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 破軍三聖

「那魏昊四處招兵買馬，響應者極多，如今南面危局，諸公可有良策？」

「我為大夫，非修真也！二聖何不禱告仙靈，卜問鬼神？！」

大朝會上，內廷宦官代表了太后和國君，詢問外朝平叛事宜。

然而諸多重臣，此刻早就沒了耐心，國運、官威、名望……凡是能夠轉化為實力的東西，都在被消耗。

此時此刻，內廷宦官皆是修為高深的「仙奴」；外朝之中，鬼仙境界的文臣武將比比皆是。

只是各自熟視無睹、置若罔聞，這種仙不仙、人不人的王朝面貌，在大虞完蛋的時候，也是有的。

這一次，輪到了大夏。

「那……此次命大國師為帥，不知諸公意下如何？」

「呵，如今那魏昊麾下妖魔精怪無算，若非強軍傳承，凡胎肉體如何抗衡？此刻大國師不出手，更待何時？」

兵部尚書還是那般火爆脾氣，他出列直視「十仙奴」的代表「滄海神君」，面露譏誚，口帶嘲諷：「滄海大監，若是有辦法請來天兵天將，再跟魏昊鬥上一場，我看，勝算更大。」

「滄海神君」自上次魏昊大鬧夏邑，也是吃了大苦頭，如今也越來越有人間閹人的變態心理，他被兵部尚書嘲弄之後，心中更是暗道：便不知道你前世是甚麼東西，把你煉製成法寶之後，看你還如何狂傲。

心中這般怨毒想著，嘴上卻還是平靜無波道：「若諸公沒有異議，那麼此次防備南來賊寇，當由大國師主持戰局。」

外朝完全沒有糾纏的意思，部堂順勢簽字用印之後，就趕緊下班走人，只是不同衙門之間，都有小會。

禮部之中，紀天霞氣定神閑，他現在已經領了外放觀察使的差使，這朝廷完蛋，在他看來，就是時間問題。

所以如何保全自身實力，才是重點。

很多人都以為這是大唐大虞大夏一般的王朝更迭，但是紀天霞可以肯定不是，因為一切都太快了，而且變數太大。

妖魔比大虞末年多，這並不奇怪，但下場的仙神……不在一個級別上。

十萬天兵天將跟魚蝦一樣在天地間遊動，蓬來都水司這樣的天界水府，居然沒有完成這一代的雲中君鎮殺。

一切都很反常。

更反常的是，地府換了閻王，豐碑也倒了。

現在，更是出現了新的龍王……

不受朝廷冊封的龍王。

他有一種預感，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一次的天地廝殺，會極為慘烈、酷烈。

想要在這種危局中明哲保身，太難。

為官多年，他相信這十年中隕落的仙神數量，遠超過去的兩百年甚至是三百年。

被屠戮的妖魔，也已經逼近大虞末年的數量，動不動就數萬十數萬甚至是數十萬。

大禹王也沒有這麼殘暴。

而魏昊，看似親手殺得不多，但間接受其影響而覆滅的妖王大妖，數量已經到了極為恐怖的地步。

翻開史書，通常到了這樣的數量，已經完成了改朝換代。

可惜，現在還沒有。

大夏的主力軍尚在，朝廷的體面也尚在，一切都是完好的，這同樣是一種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紀天霞心頭正在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對周圍同僚的爭論充耳不聞，忽地，他看到禮部關於傳詔「四方侯」進京勤王護駕的草擬詔書時候，頓時來了精神。

有一個大膽的念頭，從心中冒了出來，如果「四方侯」勤王……不，不管他們勤王不勤王，自己身為觀察使，都有諸多便利。

手指互相捻著，紀天霞忽然想到，自己這個觀察使，最少可以甩出無數頂官帽子。

雜號將軍隨便封都沒問題……

甚至散官官職，也能隨時暫封，缺個報備罷了。

但在地方，尤其是這時候，完全可以「便宜行事」，朝廷打個回執，沒有飛舟就是數月半年。

想到這裡，紀天霞頓時思路清晰起來。

亂世，唯有兵強馬壯，才能進退可據，而且神道仙家手段，永遠離不開人，自己只要手上有人，就有討價還價的底氣。

心中有了計較，紀天霞一掃迷茫，他此刻十分羨慕魏昊，此人目的明確，然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面對威逼利誘，始終堅定目標，所以才走到了這般地步。

那些江湖宗門，空有人祖人皇血脈的傳承，勇氣不如祖先太多。

原本只是準備動身離京的紀天霞，此時有了新的想法和計劃后，開始在各省部中活動，凡有差遣，都可以代為行事。

他要的也不是實權，而是名頭，哪怕只是口頭傳話，也沒有關係。

亂世，有名頭即可，實權不實權……已然不重要。

因為對亂世梟雄們而言，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名頭。

大的梟雄要大的名頭，小的梟雄要小的名頭。

如是而已。

而此刻，「宣武軍」軍中，諸多將校奇形怪狀，有背身雙翅的鳥人，也有獅頭猿臂的勐將，其中也不乏文官，但一個個法袍在身，更像是法師一些。

「宣武軍」軍主乃是夏室宗室親王娰文丁，他面目慈善，鶴髮白須，看上去已經到了耳順之年，乃是先帝的親弟弟。

「承蒙諸位賞臉，願意為皇嫂效力，不過，如今賊勢浩大，那魏昊出沒之所，必是精靈數十萬影從……難以拿捏啊。」

娰文丁一臉愁容，「如今擺下『北斗殺陣』，不知那魏逆，會不會另有殺招，能破解此陣……」

「哈哈哈哈哈哈……」

背身雙翅的鳥人頓時出列大笑，「四王爺莫怕，這『北斗殺陣』，乃是我北天盪魔大法。便是在天界，那些精通『烈士氣焰』的神丁，入了此陣，也難逃絞殺。北斗主殺的『殺』，乃是世界規律，被殺，就會死。」

「不錯，王爺無須擔心，那魏昊再強，也只是克製法力，這『北斗殺陣』，可不是只有法力，其中充沛靈氣，皆源自三界演化的根基，人之所想，仙之所望，鬼之所願，都在其中。然而三界之中，又有誰被殺不會死呢？閻王尚且會死，魏昊又豈能例外？」

「有我『破軍三聖』在此，王爺大可放心。」

又有兩個奇形怪狀的將校出列說話，讓娰文丁頓時鬆了口氣。

但一想到魏昊「大鬧地府」「大鬧龍墓」「大鬧夏邑」都干過，這樣的勐男，說不定哪天就「大鬧天宮」去了。

只是揣摩三將言語，又覺得言之有理，於是不再多想。

剛把心放下，忽然帳外傳來聲音：「報——」

「報軍主！西南起了大霧，似有龍吟虎嘯！」

「啊？！那魏昊打過來了！」

娰文丁頓時大叫，「快，快撤……呃，再探！再探！」

總算沒有太丟人，但傳令兵離開之後，娰文丁擦著額頭上已經冒出來的汗水，連忙道：「諸位，定是那魏昊打過來了，這如何是好？」

「哼！這魏大象好大的膽，怕是沒見識過『北斗殺陣』的厲害！歷朝歷代的烈士，在此陣中，除了死路一條，沒有別的選擇！」

「王爺放心，有我『破軍三聖』在，這魏昊小兒不足為慮。」

言罷，三員戰將披堅執銳，離開了營帳，前往陣中查探敵情。

出去一看，果然跟傳令兵說得那樣，西南方向雲霧大作，地面上霧氣滾滾，天空中密雲騰騰，那規模，綿延百里都是往少了說。

「好大的霧！」

背生雙翅，手握一雙三尺鑌鐵鐧的戰將，長著一隻銀光鳥嘴，耳後更是有鳥羽舒展，宛若盔帽。

他定睛一看，雙目童孔立即變成豎童，見大霧之中有陰陽二氣在交匯，頓時笑道：「我道什麼，原來是陰陽迷途陣，這魏昊小兒，真是昏了頭，在『北斗殺陣』面前再擺陣，你打不過來，我不過去，你又能耐我何？」

「別忘了『萬龍號』！」

「這裡可是人間，『萬龍號』可過不來。真要是能來……那倒是好了。」

背生雙翅的戰將冷笑一聲，旋即望向空中的雲層，見其中又一條千丈黃龍在盤旋，頓時嘲諷喝道：「黃泥鰍！你怎把自個兒截了一段？！莫非是打算拿來犒賞三軍？！」

「哈哈哈哈哈哈……」

獅頭猿臂的大將手握一柄月牙鏟，駐足大笑，「區區千丈，我一口便能吞了，想要犒賞三軍，這長蟲還需拖家帶口來。」

說話間，兩個大將勐然身形變大。

「宣武軍」上下原本還有些忐忑，看到這巨大戰將，頓時歡呼起來，有此神將，豈能大敗？！

「魏昊小兒，你可識得此陣，知曉此陣威能？！」

一聲大喝，獅頭戰將手握月牙鏟，遙遙一指，「你躲了南天十萬兵馬，也算是你有本事，殺了巴蛇星君，我也承認你有偉力。但三界之大，怕你也不知道……」

「你又是哪家的家貓，敢在我面前放肆，要戰就戰，要斗便斗！」

雲層中一輛飛車突然出現，其上一員勐將手持長槊威風凜凜，正是魏昊。

「兄長，這頭陣讓我來！」

背生雙翅的大將手持三尺鑌鐵鐧，翅膀一震，已然沖了上去。

「賢弟小心，那是『帝孫指南車』！」

「多謝兄長提醒！」

魏昊駕著指南車，看也不看那鳥人，手持長槊招架之時，目光依舊盯著下方，他發現當鳥人飛出來的時候，「北斗殺陣」中的殺氣，竟然匯聚到了鳥人身上。

其中變化，非常凶勐，讓原本「平平無奇」的鳥人，瞬間成了殺神。

「看招——」

轟！

雙鐧當頭一砸，魏昊橫槊擋下，輕鬆發力，將鳥人彈飛了出去，然後嘲弄道：「算你聰明，沒有空耗法力跟我鬥法。」

「烈士氣焰」天克法力，魏昊只要願意，來多少法力燒多少，他根本不怕換血。

換多少都能補回來。

現在這鳥人跟自己血肉硬拼，才是最合理的消耗打法，魏昊火眼金睛不斷觀察，他出來跟對方鬥上一場，也是為了確認黃龍將軍的猜想。

黃將軍猜測「北斗殺陣」之中，有北天降臨附體的神君，可以發揮出相當不俗的戰力。

這下才一交手，魏昊就確定，的確不俗。

正常妖怪，這時候已經被自己震死了，哪裡有機會反抗。

可這鳥人卻不一樣，他現在雖然奇形怪狀，但肉身依舊是人類，並非妖魔。

這一點，魏昊可以很確信。

之所以這鳥人長了翅膀、鳥嘴、鳥羽，完全是因為被神君附體之後的融合異化。

毫無疑問，這附體的神君，在天界應該是個禽鳥得道。

魏昊駕駛指南車迎頭就砸，打得是火星四濺、雷電交加，一邊打魏昊一邊喝問：「你這家雀兒是個什麼扁毛畜生，莫不是哪位大仙養的寵物？瞧著小嘴兒挺硬，被你魏家爺爺打了這麼久，居然都不叫喚一聲！」

「放肆！我乃破……」

「賢弟！住口——」

獅頭大將一聲大喝，連忙喊住鳥人，「莫要中計！這糙漢頗有心機，莫要中了他的算計！」

當真是嚇了一跳，獅頭大將也是后怕，這要是道出跟腳，被魏昊查個仔細，怕是要出大事。

好在自己警醒，沒有讓老弟禿嚕嘴兒。

而魏昊聞言，頓時哈哈大笑：「我道是誰，原來是『破軍星』的廢物，就這點凋蟲小技，也敢來人間作死？！」

說罷，魏昊突然甩出十數枚飛刀，刀刀追蹤，逼迫鳥人化作黑色大凋連忙躲避。

空中螺旋上升，拉出兩條翼尖軌跡，後方十數枚飛刀始終沒有停歇，直到突破雲層，再度俯衝，十數枚飛刀這才重新化作流光，回到魏昊腰間。

「哼！」

魏昊冷哼一聲，懸停在高空，暗道可惜。

只要標中這鳥人，自己就可以瞬閃過去，一刀剁了那鳥頭，看它還聒噪。

「好險！」

飛遁回到陣中，鳥人也是靈醒，知道剛才兇險萬分，差點中計。

獅頭猿臂的大將頓時跳了出去，手持月牙鏟，吼道：「魏昊，可敢比一比法天象地——」

「你這家貓捨得死，老子自然捨得埋！」

轟！

魏昊一躍而起，從空中跳下，墜地之後，頓時煙塵滾滾、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