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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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棺外。

眼見林淵跌落深淵，帝宮內的眾修士在短暫的沉默后又陷入了騷動。

所有人都清楚，此刻畫面里這個洞穿了地獄黃泉的無底深淵，是何種存在。

落聖淵，青州極東之地的一處東荒禁地。

其長不知何許，深亦不可測，一旦墜入其中，十死無生。

且不說東荒域內的修士，哪怕在整個青州，青帝所墜下的這個落聖淵，其險惡程度都是人盡皆知。

歷史上曾有過無數好奇心重的絕世強者，想要一睹深淵之底的樣子，嘗試潛入其中。

但是，從大能修士到准聖，每一個潛入深淵的人，從未有一個能活著回來。

可縱使它真有萬丈之深，只要一直順著崖壁而下，也定能安然到達，按理來說不應一去不回。

後來，有數位大聖修士不信邪，聯手順崖而下。

但直至今日，那些進入其中的聖人們依舊渺無音訊。

落聖淵之名，也正是由此得來。

無論有多麼強大的實力，哪怕是傲視天下的大聖，只要是墜入落聖淵的，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

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去探尋它的深淺，甚至也極少會有人靠近它半分。

沒想到當年的燕國皇都，竟是倚靠著落聖淵這個天塹禁地而建。

那墜入其中的青帝，到底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沒有人知道答案，但可以預見，關於落聖淵的秘密，或許能從青帝的記憶里得知一二。

而看著畫面內正被無邊黑暗吞沒，不斷向下墜落的林淵，封不七的眼神也慢慢變得凝滯。

他清楚記得，當年燕國給外界的訊息是林淵被燕軍斬殺，命喪燕京城內。

就連屍首都四分五裂，無處可尋。

在得知這個消息后的整整四年時間裡，他都是在悔恨交加中度過。

後悔為什麼當時沒能拉住林淵，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拚死也要陪林淵一同前去。

但現在封不七才知道，燕國對外宣稱林淵死在燕軍手中，只是為了挽回顏面。

林淵給燕人帶去了巨大的恥辱與無法忘懷的噩夢，但是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他沒有辦法去顧及逃離的方向。

最終墜下了燕京東邊的落聖淵。

落聖淵……

既然林淵沒有死，那麼在那四年時間裡，他到底遇上了些什麼。

正當封不七還在和眾人一樣感到萬分疑惑時，卻聽見身後響起聲聲驚恐的呼喊。

「女皇陛下！！！」

在一眾大秦元老們高聲驚呼中，本一直倚在舟舷旁的秦芷沐直接縱身一躍，跳下靈舟。

這艘靈舟很是豪華巨大，足有五六層樓之高。

當所有人反應過來時，秦芷沐已經狠狠摔倒在地。

神魂受損的她早就無法再修鍊，修為停滯在真靈境。

從這種高度落地，那股衝擊力讓她口中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隨著臉色一白，絲絲血液從她嘴角溢出。

本就疼痛不堪的腦海，再加上自半空落地帶來的劇痛，直接讓秦芷沐疼得流淚。

殷紅的血跡掛在蒼白的唇邊，這種時候她本應該放聲痛哭。

但她卻反而在苦澀地笑，凄涼地笑。

在笑自己的無知，笑自己的無力，笑自己的無能。

僅僅只是承受這丁點痛苦，就會變成這副模樣。

可林淵從那麼高墜下，連丁點痛喊都沒有發出。

不止一次的，用身體硬生生去承受那種能讓人直接粉身碎骨的靈壓，但從未有過哪次流過淚。

她的堅強，比不過林淵之萬一。

她所付出的，更不及林淵之萬一。

他一次次受傷，把自己弄成那般傷痕纍纍、遍體鱗傷的模樣，從來不是為了誰……

全都是因為她！

趴倒在地的秦芷沐一點點爬起，腦海里還是有如刀割，陣陣絞痛。

她忍著痛，朝著被狠人女帝定在半空的銅棺踉蹌著邁開步子。

齊輝的日月在帝宮的上空照耀，似血般殷紅的彼岸花路在秦芷沐周身盛開，於風中搖曳。

所有人深深沉默，在沉默中遙望著那襲在花海中跌跌撞撞的紅衣身影。

秦芷沐摘去了累贅的鳳冠，把它隨手拋開。

她不顧一切，拼盡全力，一路向前跑著。

時緩時快的風迎著面吹過，吹落撲簌簌而落的淚滴。

啊……

她彷彿回到了記憶中的那一天。

大雪飄零的後山雪原上，同樣被模糊的視線。

她彷彿又在耳邊聽到了那些烙印心底深處，令人心顫的動人情話。

他說著總有一日，會在世人面前，為她舉辦一場風光華貴的婚禮。

他說著婚禮上高朋滿座，鮮紅綺麗的花朵會開滿殿堂，賓客們會紛至沓來。

就連日月都會一同出現，為他們二人的愛情深深祝福。

他說著……那一天一定不會遙遠。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景。

他是什麼都做到了，不論一切，對她從未食言。

可是她，卻親手把這些美好的事物都毀於一旦。

除了記恨，她什麼都沒有做。

秦芷沐跪在銅棺前，視線里只剩下被黑暗深淵完全吞沒的林淵。

她來了，但他卻再也無法回來，再也無法知道。

再也不可能……回到她身邊。

破鏡重圓，久別重逢，這八個字，此刻她多希望此刻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她知道，再也不能……

秦芷沐的視線變得模糊，越來越模糊，直到林淵的身影也變得朦朧不清。

直到她眼前再也沒有了任何色彩。

沉寂的帝宮內，響起了一聲聲無助撕心的哭聲。

那哭聲如泣如訴，凄轉哀絕，包含了太多太多肆意宣洩的情感。

令人生憐，令人實在不忍親耳聽聞。

「開頭……是你……結尾，也是你……」

秦芷沐纖細的肩頭隨著她的哭泣在上下聳動，氣息喘泣得就連話也說不清楚。

只能一個字一個字，一口氣一口氣地哭喊著。

「我……來了……你、快……出來……出來啊……快……出來啊！」

但任憑她如何哭喊，靜止不動的銅棺沒有任何變化。

唯有畫面中不斷呼嘯的風聲，和與無邊無際的黑暗在回答。

雲無月趕過來，把哭成淚人的秦芷沐扶住，無言陪在她身旁，同樣用悲戚的目光望著銅棺。

眼見這一幕，本就沉默的眾人陷入了更深的緘默中。

誰能想到，青帝在少年時期曾有過這樣一段愛而不得的慘痛經歷。

本以為青帝橫刀奪人所愛，可事實卻曲折得令人不禁扼腕嘆息。

他們沒有想到，就連秦芷沐自己都沒有想到。

青帝，真的總是為他所愛之人付出太多。

秦芷沐哭得累了，哭得氣都無法喘息，哭聲才漸漸平息下來。

可止不住的眼淚，依舊在無聲流過雪靨。

徹底宣洩的情緒完全釋放，恢復理智的她抬頭，看向九條橫亘天穹的黑龍。

「眾卿家……」

秦芷沐深吸一口氣，用冰冷孤高且充滿帝王威嚴的音色號令。

「把這九條黑龍，永遠留在此處！」

但她話音剛落，另一道聽起來並不快速，但卻具有足夠威脅的幽冷女音從帝座上響起。

「我看……誰敢？！」

那是很久都沒有出聲的帝後景千靈。

本以為一波已平，卻沒想到一波又起。

正當其餘眾修士又在為即將爆發的衝突心生緊張時，一股恐怖至極的靈壓氣息，突然降臨在帝宮上方。

一道巨大的空間法陣，流轉著玄奧瑰麗的靈紋漣漪，向天地四方擴散。

又有何方不速之客，降臨了帝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