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季如
季離踩著長劍,飛了小半個時辰。
仍是沒飛起來。
只得先作罷。
他最後上桌,卻發現一桌子飯菜,眾人壓根兒沒動幾口,還以為大家都在等他,難免心生愧疚。
殊不知,他倒是專心練劍,可夫子幾人光顧著瞧他,筷子驚的掉了好幾回,哪還有空吃飯?
所以今日的晌飯,足足吃了一個時辰。
吃過了飯,路遙和承遠一邊嬉笑打鬧,一邊收拾碗筷。
季離看著承遠那一身僧袍外加光頭,卻與女子相親相愛,實在惹眼。
卻聽仙兒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少主,我問過了,那承遠本是佛子親傳弟子,斷了自個兒記憶,於世間修心禪,要經八苦,如今七苦已受,只剩一苦了。」
心禪,八苦?
季離雖未曾修佛,但也聽過世間八苦。
那便是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
至於承遠已歷七苦,僅剩其一。
看這樣子,該是……愛別離吧?
想必佛子親傳,修的定是那輪迴法經了。
如此,世人避之不及的生老病死四苦,應該不難捱過。
只是不知這愛別離,該是如何一種別離法?
總不會是生離死別吧。
尤其,就連仙兒都能打聽得到。
路遙,又知不知道?
季離只是點頭,沒說話。
當著人家的面,自然無法再問。
待得收拾妥當,撤了桌子。
仙兒和劉治容攜手走向竹樓,打算再去蹭書看。
雖說她倆不是書院弟子,可如今卻是書院四先生的侍女。
弟子們也沒人敢攔。
大先生在院子里,給五名弟子授業解惑。
季離頭一回瞧見沈京昭那般認真的模樣,偏頭看了一會兒。
卻覺得他能有今日成就,完全是靠……天賦。
單說他問的那幾個問題,實在是狗屁不通,不光大先生吹鬍子瞪眼,連季離聽著,都想幫著師兄,罵他幾句解解氣。
趙小雲的長槍被某人一劍斬斷,這會兒只能一手握斷槍,一手握斷桿,委屈巴巴的跟大先生比量槍法。
不過大先生倒是覺得,受了季離一劍,趙小雲心中那道君子意,反倒更圓融了一些。
徐寄遙和季離一樣,今日初拜師,不過她比季離來的早多了,天還未亮,就被世子送到了書院門口。
今兒個,世子與佛門的世間行走,蓮池大師有約,要忙一整天,說好了,晚點兒才能來接她。
近日來,李建成時常出入萬佛寺,似乎又與佛子攀上了交情。
她不想管那許多。
徐寄遙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她家世子要什麼,她就給什麼。
而今早,她入書院之前,李建成說過一句。
無論季離有何需求,不管明著還是暗著,都得滿足他。
徐寄遙牢牢記著,所以時不時就偷瞄季離。
至於承遠和路遙,總像是與周圍人格格不入。
雖說二人都笑的親善。
卻總讓人覺得,他倆之間,連一根針都插不進去。
別說旁人了,連大先生都不忍心打擾。
他們有心提問,大先生便悉心解答,他們談情說愛,大先生就裝作看不見。
季離走過三五步,算是消食,也不再打量幾人。
才剛想去院落一角,繼續研究飛劍之法。
可剛一轉身,嚇得他差點兒拔劍。
只見夫子一聲不響,就站在他身後,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的後背瞧。
季離轉過身來,幾乎撞在他身上。
多虧夫子個子只到季離胸口,否則只怕是免不了一場貼臉情緣。
季離趕忙退後兩步,疑惑道:「老師,您……有事?」
夫子不知從哪兒弄了一碗酒,盛在空碗里,正雙手捧著,說道:「季離,你是讀過那本【劍中仙】了吧?」
季離心說您問的正是時候。
哪怕夫子不提,他也要找老師解個惑的。
「老師,我的確是看過了,正好我想問問您啊,書上所說,是不是真的?」
「句句是真。」
季離越發好奇。
「老師,您為何敢如此肯定?」
「因為我見過世上的最後一個劍仙。」
季離連忙追問道:「他在哪?」
夫子嘆息,遺憾道:「他早死了。」
「老師,他是怎麼死的?」
「他其實挺冤枉,是被一個茶碗給砸死的。」
季離盯著夫子手裡,缺了一個口的茶碗。
雖不敢相信,仍是問道:「老師,您何不直說,是您用手中的茶碗,砸死了世上最後一個劍仙?」
夫子輕笑。
「我樂意。」
季離被噎了一句,心說,大先生所言實在不差,老師……的確絲毫不講道理。
這就讓平日里講慣了道理的季離,很難受。
但無論怎說,他都是有求於人。
只得暫時委曲求全,勉強笑著,問道:「老師,您可知,何為心劍?劍仙之法,又該是怎樣修來?」
誰知夫子先是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季離等著夫子的解釋。
卻沒等來一句話。
「老師,您是不知道?」
「笑話!天下還有為師不知之事?」
季離躬身,拱手,說道:「還請老師講解。」
夫子捧起茶碗,輕抿一口。
隨即昂起頭,臉上皺紋都抻開不少,又再做出一副高深模樣,說道:「我知道,但我偏不說。」
放……那個啥!
裝什麼盡知天下事?你就是不知道!
季離速度極其緩慢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他要夫子看清楚。
雖說他得尊師重道,不能言語過重,但只是翻個白眼,總挑不出毛病來。
隨後,季離扭過頭來,噌一聲,拔劍出鞘,朝天一擲。
長劍於半空顫了一顫。
嗖!
飛上雲霄。
不一會兒,三尺黑劍,於天邊兒兜過一圈,回到地上時,險之又險的擦著夫子的衣袖。
橫著懸停在季離面前。
「老師,這飛劍之術,我操控的還不太熟練,您要留神,可不要被我傷到。」
夫子冷哼。
卻總覺著,季離這小子的脾性,在哪兒見過。
「季離,你這柄自個兒養出來的劍,可有名字?」
「還未曾取名。」
「為師給你取一個?」
季離趕忙搖頭。
「老師,不用了。」
「我記得,劍仙之法的心劍,應當是……」
季離恭敬拱手:「請老師賜名!」
夫子想了想,笑道:「你名叫季離,修了一道如意,又奔著劍仙之法……」
季離聽著,心說,莫非是離意劍?
也太難聽了些吧?
只聽夫子接著說道:「季如劍。」
季離一愣。
總覺得哪裡不對呢?
可他想了想拒絕的後果……
「謝老師賜名!」
夫子滿意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