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龍末

「木偶，只是因為不智，才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

而且作為我們，並不能去評價它的對錯。

或許在它自己看來，它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夜煞難得為其他人辯解，但木偶是個例外。

死去的木偶，已經不再是那個讓人頭疼的古音多之子，而是夜煞手裡曾經那個髒兮兮的娃娃罷了。

死亡，便是一切的歸途。

「你覺得，許樂真的會來到這裡么？」黑羊始終不明白，夜煞為什麼如此看好許樂。

它總覺得許樂是有些不靠譜的，太年輕了。

可夜煞只是笑了笑，反問道：

「我覺得？」

「是的，你覺得。」

「我覺得他會以超乎常人的清醒和決斷力擊穿黑暗，讓光明從裂縫中湧現出來。」

黑羊再次沉默了。

作為夜煞的最終同伴，它何嘗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或許就是因為不想看到這一幕，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它才會在自己的內心裡一直否定許樂吧。

「算了，我就不給自己找堵了。」

「哈哈哈哈。」夜煞爽朗的笑了起來，這是久違的笑容了。

……

燈塔附近，靈魂火炬的外圍。

許樂的身影猛然落地，沒有驚人的衝擊波，也沒有任何劇烈的聲音。

只有一圈黑色的波紋向外擴散出去，隨後許樂便已經穩穩的落在地面上了。

在他不遠處，一個略顯巨大的身影，正在啃食靈魂火炬的樹枝和樹榦。

龍！

從周圍的環境，還有靈魂火炬被破壞的程度上來看，它啃食這裡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吃下那麼多樹枝樹榦，不會撐么？

這是許樂的想法，哪怕接下來可能會爆發戰鬥，他也依然忍不住去思考這個有些跳脫的問題。

似乎是感覺到了許樂的出現，龍猛然轉過了自己的頭顱。

這一轉頭，讓許樂微微蹙眉。

在龍的頭骨上，一條巨大的裂紋順著額骨向下蔓延，幾乎快要到龍頭的鼻樑處。

額骨裂紋的上面，許樂甚至可以清晰看到一些血肉組織，還有最裡面的大腦。

在龍骨鼻樑的上部位置，一顆被摳掉大半的多彩龍晶鑲嵌在那裡，似乎是和整個龍頭內部都是連通的狀態。

除了龍頭位置巨大恐怖的傷口，龍的身體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它的胸口處被某種銳利攻擊擊穿了一個大洞，順著大洞看向裡面的話，可以發現龍那已經碎裂掉一半的心臟。

強大的恢復能力，讓這顆碎裂的心臟勉強止住流血，但這也導致了它身體其他位置的供血已經失去平衡。

除此之外，龍的翅膀，爪子，各處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看起來，它經歷了一番難以言語的苦戰。

這種傷勢，已經無法說是勝利了。

因為在龍看向許樂的時候，那對異常猩紅，並且有著色塊的眸子，讓往日里充滿威嚴和壓迫感的龍，徹底失去了風采。

如今的龍，就像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超級怪異。

虛弱，無智，渾渾噩噩的樣子，還有時不時就外溢出去的強烈靈能，也讓許樂有些唏噓。

龍，是一個有些特殊的古音多之子。

作為天空之主，他完全不像木偶那樣，總是製造大量的投影，去干涉人類世界的軌跡。

在封印之力解除后，龍就將天空作為據點。

沒有額外製造古音多子嗣的意思，當然也不太可能做出什麼幫助人類的事情。

它超然於物外，不受到這個世界其他意志的脅迫。

許樂和它有過幾次接觸，算是對眼前這個古音多之子的性格有著一定了解。

那種嚴肅和盛怒的外表下，龍的性格其實相對比較平和。

許樂沒見過它去做木偶所做的那種極端事件，也沒有因為神經質去胡亂破壞其他地方。

對比其他古音多之子，龍的性格可以說是相當鹹魚的。

不過鹹魚並不是弱小，龍的實力相當強悍。

其本身的威壓，就是應付弱小怪異的最好手段，不夠強大的怪異，在感受到龍的威壓時，就已經沒有戰鬥力可言了。

擁有這種能力的龍，大部分時候也都不需要古音多子嗣。

可眼前的樣子，很明顯不在其中。

它傷的太重，神志不清了。

「龍大人，你還好嗎？」

嗚！~

似乎是感覺到了許樂身上的危險氣息，龍並沒有去主動靠近許樂，反而是在許樂詢問自己的時候，略顯局促和嚴謹的後退了幾步。

它的目光中充滿警惕，甚至有些畏懼。

遲疑的看了一眼身後的靈魂火炬枝幹，然後又看了看許樂。

猶豫一番后，龍居然叼了一截枝幹，放在了許樂這邊的方向。

其做法，像是在示意「我不吃了，讓給你」這種舉措。

看到這樣的反應，許樂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難以形容。

他知道，對方認不出自己了。

曾經的龍，對許樂有過幫助，尤其是在封印之地那次。

看著一個強大而又完美的生物，變成如今的這副樣子，許樂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確實是有些令人唏噓。

「是什麼樣的存在，能夠把你傷成這樣？」

許樂的詢問沒有得到回應，龍在做出讓步之後，短暫的飛行了一下，來到枝幹的另外一邊，繼續啃食起來。

這件事情似乎要比眼前的許樂更為重要。

靈魂火炬和許樂心意相通，幾乎可以說是噬魂樹的下位替代品。

他將手掌放在靈魂火炬上的時候，瞬間就明白了龍為什麼要去啃食靈魂火炬。

它是古音多之子。

古音多的一切初始，靈智的誕生，都源自於黃泉魂河當中。

龍在受到重創之後，也很清楚自己很快就要失了智，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它必須做點什麼，用來彌補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一切。

所以它給自己下達了生物本能的命令，進食黃泉靈魂。

希望可以通過這樣的進食，讓黃泉靈魂流入體內，逐漸修復自己受傷的精神與靈魂，從而返回到清醒的狀態。

不得不說，在失去意識之前，能夠做出這樣冷靜的判斷已經不錯了。

但很可惜的是，它實在太虛弱了。

虛弱到幾乎沒有辦法很好的飛行，沒辦法站直身體，也沒有辦法找到具有黃泉靈魂的母樹之界。

虛弱至極的龍，尋覓著黃泉靈魂的力量，最終找到了燈塔的靈魂火炬。

靈魂火炬的生物規律，和黃泉靈魂有些相似，但卻沒有那麼的強大。

它具備著一部分黃泉靈魂的效用。

所以按照正常情況下來說，吃下足夠多靈魂火炬樹榦，樹枝，確實有恢復自身靈智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啃樹是有用的。

可問題是，想要恢復一個古音多之子的靈智，需要啃食的樹榦，恐怕是一個天文數字。

以龍目前的狀況來說，不要說啃樹恢復神志了，許樂看著它大了一圈的肚子，估計它連意識都恢復不了，怕是就要撐死在這裡。

在啃食樹榦的過程中，因為要防備著許樂，龍的身體時不時的抖動一下。

感覺就像是那種受到驚嚇的流浪狗一般，隨時都要提防著別人會攻擊它，迫害它。

這種自我拉扯的行為，讓原本就已經殘破的腦殼有些承受不住。

然後許樂就看到，龍的腦子掉下來了一些……

許樂：……

是真的腦子掉下來了一些。

龍頭部的傷口實在是太駭人了，那種巨大的裂縫，貫穿性的傷害，還有被挖走的那顆多彩晶體，讓許樂明白，眼前的龍，恐怕已經是強度之末，落日餘暉了。

它的身體甚至無法包裹住裡面內臟，現在，就只是在強行拖著不死而已……

看到它的這個樣子，許樂知道，所謂的交流，恐怕已經做不到了。

黃泉果實已經被自己吃下，許樂估計古音多母樹的黃泉魂河，也會因此而逐漸枯竭。

龍，已經沒有了再度復原的可能。

但如果只是短時間恢復靈智的話，他或許還有些辦法。

「希望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吧。」

許樂朝著龍的方向靠近，在感覺到許樂的靠近后，龍立刻做出了警惕反應。

低聲嘶吼，張開嘴巴，甚至在許樂足夠近的時候，發出了龍咆哮。

昂！~

可曾經恢弘的龍咆哮，現在許樂看來簡直和老母鴨怪叫沒什麼區別。

而且如今的許樂，就算面對完全體的龍，也不會有絲毫的畏懼了。

許樂晉陞后，從來都不需要為自身的靈能擔憂。

如果每個大等級，是按照10個小等級來算的話，別人晉陞8級，相當於8.0級。

而許樂晉陞8級，就相當於8.9級了。

已經是當前等級的最強狀態，其他的方面，無非是術式和能力的熟練度問題。

在龍無法壓抑自己情緒，朝著許樂發起衝鋒的時候，許樂只是對著它舉起手掌。

「命運糾纏。」

許樂身體周圍的黑氣一陣蕩漾，無形的命運之絲已經纏繞在了龍的身上。

沒有辦法衝破命運束縛的巨龍，只能在在原地掙扎。

可它在掙扎的過程中，又掉下來一些腦子，連帶著身體的傷口也跟著崩裂起來。

許樂無奈，直接召喚出噬魂樹，讓大量的樹枝纏繞在龍身上，也將他徹底壓趴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眼見許樂逐漸靠近自己，龍的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

作為曾經的至強生物，它本身的感知能力也是極為強大的。

雖然失去了很多力量，但那份對於危險的感知，卻被龍保留下來。

隨著許樂的靠近，它從許樂身上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強大力量。

而且這股力量，似乎已經不屬於古音多了，而是一種新的力量體系。

新的體系龍很陌生，陌生便是未知，未知就有可能有著危險。

龍，畏懼了。

許樂將自己的手掌按在龍的頭上，通往黃泉的靈魂河流立刻被他截斷，魂河中的靈魂被許樂拿捏在手中，順手就注入了龍的身體里。

他不知道這種靈魂修復的方法有沒有用，但龍現在的樣子，他也只能這樣嘗試一下了。

「龍大人，醒過來吧。」

隨著許樂注入靈魂的不斷增多，龍那渾濁的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

身上的氣息也不再狂躁不安，逐漸安靜下來。

作為治癒者，許樂當然感受到了這種改變，他嘗試性的低下頭，看了一眼龍的眼睛，詢問道：

「龍大人？」

「……」

龍的嘴巴被噬魂樹枝條捆住，根本張不開，沒有本源力量的它，也已經沒有辦法通過意志和許樂溝通了。

許樂馬上意識到這一點，不過他沒有鬆開噬魂樹而是詢問道：

「龍大人，如果你清醒了的話，就眨三下眼吧。」

有點兒戲的舉措，但卻很有效。

龍無奈的眨巴了三下眼睛，許樂的噬魂樹也隨之放開。

清醒的眼神依然赤紅，血塊也沒有消散，龍的眼神里有些輕鬆，也有些解脫的意思。

「你終於來了。」

聽到這句話，許樂就已經明白，龍恐怕真的不行了。

「龍大人，在等我么？」

龍沉默了一會，然後才嘆息道：

「是啊，你晉陞的速度，實在太慢了。」

許樂：？

我的晉陞速度慢？你這不是尬黑？

「我很慢嗎？」許樂是有些不服氣的。

「是的，對於古音多之子來說，你的晉陞速度確實太慢了。」

「我不是古音多之子。」許樂有些倔強的說道。

龍也沒有反駁意思：

「是啊，你不是古音多之子，所以你晉陞慢也是情有可原的。」

「……」

見許樂無語，龍又繼續說了下去，聲音有些急促，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和許樂說，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其實有很多時候，我也想提前告訴你一些事情。

但對於母樹的敬畏，讓我把那些拔苗助長的想法壓制住了。

還好，我沒有做出什麼特別過分的事情來，你的成長，也還算順利，母樹的意志，終究是對的。」

「龍大人，知道母樹的計劃么？」

「不然的話，你憑什麼從我的手中，拿到光鑄？」

龍的話，讓許樂猛然驚醒。

是的，如果不是龍的話，他恐怕永遠都沒有辦法拿到光鑄較為完整的軀體，或許也沒有辦法走到今天的路。

「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