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肉

阿玉奶聲奶氣的發言，逗得一屋子人紅了眼。幾個哥哥卻聽不下去了。

「阿玉妹妹，以後二哥給你掙錢，讓你天天吃包子，大肉餡的包子！」

「對對對，還有吃不完的雞蛋，買好多雞蛋放家裡，天天給你攤餅子吃！」

「饅頭也好啊，但一定要是白面饅頭，我聽說白面饅頭就是最好的饅頭了，甜得很，比糖水還甜！」

幾個活寶哥哥一人一句，說得小阿玉懵呼呼的，小眼睛瞪得溜圓，悄悄掰著小手指，把這些都記在心裡。

但其實，小阿玉還是有點疑惑的。

她好像聽誰說過，最好吃的不是白面饅頭，也不是大肉餡包子。

是什麼呢？

啊，她記不起來啦。

反正，以後記住哥哥們的話就好啦。

小手敲了敲腦袋，小阿玉不再想了，轉頭又賴進阿娘的懷裡。

先是小心翼翼挪過去，發現阿娘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咳嗽得厲害，她又靠近了點。

阿娘好像有點變了，但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阿娘了，她身上沒有葯藥味，是好了吧？

「等阿娘好起來，阿娘身上就香香的，到時候，阿娘再抱你，阿玉不能哭，乖啊——」有誰曾一邊咳嗽著，一邊對她這樣說。

那聲音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模糊了……

劉氏感受到孩子的親近，那本就圓滿的心，頓時軟做了一團，忙把她摟緊了些。

「阿娘。」小阿玉抬起頭，怯生生喊了一句。

劉氏：「嗯，怎麼了？」

「阿娘。」小阿玉又喊了一聲。

劉氏仍然笑著，輕聲回：「嗯，阿娘在呢。」

小阿玉伸長手，抱住她微微彎下來的脖子，用了用力。

小腦袋埋進去，很是高興地說：「阿玉，找到你啦！」

劉氏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用更大的聲音回她：「嗯！阿娘也找到我家阿玉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幾個媳婦偏過頭，揉了揉眼睛。

小張氏低嘆了一句：「也是可憐的孩子。」

王老太太把手裡的鍋鏟在鍋邊敲了敲，發出「邦邦邦」的鈍音。

「快點弄飯！還要老娘伺候你們啊！」

正說著，外頭又傳來響動，卻是村裡的族老和村長一行人來了。

胡老太爺有些受不住刺激，讓兩個後生去把村長他們叫來，自己在堂屋裡坐著。

來的都是村裡能說得上話的，其他人還沒叫，這麼多的巨蟒肉要怎麼處理，得提前商量個章程出來。

胡老太爺是村裡唯一有功名的讀書人，再加上胡家村裡胡是最大的姓，他自然也極為受尊敬。

看人都齊了，坐在主位上的胡老太爺，這才清了清嗓子，道：「按理說，我只算是胡氏家族的族老，不該坐你這主位的，今天就厚顏坐一坐。」

老王頭坐在旁邊，忙道：「沒有沒有，我們來胡家村，你也幫了不少。咳，我也不會說話，我們要不就說說怎麼分吧。」

村裡人沒那麼講究，胡老太爺也不喜歡之乎者也地喊。

大家平日里說話，基本不用敬稱，免得說了嘴不舒服，聽了耳朵也彆扭。

「好，今天大傢伙都來了，你們也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是老王家的小孫女，啊，叫、叫……」

老王頭補充：「阿玉，娃娃叫阿玉。」

「對，阿玉，這個娃娃福氣大著呢！」胡老太爺感慨一句，又接著說，「院子里的東西，你們也都看見了，怕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斤了，按旺子的意思，他們家自己留個三百斤，我的意思是，給他們留四百斤，其餘的，各家各戶先都分上一斤，再看哪家缺的狠的，多分上點。」

幾個族老都點點頭，其中一個道：「咱們幾家算是村裡好過些的，若是愛吃這肉，可以和村裡人商議商議，一斤肉換幾斤糧食。這肉不是解饞用的，是救命用的！」

還有一個族老手中的拐杖拄地，跺了跺，才道：「你們都需得記住，這肉無論怎麼來的，都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老王家給的。得了肉的，要記得人家的恩，若是有哪家嫌少，或是眼紅人家的，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可還沒入土，逐幾個人出族還是做得到的！」

這些話若是前頭不說的狠點，後頭若是真出了事，那才是他們的過錯。

不能讓人割了肉，還惹了一身腥。

其他年輕人也跟著點頭，話都說明白了，他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蟒蛇肉啊，補得很，吃上一口，身體能暖和不少。

家裡有體弱的，也能用蛇羹養一養，說不定這個冬就熬過去了。

老王頭別看面上淡定，手早就在桌底下抖成一團。

他是個老實的性子，這些年的嚴厲，也不過是為了撐住一個家，愣立起來的。

很多大事，還是王老太太撐場面。王老太太今天不想出面，只能是他一個人。

他心裡怕得很，生怕大家要他們家只留一點，又怕主動分肉給家裡招了禍。

心裡相信鄉親們是一回事，真正面臨又是另一回事了。

萬一呢？

人性哪能經得住試啊！

很快，大家就商量好了具體的章程，整個村子並不是特別大，人口也不算多的，各家各戶什麼情況，他們全都清楚。

接下來，就是通知各家各戶來拿肉。

外面陽光還沒散去，聽說能拿肉，再懶的漢子也被老娘一腳踹出門。

「快去拿！一人吃一口，也能挨個幾天，你老娘還想過年吶！」

大傢伙聽說是老王家送的肉，都動容不已，老王家是他們村裡最窮苦的了。

居然還記著他們的恩，沒自己獨佔著。

也有人只分了一斤肉，心裡不滿：「老王家人口再多，需得著四百斤么？我們一家才一斤，他們就四百斤……」

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揍了一拳：「你他娘再說一句，把你家這份也給收了！看什麼看，你不服？那要不要我替你問問，老太爺他們怎麼說？」

有負責監督的聽到了，直接說：「族老們早說好了，誰覺得不服氣的，肉留下，人出族！」

為了點肉就被趕出族，那還怎麼活？

這下子，小部分有意見的，也都被壓了下來。

大家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傢伙，便是養的肥豬，一年到頭頂天了兩百斤，已經是膘肥體壯了。

他們預估這蟒蛇有一千多斤，結果大家分批切了、稱了，總重量卻大大出乎意料！

村裡識字的不多，會算術的也不多，還是胡老太爺算起來的。

算完后，胡老太爺倒吸一口涼氣：「不算其他的，光肉都有三千六百八十六斤七兩二錢！」

有人道：「嘶——這怕不是成了蛇仙了？」

也有人咬牙道：「人都快餓得升仙了，還怕吃蛇仙？反正老子不怕，老子還能多吃兩口!」

若再餓上幾天，老王家是萬萬不敢拿出來的，眾人見了吃的，怕是得哄搶！

三千多斤肉，老王家留了四百斤，各家先分了一斤，又給格外缺的那些人多給了幾斤。

結果還剩下一千多斤的量，分出去的都是純肉，剩下這些是帶骨肉。

胡老太爺就直接給各家再添了十斤。

均分肉時，都是按一戶一戶來分，不論那家人口多少。

於是最少的家也有十一斤肉，過年都不敢買這麼多，這下是真的沒人有怨言了。

白撿的肉，誰不稀罕？

巨蟒皮剝下來，連皮帶血有五十斤重。

內臟沒多少，加起來有個三十多斤，蛇膽倒是大得嚇人，有十多斤重。

蛇皮和蛇膽，胡大夫的家人做主向老王家買下來了。

給了他們二十兩銀子。

這倆都是好東西，巨蟒蛇膽更是好得很，二十兩銀子的價格，其實算低的了。

但再多，胡大夫家也買不起。

老王家也不知道怎麼弄，賣了倒也不心疼。

只說：「等胡大夫回來了，讓他給我們阿玉瞧瞧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