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地方

六月的首都日漸炎熱。

表面上有些破舊的小區外，知了在大樹上不停的叫。

和老舊風扇里的嗡嗡聲交織在一起，讓房間里咬著筆的少年有些煩躁。

「晉級賽？打什麼晉級賽？還三天就高考了，您可著街上扒拉著挑挑，有您這樣當爹的嗎？」

李落的目光中透著些許無奈，在他眼前的是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大背心，大短褲，涼拖鞋，整個一不修邊幅的樣子，尤其是再配上那懷裡抱著筆記本的網癮少年姿態，甭管從哪個方向看都能感覺到滿滿的違和。

中年男子聞言先是錯愕，再是震驚，看向李落的目光甚至逐漸開始轉向陌生，就好像第一次認識自己的這個兒子一般。

然而就在男子準備說點什麼時，李落卻一把抓起桌上的時鐘，指了指上面的時間：「媽快下班了。」

「哎！」

這個理由似乎比天塌下來都好用，中年男子應了一聲后一溜煙的離開了房間。

「唉。」

這一次嘆氣的是李落，看著眼前書本上單一拿出來認識，連成一塊兒就陌生起來的各種符號，李落只覺一陣頭大。

「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

旁邊的掛歷，以及這兩天發生的事，李落不難確定，自己重生了。

2017年6月4日。

距離高考還有3……不到3天。

短暫的迷茫后李落首先思考的是，自己的目標是什麼。

和重生者標配的系統沒有出現，李落回想了一下自己擁有的各項能力指標。

學習方面，標準的學渣一枚，用老師家長長談的一句話來說就是腦子有，就是不學。

身體素質尚可，但這玩意不是特別突出的話又不能當飯吃。

長相……長相算不算？

……

樓下很快便傳來自己老爹李全和隔壁鄰居的聊天聲。

「老李，今天晚班？」

「可不嘛，你這是剛回來？」

「嗨，我家小子不是學體育的嘛，還別說，能鬧一氣，這不，被特招了，上午就請了個假去瞧瞧，話說回來，你家那二小子……」

「屋裡頭學習呢，這兩天可用功了。」

「嘿，這個時候用功還有嘛用？要我說啊，你這二小子算是長廢了……」

聽得這話李全變了臉，瞥了一眼樓上的自家窗戶：「滾蛋！沒事別在這逗悶子。」

「不是我說你啊老李，你二小子也十八了，成年了，整天打遊戲算怎麼回事兒？打遊戲能打出條路嗎？退一萬步講，你夫妻倆大部分的錢都供老大留學去了，二小子……」

「走不走？再不走我去拿馬桶搋子搋你嘴裡！」

「得，您歇著！」

隔壁老林無奈的搖著頭從李全身邊走過，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開始哼起了小曲兒。

李落關上了窗，目光再次落在手頭上的書本時不由得嘆了口氣。

而後李落扭頭，視線從旁邊的紅木桌台上掃過，最終定格在一塊身份牌上。

站起身來，李落走到桌台前，將那已經落了灰的身份牌拿起。

身份牌上是一張一寸的相片，下面是很簡單的信息登記，有姓名、年齡、id。

翻過身份牌的背面是一張宣傳圖，下面印有幾個大字。

職業俱樂部訓練生計劃。

……

片刻后，客廳傳來了開門聲，隱隱還夾雜著交談，李落一聽就聽出來是自己老媽羅梅回來了。

「隔壁老林又碎嘴子了？」

「可不，我反正是沒覺得咱小落比他家娃差哪了，咱小落可是完美繼承了他爹的長相優點……」

「嗯，還繼承了你的那些壞毛病。」

「怎麼能說是壞毛病呢？先不談學習，就說對其他事的那股執著勁兒……」

「你說的是對打遊戲的執著勁？」

羅梅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音調了拔高了幾分：「都四十多歲的人了，下了班不知道好好休息天天抱著那破電腦，兒子都是被你帶壞的！」

「那要這麼說的話小鴻咋沒被我帶壞？」

「你的意思是我在胡說八道？」

嘎吱。

打開的卧室門讓客廳的火藥味迅速淡去。

「爸，媽，阿鄭喊我出去一趟。」

羅梅眉頭一掀：「又要去……」

話說到一半，羅梅就注意到了李全在給他打眼色，到嘴邊的話最終還是改口了：「不吃飯嗎？」

「他請客。」

李落笑了笑，推門離開。

待到李落走後，李全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兩天小落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也感覺到了。」

羅梅搖了搖頭，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去年年初的時候你幫他瞞著去的那個地方叫什麼來著。」

……

時值正午，樹蔭下的李落漫無目的的走著。

一個人不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成熟，經歷的事更能讓人快速成長。

家裡排行老二的李落自覺是很幸福的。

有個大自己五歲在歐洲某知名大學留學的哥哥，有和睦的家庭，相對開明的父母。

雖然老父親總是會念叨自己這小號養廢了什麼的，但李落清楚，不管是看上去不怎麼靠譜的老爹還是在家佔據絕對主導權的老媽對自己都很好，甚至對從小到大有所疏忽的自己還有些許愧疚。

但李落並不覺得爸媽欠他什麼。

重生之前，路是他選的。

父母也給了足夠的支持。

失敗的責任，在他自己。

作為標誌性的網癮少年，若是按照正常的時間線，李落會義無反顧的投身英雄聯盟職業圈的懷抱，然後被某次級聯賽的俱樂部以一份近乎捆綁式的條約忽悠進去，從而在職業生涯尚未起勢的時候斷送。

遭受挫敗極度失意的李落被被迫繼承了自家明年規劃拆遷的兩套XC區的房子，懷揣著沉重又複雜的心滿世界轉來轉去。

大腿哥哥畢業后拿到了一份待遇相當優厚的offer，如果不出意外，李落的這輩子就會在這種樸實無華的生活中度過。

但是出意外了。

他回來了。

前兩天的李落很迷茫。

他試圖從自己從未擅長過的學業中支棱起來，然而經過了努力后發現好像不是很行。

現在李落清醒了一點。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李落從兜里摸出了去年生日老爹給買的紅米手機，接通了電話。

「落哥，你出家門了嗎？咱不是約好了今天去看考……」

聲音到這，戛然而止。

李落眨了眨眼，迅速完成了腦子的切換，從學習狀態切換到了其他次元：「是啊，去看考場，我這都出來了，你趕緊，這天熱死個人。」

「哎好嘞，去路口那等我就行。」

「快點的吧。」

電話掛斷。

李落把手機揣進兜里，悠悠的走向了自己好兄弟口中的所謂「老地方」。

路口網吧。

李落遞過去身份證。

「開個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