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假如你是我

第六十五章 假如你是我

白起一大清早,就率隊出城,往南邊兒去了。

昨夜,他殺了太多的人,再不走,沒法交代。

他不算仁義之人。

甚至無論是樣貌還是行事風格,都能稱得上是小人。

但他說過的話,一定作數。

南平往南,他說要分給季離一半。

如此,無論如何,當然得叫季離活著去拿。

所以他不嫌費勁,做了這許多事。

一為出氣,二為季離。

而且他雖然給季離留下了後路,卻是希望季離永遠都用之不上的。

今兒個是九月初九。

既是修行界的大日子,也是年輕修者的好日子。

一年一度的宗門納新盛會,即將在道門青玄山舉辦。

可這回,卻與往年有所不同。

今年的納新盛會,來的宗門,比哪一年都全。

至於全到什麼地步呢?

道門佛門,書院劍宗。

自不必說。

連隱世多年的魔宗都來人了,來的是魔宗世間行走,半淵。

還有大衡通天教來人了,也是世間行走,名叫夏侯長鳴。

甚至丹鼎宗,藏刀樓,雲水間,還有最神秘的,南海中的天涯海閣,都派了人過來。

可這一屆,大多的少年英傑,都已入了宗門。

只有梁親王世子手下的麥子,還有徐親王世子手下的徐寄遙,聽說會去參加,各自尋一修鍊之所。

除了他倆,潛龍榜前十之人,僅剩季離再無宗門。

季離沒想著去參加,沈京昭與陳扶蘇早就說過,要領他去瞧個熱鬧。

可他實在很忙。

今兒個天剛亮,東城府衙的段玉就來過了。

多虧陳圓圓醒得早。

段玉尋到了上次說過的,一名殺了數十人的刀客。

並且他用的是菜刀。

據傳,起因只是一言不合。

今兒個,段玉給的地址,在北城。

離著挺遠,季離只能早些出發。

於是早飯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他便穿上青衣,揣著黑巾,佩劍出門。

如今青仙之名太過響亮,他可不敢像往常那樣,一出了門就黑巾遮面了。

好在,青衣普通,不算惹眼。

清晨時辰還早,許多鋪子都未啟板,街上車馬行人匆匆,只為奔波,不曾停留。

北城的那間小院兒,實在偏僻,季離對照了好久,才算確定下來。

來了院前。

門口的木門破爛,院牆也是東倒西歪,瞅著不像房裡住了一名刀法卓絕的刀客,倒像是個懶散不修邊幅的漢子。

季離輕躍跨入小院里,仔細側耳聽了聽,屋內有人聲,於是上前幾步,將窗戶捅了個小窟窿,往裡偷瞧。

卻只見屋內,一魁梧壯碩大漢,正攙扶著一拄拐的斷腿老者。

老者走路顫顫巍巍,瞧著年紀許是剛過花甲。

大漢好奇問道:「爹,您又要去哪兒啊?」

老者連眼睛都抬不起來,卻倔強念叨:「打,打仗。」

大漢再問:「爹,去哪打仗啊?」

「大衡。」

大漢笑道:「爹,您要去打仗,總得把衣褲穿上吧?」

應是大漢為了伺候老爹方便,所以只給老人家穿了條里褲。

老者卻又在重複:「打仗。」

大漢實在無奈,哄著好半天,才將老者送進了裡屋。

走之前,季離看見老者臉上,已滿是淚痕。

許是當年征南軍,退下來的老兵吧。

在天都,季離實在見過不少。

個個都積攢了一身的傷。

這才使得老者年逾花甲,身體便不堪至如此境地。

過了一會兒,那名大漢從裡屋出來,季離注意到,他的腰間別了一把菜刀。

於是心裡清楚,自個兒暴露了。

季離退後幾步,蒙好黑巾,等在門口。

不一會兒,大漢開門走出來,瞥了一眼季離,沒說話,回身先把門關好。

隨後大漢轉過身來,才張口問道:「你就是那個青仙吧?」

「是。」

季離看他光著脊樑,身上滿是傷疤,就連左臉上,都有一道二寸長的疤痕。

顯得面目猙獰。

大漢絲毫不曾意外,又問道:「因為我殺了些人,上了那個懸賞榜,所以你來殺我?」

季離總覺著大漢身上,有股壓迫之感。

不自覺的退後一步,手握劍柄。

「你能說說,為何要殺那些人嗎?」

大漢負氣道:「我殺的不是人!」

季離搖頭。

「你知道我不想聽這個。」

大漢頓了頓,說道:「青仙,你可知道,他們做了什麼?」

「什麼?」

「他們打我爹!」

季離一愣。

大漢此時講起,聲音聽來仍難掩氣憤:「我爹本來身體算是硬朗,還能自個兒出去討生活,擺攤賣些籮筐之類的小手藝,誰知,他們張口就管我爹要五十兩銀子,說是上貢錢!」

「我爹不交,也交不起,只是上前跟他們理論幾句,就被打的不省人事!」

「我爹可是征南軍的英雄!沒有他拚命報信兒,當年起碼要多死上好幾萬人!」

「可這幫狗娘養的,竟然打我爹!打殘廢軍人!」

「我爹被他們打成如今這樣子,屙屎屙尿自個兒都不知道。」

「可自從聽說大衡要起戰事,他每天都想著去前線,回征南軍,還要為大乾打仗!還想著,保護老百姓!」

「保護這些,把他打成這樣的人。」

「青仙,我知道你常給百姓做主,但是你告訴我,他們該不該殺?」

「假如你是我,會如何做?」

大漢說完,從腰間抽出菜刀,咣啷一聲,丟在地上。

季離不知該說什麼。

難道問他為何不報官?

他比誰都清楚。

俠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官老爺,一般都是收誰的銀子,替誰辦事,簡單又直接。

他一直看著大漢的眼睛,所以他相信,大漢所說的每一個字兒,都是真的。

不自覺的,季離的手從劍柄上撒開了。

捫心自問。

大漢說的沒錯,如果季離是他,也會如此選擇。

可能,死的人還會更多些。

季離退了三步,以此示意,自己不會再動手,隨後問起:「你是什麼修為?為何要把刀丟在地上?」

「我是四轉。」

大漢笑著說道:「我知道,榜上死了不少四轉修者,我一定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就把刀丟了,命交到你手上,我信你。」

季離點頭,心中已有定奪。

「好好照顧老人家,別再……殺人了。」

言罷,翻身出院。

可季離沒走,只是摘下面巾,站在院門不遠處。

要不了多久,段玉便會來。

他得等著。

直到半個多時辰后,遠遠地,段玉穿著捕快的那身灰色官服,佩著刀,朝小院走來。

一抬頭,他便看見了季離。

段玉先是一愣,眼中疑惑之色甚濃,隨即趕忙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段玉年紀不大,二十齣頭,長得也算方正,很濃的眉,很大的眼。

他心地很好。

季離曾打聽了周邊兒的好些百姓,都說這段姓捕快,最熱心腸兒,也最不要命。

幫派之人下來掃蕩銀錢,東城府衙,沒有捕快敢冒頭。

只有他敢上。

雖說時常鼻青臉腫吧,但是卻總笑呵呵的,幫百姓收拾殘局。

自個兒撞壞的東西,還得自個兒賠。

他姓段,名玉。

有幾個老大娘,在背後管他叫短命鬼。

可他從沒放在心上。

所以季離選了他。

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老陳捕頭死的時候,段玉哭的最狠,險些背過氣去。

段玉來了身前。

只見他拱手一禮,抬頭好奇問道:「季離少主,你這是……院兒里沒人?」

季離搖搖頭。

「有人,但是,他不該死。」

段玉看著季離認真的表情,清楚許是事情起了變化。

略微一想,便問道:「這刀客,殺人是因為,有苦衷?」

「他是為了自家老爹,才殺了人。」

段玉大概猜到原因,仍堅持說道:「可那是幾十條人命。」

季離沒想多說。

「懸賞榜上,把他的名字劃掉吧。」

段玉一怔,猶豫片刻,還是說道:「季離少主,這恐怕不合規矩。」

季離清楚,段玉敢對著自己說出這話來。

便代表他不是一個只知道完成懸賞,拿銀子了事的貪心捕快。

「段玉,你聽著,我不是來斷案的,我也不想評判誰有多大的罪過,誰又是被冤枉的。」

「我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若我是他,我會如何做。」

「今日聽他言語,我也忍不住氣憤難當。」

「若我是他,殺的人,不會比他少。」

說完,季離拍了拍段玉的肩膀,轉身便走。

他比段玉年紀小上不少,本不該有這一舉動,但他總覺著,該叫段玉好好想想自己的話。

最近,又常看世子李建成拍人肩膀。

於是便跟著學了過來。

段玉心裡想笑。

他知道季離比他小了快十歲。

看著少年故作老成的拍著自個兒肩膀,他只覺得季離實在不適合這種上位權貴的御下把戲。

不過他也想著,關於這刀客,的確是該去好好再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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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第一青樓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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