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鱷魚的眼淚
客棧內。
楚良複述了申公敖的原話,然後道:「三公子,這一關很難過的,侯爺那邊等著我回話呢,若您不能給一個完美的解釋,就讓您離開鎮海城,再也不要回來。」
無缺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楚良道:「這封信給他,如果他還沒有徹底昏聵的話,應該能看明白。」
半個時辰后。
申公敖大汗淋漓,彷彿剛從地獄活了過來。
剛剛他的病情又發作了,他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面,癱倒在地,渾身抽搐,毫無體面。
但此時,他也只是臉色顯得有些白而已,整個人的氣勢依舊充滿了鎮壓性。
「這是無缺公子給您的信。」楚良遞了上去。
申公敖接過信,看到上面竟然有蠟封,內心冷笑覺得無缺裝腔作勢。
拆開信,抽搐裡面的信紙,打開一看,頓時臉色劇變。
於是又看了一遍,接著直接將信紙抓在手中,用力一揉,成為碎屑。
因為上面寫著:申公敖,你得了不治之症,你不仁我不能不義,趕回來救治你。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我能治好你的病!
信中指名道姓,連父親都沒有喊,而且出口就是不治之症,難怪申公敖內心暴怒。
將信紙捏碎之後,申公敖猛地站起怒道:「你去告訴那個逆子,我好得很,用不著他來咒我。他可以走了,離開鎮遠城,我不想再看到他。」
楚良頓時噤若寒蟬,不知道小主人的心中究竟寫了什麼,竟然把侯爺氣得如此厲害。
………………
次日一早,一個武士出現在無缺的面前。
「無缺公子,我家主人想要見你。」
無缺腦海裡面開始浮現一眾人的面孔,最後鎖定了一個人。
他點了點頭道:「請帶路。」
跟著這個武士,來到了一個精巧的莊園,裡面有一個魚池。
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亭子裡面的垂釣。
「賢侄,一起嗎?」中年男子問道。
無缺上前,拿起旁邊的魚竿,一起垂釣。
「賢侄可還記得我嗎?」中年男子問道。
無缺道:「記得,傅大人。」
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便是天水行省總督傅劍之。
這個也應該上無缺的仇人名單,儘管還了解得不清楚,但贏氏家族的滅亡,眼前這個傅劍之大人也扮演著某種角色。
更可悲的是,傅氏還曾經是贏氏的家臣,眼前這個傅劍之也算是受過贏氏大恩的。
傅劍之道:「你和令尊關係不睦,某種程度上我也有責任,我沒有管教好採薇,才使得八年前你受到強烈刺激,選擇離家出走。」
傅採薇。
書院的天之嬌女,整個南方最奪目的一顆明珠,無數人的夢中情人。
不管文武,都是絕頂天才。
曾經的申無缺對她魂牽夢繞,神魂顛倒。甚至他選擇研究歷史,研究天文,都是因為這個女子。
這個女人曾經在圖書館內,望著不計其數的書籍嘆息道:「萬年歷史浩如煙海。迷人萬千,真是讓人想要放棄一切,沉迷其中,我只恨自己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研究裡面迷人的真相。」
這個女人曾經和申無缺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上星辰嘆息道:「看著滿天星辰,覺得我們好渺小啊。我覺得我們人類的最終目標,肯定是星辰大海,那才是最崇高的理想。」
她一邊感慨,但自己卻專註兩種研究,
一種是武道,一種是玄文典籍。
只有申無缺真的傻乎乎去研究歷史,研究天文星辰去了。
研究了許多年,也算研究比較深刻了,結果一抬頭,已經被傅採薇甩出了十萬八千里。
當年申無缺被父親申公敖折辱之後,瘋狂報復家族,在拜堂婚禮現場逃婚,離家出走,卻沒有目標。
傅採薇又來和他做了一番知己之論,並且給了迷茫的申無缺一個人生目標,為學城尋找某種上古寶物,為學城立下功績,藉機進入學城委員會,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為了這個目標,申無缺真的在外面流浪了八年,竟然還真的差一點被他找到了這件上古寶物。
申無缺對傅採薇的感情,真算得上情深似海。
但此時高高在上俯視這段記憶的時候,只是覺得可笑。
傅採薇!
一個頂級的綠茶而已。
或者說,女海王!甚至連婊子都不如。
「採薇已經成婚了。」傅劍之道,然後盯著無缺的反應。
「我知道。」無缺秒懂對方的潛台詞,傅劍之是覺得無缺的回歸,完全是因為傅採薇的成婚,他倒是樂意對方這麼想。
傅劍之問道:「賢侄在外遊歷八年,可有什麼收穫嗎?」
無缺依舊秒懂,這是在暗中試探無缺可有找到學城要的上古寶物。
他面無表情道:「毫無收穫,只有這身英俊的皮囊。」
傅劍之面孔抽搐了一下,跟腦殘青年聊天就是這麼累。但無缺沒有辦法,說真話別人都不信。
傅劍之問道:「賢侄這次回家,有什麼打算?」
無缺道:「有打算,不方便說。」
傅劍之微微一愕,然後莞爾一笑,眼前這無缺已經二十六歲了,竟還如此個性,怎是一個天真了得。
傅劍之慈祥道:「你和令尊關係緊張,要不要我做個中人,擺個酒幫你們緩和關係?」
無缺道:「不必了。」
接著傅劍之欲言又止,想要無缺主動問,但無缺偏偏不問。
忽然,無缺道:「傅大人,您的魚咬鉤了,還不釣上來嗎?」
傅劍之道:「萬物皆有靈,垂釣只是雅緻,不為魚。」
無缺道:「真不愧是父女,喜歡養魚,光釣不吃。」
傅劍之不由得側過頭去,笑道:「賢侄話中有話啊。」
無缺嘴角一咧,表示我笑了,但不語。
傅劍之道:「對了賢侄,你這次回來,可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嗎?」
無缺道:「不曾。」
傅劍之道:「外面現在傳得厲害,說令尊在戰場上幾次昏厥倒地,抽搐不已。作為老友,我非常擔心,但令尊這個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非常好強。你畢竟是兒子,我想要讓你勸勸令尊,切忌諱疾忌醫啊。我這次還帶了三個名醫過來,隨時可以為令尊瞧病。」
此時,傅劍之的眼神充滿了關切。
但不知道為何,這眼神讓無缺想到了鱷魚的眼淚。
……………………
申公敖又發作了。
距離上一次發作,僅僅才過去了不到一天。
他的結髮妻子穆紅玉緊緊抱住丈夫。
在她心目中,丈夫申公敖永遠都是挺拔驕傲,強大無比,擎天玉柱一般的人物,不能不體面。
她絕對不允許丈夫倒地抽搐。
整整十幾分鐘,終於發作完畢了。
申公敖渾身冰涼,如同從水裡撈起來一般。
「大姐,我好了。」
穆紅玉依舊將丈夫的頭抱在懷裡,眼眸含淚,卻不落下。
這穆紅玉比申公敖還要大四歲,年輕的時候是漂亮的,但現在已經沒什麼姿色了。
「夫君,我們看大夫吧,看大夫吧。」穆紅玉道。
申公敖道:「不能看大夫,這個緊要關頭,不能讓人知道我病重。夫人還沒有看出來嗎?這些惡狼都在暗中,蠢蠢欲動。只要我露出虛弱,他們就會撲咬上來。」
「這一次皇帝冊封我為侯爵,那封地呢?按照之前的慣例,在南蠻打下來的土地,有四分之一要歸我申公氏的。這一次我消滅大離國幾萬大軍,我申公家族的私兵也損失慘重,按照慣例新的封地也應該一併冊封下來的,為何沒有?」
穆紅玉道:「不是說,正在丈量嗎?」
申公敖道:「早就丈量好了,只是託詞而已。穆劍之是天水行省總督,凱旋大典后應該離開,為何不走?這次凱旋大典羋君為何連兒子都不派來?種種跡象都表明了,一旦我病重的消息傳出去並且被證實了,這三千平方公里的封地就泡湯了,甚至連現在的基業也危了。」
穆紅玉道:「你如今這病症發作得越來越頻繁,若不救治,只怕真的……」
申公敖道:「好在每次發作雖然勢不可擋,但發作之後,卻無大礙。先熬過這陣子,讓新封地冊封的旨意下來再說。」
說罷,申公敖便要起身。
但……
緊接著他臉色一變,因為他右腿好像無法動彈了,直接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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