經走的沒影了。
一直逛到太陽快要落山,三人才滿載而歸,此時,出鎮子的人一批批地湧來,封玉珠被護在中間,人太多,擠來擠去的眼看就要被擠散了。
身側的手腕突然被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順著那隻手向上看去,一道高大的背影躍入眼帘,封玉珠手腕微動,頓時掙脫了對方,她剛要收回胳膊,那隻手又瞬間扣上了她的手腕。
「乖乖的,別動。」一道低沉悅耳的身音傳來。
封玉珠見對方再次緊扣的的手,她毫不留情的用力將之震開,卻見那人猛地轉頭,一雙深沉幽靜如古井般的眼,定定地望了過來,眼中一陣驚詫,隨即向她身後望去。
「哥哥,我在這裡。」身後一陣委屈的聲音傳來,帶著小女孩特有的清脆和嬌憨。
男子平凡的臉上,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封玉珠與他擦肩而過,卻聽他說道:「抱歉。」
封玉珠沒有回頭,隨著人流往外走,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何氏和封佑春毫無所覺。
終於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裡,封佑春卸下沉重的背簍。
在得到大人的允許之後,幾個小子一擁而上,拿起最上面油紙包著的冰糖葫蘆便開始分起來,何氏見狀笑罵道:「臭小子,一個個的小饞鬼。」
封二林美滋滋地舔著冰糖葫蘆,本來因為不能跟著去鎮上而受傷的心頓時甜蜜蜜的。
冰冰涼涼的糖葫蘆,紅艷艷的,拿在手裡散發著一股晶瑩的光澤,封三富拿到屬於自己的那根冰糖葫蘆,高興地向門外跑去。
「三哥又去找他的好朋友炫耀去了,真是個傻子,每次炫耀之後,自己就吃不到嘴了。」封小土現在還體會不到跟朋友分享的樂趣,他撇撇嘴,吸溜吸溜地吃著手裡的冰糖葫蘆。
蹲在角落裡的封大山和封五福對視一眼,悄咪咪的笑了。
果然,等到封三富跑回來的時候,冰糖葫蘆已經不見蹤影了。
封玉珠拿著兩個包子和一包糕點走進老宅,四嬸伍氏正在灶房忙活著做晚飯,封玉珠笑著跟她打了聲招呼,便掀起帘子進到竇氏房裡。
竇氏正在炕上做著針線,聽到封玉珠的聲音正要起身去看,卻見她已經掀起帘子進來了。
「奶,我爺呢?」封玉珠一進門便看到竇老太一個人坐在炕上,便開口問道。
「你爺帶你四叔去田裡還沒回來呢,珠珠,快過來坐,好些日子都沒見我寶貝孫女了,讓奶看看是不是長胖了。」竇氏說著便把封玉珠拉過來跟她一起坐著,細細地看了一會兒,點頭說道:「嗯,是胖了,更好看了。」
封玉珠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奶,我跟爹娘今天去鎮上買年貨,給你和爺買了兩個肉包子和一包紅棗糕。」說著便將手裡拎著的東西放在炕桌上,她順手解開紅棗糕的油紙包,從裡面捻出一小塊塞進竇氏嘴裡。
這家的紅棗糕做得很不錯,軟綿綿的,入口即化,抿一口在嘴巴里,竇氏笑眯了眼,她也捻起一塊送進封玉珠的嘴裡,笑著說道:「好吃,這是鎮上最好吃的一家紅棗糕,你小姑上次回來的時候也給我買了一包。」
提起小姑,封玉珠想起那天早上,她輕聲說道:「小姑來看過我,不過我娘沒有讓她進門,下次小姑過來的時候,我再好好跟她說說話。」
竇氏想到小女兒收到她的口信,立馬趕來看望侄女,卻被關在門外,心裡一陣難受,「珠珠啊,還是你懂事,其實你小姑也一直念叨著你呢,她過來一趟也不容易,奶就希望你們都和和睦睦的,以前的事情也不提了,你小姑也是被奶牽連的,以後啊,不要再記恨了。」
「奶,放心吧,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以後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封玉珠伸手抱住竇氏,輕輕地搖著她,直到哄得她重新露出笑容。
晚飯何氏直接蒸了帶回來的5個肉包子和家裡做的粗面饅頭,做了一盆白菜豆腐湯,5個男孩子吃的滿嘴流油,無比滿足。
臘月二十三,糖瓜粘,何氏指揮幾個兒子把秋天採的松子,核桃,花生都剝一些果仁出來,做粘糖來祭灶神,然後做一些炒貨出來,過年的時候待客。
臘月二十四,掃房子,一家人洗洗晒晒,打掃了房子里的各個角落,乾乾淨淨的迎接新年的到來。
臘月二十五,剪福字,封家幾房的妯娌們湊在一起剪福字,把剪好的福字窗花貼在窗戶上,迎福接好運。
臘月二十六,割年肉,封佑春去鎮上割了幾斤豬肉,留在大年夜做紅燒肉,寓意新的一年紅紅火火。
臘月二十七,宰年雞,何氏把不再下蛋的兩隻老母雞殺掉,留著過年待年客。
臘月二十八,把面發,這天要發麵做饅頭,準備好過年待客要用到的主食。
臘月二十九,請祖上供,這一天要準備貢品,告慰先祖。
臘月三十,團圓飯,封家的團圓飯一直都是幾房一起去老宅吃,吃完一起守歲,然後各回各家。
早上一起床,何氏便開始忙碌起來,為了晚上的團圓飯拿出幾道好菜,往年的何氏要費盡心思,今年因為封玉珠打到兩頭野豬,過年的錢和肉都有了,野雞野兔袍子一直都沒有捨得吃,就是為了過年的時候有幾道好菜招待客人。
何氏帶著封玉珠在灶房忙活,今晚的年夜飯她打算拿出六道菜,因為今年是封玉珠回來之後第一次在老宅吃年夜飯,她想做的隆重一些。
「娘,是把菜拿過去晚上一起做,還是先做好,晚上端過去?」
「我已經跟你幾個伯娘商量過了,今年我們都在自己家裡做,做完了端過去直接上桌,往年都是把菜拿過去你幾個伯娘做,今年娘想自己做。」何氏想到往年吃年夜飯的時候,自己一家人都沒有心思,今年一家團圓,她要好好做幾道好菜。
紅燒兔肉,紅燒肉,小雞燉蘑菇,豬腿燉蘿蔔,干煸臘肉,炸三鮮。
聽著報出的一道道的菜名,封玉珠頓時想給自家老娘豎個大大的拇指點個贊,真是大手筆,無比的霸氣,平時一文錢要掰成兩半花的老娘,以往摳搜的形象在此刻頓時一去不復返。
何氏看著自家女兒那佩服的眼神,忍著心痛說道:「做事情要看場合,該摳門的時候摳門,該大氣的時候大氣,娘可不是一味的摳門,只是用在刀刃上。」
看著何氏那極力隱藏的心痛,封玉珠識趣地轉移話題道:「娘,你把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多準備一點。」
「我已經準備的很多啊,你還要準備那麼多幹嘛?」
「我有我的用意,等你弄好了再告訴你。」
何氏看著封玉珠神神秘秘的樣子,心中好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早就準備好了。」
母子兩個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