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負青春
縣中基礎配套相當落後，僅有的幾盞路燈能亮的不到一半，風一吹還「吱吱呀呀」的搖晃。
相對於縣中，校外霓虹閃爍，尤其是門口理髮店，裝飾了彩帶燈，一到晚上格外醒目，還配製了一個音響，播放著胡楊林的【香水有毒】
……
我曾經愛過這樣一個男人
他說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我為他保留著那一份天真
關上愛別人的門
……
他說的每句話我都會當真
他說最愛我的純
……
悲情的告白，律動的主旋律緊扣少年的心，也成了多少人青春的記憶。
陳哲不知不覺代入其中，不是為了回憶誰，而是終於找回了青春的味道。
「老三……」
「這裡！」
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一輛摩托上有人向他招手。
陳哲臉上綻出笑容，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江濤和曲子洋，都是棉紡廠家屬院的發小，也是整個家屬院最頭疼的幾個刺頭，砸老王家玻璃，往楊奶奶菜籃子里扔炮仗，堵棉紡廠辦主任家閨女劉麗……
只是，堵著堵著，劉麗就被堵成了幾人的大姐頭，沒辦法，他爹牛逼，還給三人排了號。
劉麗是老大，江濤老二，陳哲老三，曲子洋老四。
四人的關係是從小好到大的那種，只是未來的境遇天差地別。
劉麗10年去了米國，並在那邊嫁了人，江濤開起了連鎖超市，在牛城算是小有名氣，曲子洋接了他老子的班，成了棉紡廠職工，旱澇保收。
陳哲是四人中唯一的大學生，反而混的最差，蹉跎十多年，一事無成。
江濤頂著一頭黃毛，煙花燙，曲子洋乾脆直接剃了個大光頭，二人叼著煙，痞氣很重，經過的學生都有意無意的躲著二人走。
「這髮型挺帥啊，哪裡理的？咱也去搞一個。」江濤打趣道。
「你們怎麼來了？」
陳哲笑著走過去，在江濤胸口錘了下。
「我倆過來刷夜，順便幫沈姨帶點東西給你，最近怎麼樣？」
「還那樣。」
陳哲回了一句，接過曲子洋遞過來的一大包零食。
「還有手機，卡給你辦好了，也是沈姨讓帶給你的，讓你先湊過用，高考結束后再買新的，我倆號碼已經幫你存上了。」
陳哲接過手機看了看，有些熟悉，半新不舊的直板機，反應了下才想起來，這是老爸陳國華淘汰的手機。
這時江濤拿出煙遞過去，「抽一根。」
「不抽了，影響不好。」
陳哲擺手，他從初中學會抽煙，沒有癮，平時不抽。
「屁的影響，我發現你上學學傻了，膽越來越小了，這可不像你。」
說著，江濤直接塞進自己嘴裡用他抽了一半的煙懟著，又塞到陳哲嘴裡。
初中時，一起抽一根煙的時候不再少數，陳哲倒也沒有嫌棄，抽了一大口，尼古丁的衝擊讓他有些飄飄欲仙，隨口問道：「就你倆？老大呢？」
「別提了，最近迷上炒股了，整天和老劉聽課，都不出來玩了。」
股票？
陳哲心裡猛然泛起一絲蠢動，07年國內股市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全民狂歡」，這是自99年後，資本市場的又一場饕餮盛宴。
在四月到九月這半年時間裡，股指上攻熱點頻繁轉換，市值呈幾何級膨脹，市盈率高達五六十倍，
甚至成百上千倍的股票也相當多，大批小商小販農民工人紛紛入市，甚至有女股民創作了網路神歌【死了都不賣】……
只是從十月開始，隨著米國次貸危機全面引爆，波及全球，著名的07年股災也隨之而來……
這場盛宴造就了無數富豪，也造就了無數破碎的家庭。
陳哲之所以了解，是因為他大學畢業后在事業受挫的情況下，一度沉迷股市，07年的股市具有很大參考價值，他還深入研究過。
到現在，他還記得07年的十大妖股。
只是……
蠢動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在已經四月末，不說馬上高考，他沒有多餘精力去分心。就說他手裡的資本，如果沒記錯，他攢下的零花錢也就三四千，這點錢投進去真沒多大搞頭。
好在高考後才剛進入六月，還有機會，到時候再想辦法搞點錢。
當然，想歸想，陳哲沒有傻傻的對二人說，兄弟，我有內幕消息，信我，去籌錢，帶你們裝逼帶你們飛。
不切實際，以他復讀生的身份，要真這麼說，二人絕對會給他一個傻逼的眼神。
「對了，聽說你們學校今天有人打架，警察都出動了，你知不知道什麼事？」江濤道。
「你們這麼快就聽說了？」
陳哲有些驚訝，如果江濤不提，他自己都快忘了，真沒當回事。
曲子洋吐口煙道：「舊城就這麼大，屁點事都能傳的滿天飛，據說被打的是水晶網吧老闆的小舅子，好像叫齊勇。」
現在能開網吧的一般都有點關係，陳哲這才覺得有點麻煩，想了下問道：「齊勇他姐夫關係硬不硬？」
江濤道：「有點關係，不然也不能在商貿街開網吧，你關心這個幹什麼？」
「人是我打的，警也是我報的。」
「卧槽！」
「卧槽！」
二人幾乎同時出聲，驚訝的看著他，眼中還透著興奮。
「老三，是你打的？」
陳哲再次點頭，「我打的，問清楚心裡好有個底，馬上高考，我不想惹麻煩。」
隨後，陳哲將今天的過程簡述了下。
江濤：「那女生是不是很漂亮？」
曲子洋：「有沒有被感動以身相許？」
陳哲：……
「說正事扯什麼姑娘，我現在就想好好複習。」
曲子洋道：「操，我早就看那貨不順眼了，整天雕兒吧唧的，想干他很久了，只是他一直沒跟咱找事。」
江濤無所謂的擺手，「打就打了，沒有事，回頭我找老大說下，老劉的面子在縣城還有點用，你就安心複習吧。對了，那女生叫什麼名字？叫出來給兄弟瞅瞅？」
三人閑聊一會兒，也就十幾分鐘，陳哲從零食袋裡挑了幾包果乾，剩下的都讓二人拿去當夜宵了。
回到教室，王一一已經回來了，沖他招手。
陳哲回到座位就看到桌上放著兩個盒飯，他還以為是王一一帶給他的。
結果王一一努努嘴道：「中午那女生給你送的。」
「平白無故送飯做什麼？」
陳哲打開一個一次性飯盒，裡面是一份紅燒肉，另一個飯盒裝著米飯。
「這你問誰？」
王一一語氣酸調道：「我一回來就看到她在咱班門口傻愣愣的杵著，一見我就塞我手裡，說了聲給他，人就跑了。
還給他，稱呼都這麼個性，還說你倆沒事？」
陳哲倒沒在意飯盒的事，奇怪的看著王一一道：「怎麼這麼大醋味？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去你的，你才吃醋了，我就是心疼我買的飯白瞎了。」
王一一將自己的飯盒從抽屜拿出來放到桌上，眼睛挑著陳哲，好像在說，你吃哪個？
「我今天幫了她點小忙，應該是為了感謝我。」
陳哲笑嘻嘻的打開王一一的飯盒，裡面是一份炸醬麵，「真香，早就想吃炸醬麵了，對了，給你帶了些零食。」
從口袋裡掏出幾包果乾放到王一一桌上，挑著炸醬麵直接開吃。
王一一愣了下，接著臉上綻出一抹淺笑，撕開一袋包裝，將一顆酸梅塞進嘴裡，拿出mp3，一個耳機塞進自己耳朵里，一個耳機塞進陳哲耳朵里，嘴裡輕哼著不知名的曲調翻起書來。
英語辭彙順著耳機灌進腦海，陳哲習以為常。
他不是沒有感覺出什麼，王一一給他帶飯不是一次兩次，而是這一年中的常態，那時他心思都在張萌身上，加上二人關係不錯，真沒往其他地方想。
現在回頭看，卻是品出了些別的味道。
就如同果乾吃在嘴裡酸的讓人齜牙，甜的讓人流淚。
不負青春，原來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