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攜手（下）

光之力由指尖滲出，沿肌膚擴散至整個掌心，乍看像層塑料薄膜。操縱力量凝聚成實體，趙夕瞥了眼周身飄蕩冰晶的卡特斯，忍不住湊到同伴身旁壓低嗓音道：

「你確定她不會搗亂？」

青年聲音不響亮，但某人長了對兔耳朵，聽覺理所當然很敏銳。「你若是害怕，大可以現在殺了我，傭兵。」

「呵，你想試試？」

「欸好啦好啦，你們都冷靜一點！」趕緊插到二人中間，博士將他們分開，擺著手討饒道：「現在大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先合力渡過難關，OK？」

博士提出的方案，簡單說便是霜星提議的改良版。雪怪公主部分解除限制，用冰霜之力給機組降溫，強行停止內部反應；趙夕則以光之力輔佐，製造一個超大號的屏障，把裝置連同霜星的源石技藝『關起來』。

這樣既可以為行動施加保險，也能減少能量損耗，極大提高卡特斯倖存的幾率，被博士描述為『兩全其美之策』。

是否兩全其美趙夕不知道，他只覺得對方有些高估自己。「包裹整台裝置，需要的光之力可不是小數字，我不確定能堅持多久。」

用力拍著胸口，相較於青年的遲疑，博士則表現得十分自信。「如果你沒信心，那就相信我吧，我覺得你一定能做到！」

繼續往手上凝聚光之力，某人聞言忍俊不禁道：「博士，你看著像個腦殘粉~」

「是又如何，『英雄』總會回應期待，過去如斯，現在如斯，未來亦如斯。」意味深長丟下一句話，鐵面人轉身朝同樣在蓄力的霜星走去，主動拉開了話匣子。

「葉蓮娜小姐，我想跟你聊幾句...」

目送對方遠去的背影，趙夕忍不住攥緊拳頭，嘴角微微上翹。「既然你能做到，那就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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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十九，二十。」數著邁出的腳步，鐵面人駐足蹲下身，把漆黑色的晶體放到地上。重複以上步驟直至抵達操縱台前，他邊拍打雙手邊朝面前的卡特斯咧嘴一笑。

「搞定了，葉蓮娜小姐。」

頷首作為回應，霜星注視著活蹦亂跳的博士，灰色眼眸中閃過好奇之色。「你是怎麼做到的？」

「嗯？」

「你之前握了我的手，現在直接觸碰我加工過的源石，但都沒有受傷。」緩緩摘下手套，感染者少女展示著自己晶瑩剔透、已經呈礦物質地的手掌。

「雪怪們佩戴有源石技藝加工的防凍裝，所以不怕；老頑固很擅於忍耐，他不畏懼這種程度的凍傷；但你，你沒有任何防禦...」

「哈，我可是天才，區區霜凍只是小case！」從口袋摸出一顆糖，博士邊撕包裝邊問道：「準備好了嗎，兄弟？」

掌心充盈著光之力，趙夕站在操縱台邊揮舞雙臂，聞言用力點點頭。「我會堅持得盡量久一點。」

「有這句話就夠了。」深深吸了口氣，停下腳步的博士比了個手勢。見狀周身縈繞的冰霜開始增強，卡特斯少女美眸半閉，口中念念有詞。

因為距離與心態的緣故，趙夕這回能聽清她訴說的內容，似乎是一首烏薩斯語歌謠。

唱得蠻好聽，也許以後可以找她學...不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連忙收束心神，感受著拂面而來的寒氣，清楚對方已經行動的趙夕調用著光之力，開始覆蓋整台裝置。

黑色的晶體有節奏閃爍，內部能源被源源不絕抽取，化作無孔不入的白霜。足以讓空氣凝固的嚴寒，在雙腳離地的雪怪公主操縱下朝中央匯聚，攀附於巨大機械裝置表面，開始吸取內部積攢的熱量。

緊隨其後的，是趙夕控制的光之力，它從外側把冰霜連同機組包裹，賦予了後者一個半球形透陰罩子，協助霜星開始降低反應熔爐內的溫度。

眉頭緊鎖神情嚴肅，趙夕閉上雙眼舉起胳膊，調整著力量的輸出與分配，使之起到保護與輔佐之效，而非將核心連同霜星的源石技藝一併毀滅。高強度的精神消耗，以及頭一次這麼做的緊張，讓他很快感到了疲憊。

濕透的背心黏在肌膚上，使人倍感不適；肌肉愈發酸痛腫脹，連保持站立都變得無比困難；呼吸逐漸粗重，視線也開始模糊，大腦如針扎般陣陣刺痛，趙夕甚至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警惕卡特斯少女的所作所為。

很想就這麼躺下，好好休息直至救援抵達，但回憶起博士的激勵，青年心頭便湧起力量，催促著他堅持下去。

加油，既然光之戰士能回應期待，那我也肯定能做到！咬緊牙關挺直腰桿，趙夕不服輸地繼續把雙掌貼在裝置表面，持續注入光之力以維繫護罩存在。

時間的概念早已消失，外界的變化也無從得知，遵照著博士安排，循規蹈矩用屏障充當保險兼減耗裝置，某人近乎麻木地釋放力量，直到一隻手輕輕拍在肩膀上，才將他的意識拉了回來。

「幹得不錯，可以收手了。」

辨認出說話者身份剎那，繃緊的神經驟然鬆開，如斷線木偶般癱倒在地，趙夕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視線投向高聳的裝置：

失去了他的束縛，光之力正化作點點白光，似螢火蟲般游弋在機器附近，逐漸消失於無形；被封鎖其內的霜凍，也隨著霜星撤去管控開始融化，露出鐵灰色的表面。

因為躺著的角度問題，趙夕無法看到操作系統面板，也無從得知行動效果。正當他努力想坐起身，耳畔適時傳來了高筒軍靴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音。

「你的技藝，很有趣。」面龐多了些血色，把玩著吊墜的霜星在二人身旁駐足，目光落在趙夕身上。「拜那份光所賜，我甚至不用支付代價，便能施展最強招式。」

這傢伙在說啥有的沒的，整啞謎？疑惑地眨了眨眼，青年最終無視了看起來沒有敵意的感染者姑娘，轉而詢問在場另一人。「我們成功了嗎？」。

「戰術角度成功了，溫度已經降低到正常水準，不會有失控風險。」緊抿雙唇望著已經變形的金屬門，以及從門縫裡刺進半截的赤紅長劍，博士神情複雜道：

「但在戰略角度，我們的反應正中敵人下懷，可以說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