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 吞星

死兆星是暗星，無法成為信標，但是隨著捕獲龜靈星，這顆孕育著生命的星辰，便成了黑暗中的一枚信標。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唯有「龜靈星君」自己清楚，現在應該做什麼。

毫不猶豫地改弦更張，什麼「破軍三聖」的威名，在身死道消的大恐怖面前，都不值一哂。

整個龜靈星都在受死兆星的影響，褪去了曾經的仙家氣象，唯有純粹的暴力、毀滅、破壞。

而這種暴力、毀滅、破壞的神韻，卻又不受感情的驅動，更像是某種信仰，為達成某個目的，做出的取捨。

孤寂的黑暗混洞是一片廣袤的空間，這裡，沒有聲音，沒有光和熱，但那些只是對智慧生命才有的意義。

當龜靈星的眾生抬頭看去時，曾經的常識開始被取代。

日升日落、潮起潮退、四季更迭……在黑暗的空間籠罩過來之後，都沒了意義。

他們看到的太陽，同樣是熾烈的，但那不是肉身感知到的光和熱，那是一種精神上的狂暴，一種宣洩，一種肆無忌憚。

此方世界，無法無天！

嘩啦。

魏昊掌中多了一本書，材質讓「龜靈星君」嚇了一跳，但隨後，其上出現了種種文字，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天界神仙名諱。

這些，都是魏昊通過多方了解，不斷調查過後，得知的仙家身份。

他們的道場、傳承、根基，都是被魏昊摸排得一清二楚。

之前被魏昊直接虐殺的獅頭猿臂戰將，乃是「破軍三聖」之一的「靈獅小聖」，又稱「元靈獅王星君」，道場就在神州西北邊陲，乃是上古異種得道，後來成為「太微天庭」破軍星君麾下「北斗天關盪魔軍」的先鋒。

所以被魏昊用鎮魂印鎮殺的鳥人，口稱「盪魔」，那也不是胡吹，是真的有這樣的履歷和功績。

只可惜，時過境遷，曾經的盪魔真仙大神，如今也是為了自己的永世長生，選擇了附體人間阻撓「混沌大魔」。

「現在天界是如何準備圍殺我的？」

魏昊無視了「宣武軍」的崩潰，那些投降的「宣武軍」士卒，則是由黃將軍帶著五泉縣健兒，押送回城。

有投效之心的，則是改造重編；不想再參加行伍之事的，則是做工服刑。

「龜靈星君」戰戰兢兢道：「我聽說『太一天庭』現在並非是『太一天帝』主持大局，所以，如今是『六大天庭』聯手，各自抽調一部分兵馬，準備從崑崙降世。」

「崑崙……呵。」

崑崙，就是帝顓頊「絕地天通」之後的最後通道，這裡並非是人族的地盤，當然，也不會任何一族的地盤。

在這裡，萬族依然可以競爭，各種在神州的非法淫祀，在這裡都可以看到。

整個大夏的巫婆神漢，加起來都沒有這裡多。

各種降神、神跡、仙緣……比比皆是。

偶有天人交流，大多都是發生在崑崙。

只不過，想要大規模天人降世，就得過「瑤池金母」那一關，這原本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現在「龜靈星君」敢這麼說，那就是存在了可能，存在了變數。

自己從「緱氏老母」那裡學到了「神身之術」，跟崑崙的緣分也是有的，魏昊想了想，傳書給了緱氏山，他首先就是亮明態度，希望自己不會有「欺師滅祖」的一天。

其次，如果需要，他會毫不猶豫地「欺師滅祖」，然後將崑崙女仙盡數殺死，一個不留。

他知道「緱氏老母」會明白自己不是在胡吹，更不是恐嚇。

這只是一個事實，一個道路上的必然事件。

「除了『大羅天』，你們以往征討的對象是誰？」

「先天神靈。」

「噢？」

魏昊有些意外，人祖人皇們在「大羅天」的戰鬥，是消滅先天神靈，怎麼北天盪魔的對象中，也有先天神靈？

見魏昊疑惑，「龜靈星君」趕緊解釋道：「這些先天神靈，是遠不如『三清天』之上的。如『水猿大聖』……它其實也是先天神靈，只是選擇了跟人族合作，而後千變萬化，為上古天庭效力……」

隨後，「龜靈星君」又說起了「水猿大聖」的由來，乃是一塊靈石中蹦出來的先天靈種，一出生就是神仙修為，自悟天地道法，百歲就達到天仙一般修為。

只不過，它被人皇一把打服，還給上古天庭做了許久的「馬騮星官」。

提到了上古天庭，魏昊又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六大天庭」並不是一直都有，原先天庭只有一個，後來分崩離析，形成了諸多星域，最終六個最強的星域，各自立下天庭，然後輪流主持天路發端的仙韻。

隨著深入了解，魏昊發現「龜靈星君」居然沒有半句謊話，這讓魏昊很是奇怪，笑著問道：「你為何不撒一些小謊，誆騙於我？」

「……」

一個激靈，「龜靈星君」表情充滿了驚恐，此刻他是一陣后怕，顯然，他從魏昊的話中，確定了魏昊能夠辨明真假的能力。

「我此次附體人間之前，曾前往『玄武神君』處卜算吉凶，他說我想要逢凶化吉，唯有真誠以待。我等龜靈，皆拜其真身為老祖，故而篤信非常。老祖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所以這才沒有耍弄心思。」

「玄武神君……」

魏昊不由得想起了「白虎神君」，一切的神異爆發，都源自「白虎神君」的認可甚至是賞識……至少在力有未逮之際，魏昊感覺是國運化身白虎在暗中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至於說為什麼……

大概跟「酆都大帝」一樣吧。

「如你所言，先天神靈在天界，其實也有不少跟人族合作的？」

「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說，但……不知道真假。」

看著魏昊，「龜靈星君」想了想，沉聲道，「早年我三花未成，五氣未定之際，曾經得『太微天帝』賞識，率眾前往『三清天』聽講。當時『三清天』諸天尊、大天尊，都稱是『先天得道』……」

「嗯？」

「當時的『太微天帝』便在返回六重天之時，曾言三清天尊或許也是先天神靈，而後沒過多久，『太微天帝』便退位讓賢了。」

說到這裡，「龜靈星君」又有些惶恐小聲道，「當時的『太微天帝』，登基時曾言，有仙帝氣運五十萬六千四百年。結果滿打滿算，也只是十二萬年多一點。當時都道這是『太微天帝』功行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圓滿，我此去不過千二百年出頭，如何都湊不滿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無所謂。」

魏昊沒有去琢磨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亦或是「三清天」的天尊、大天尊如何算計「大羅天」中正在戰鬥的人祖、人皇。

這些，不重要。

因為他踏上天路，就是碾壓。

謀求建立在人道基礎上的個體長生……都得死。

哪怕「三清天」的大能可以席捲萬千星球，吹口氣就能吹滅星系星海，但吹不滅人族的篝火，就是無用，更是無能。

能敗給人祖，就能敗給人皇；能敗給人皇，自然就能敗給自己。

混沌大魔？

魏昊想到這個稱呼就忍不住要笑，這種散布恐慌的手段，不論有沒有超凡力量，永遠都是如出一轍。

今天魏昊是混沌大魔，明天魏昊則是不堪一擊……

魏昊的威脅、戰力，永遠沒有一個定論，沒有一個真相。

倘若有，「龜靈星君」就不會在這裡，「破軍三聖」也不會只剩一個。

對神神鬼鬼，魏昊全無敬畏，這是底層的心理優勢。

如果神神鬼鬼無敵，人間早已不復存在。

「無、無所謂？！」

從魏昊口中聽到這三個字，「龜靈星君」驚得張大了嘴巴，「那、那可是……」

「反正它們都得死。」

魏昊表情澹漠，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後，魏昊突然喝道：「土地、山神何在？！」

「小神在此，在此……」

幾個虎豹蟒蚺形貌的山神，還有一個矮小老倌兒，便到了跟前。

「此處將會設立市鎮，爾等早做打算，通知周遭精怪，凡有作姦犯科心存僥倖者，殺！」

「是、是……」

「大王放心，我等這就去，這就去！」

設立市鎮，就會有人居住，也就有了人煙，有了人煙，自然就有了人氣。

沒有魏昊的震懾，妖魔見著市鎮中有美味血食，自然會想方設法。

不拘是變化成美人，還是說拋出個金銀玉石，總能勾引人的貪心，最後步步淪陷，成為血食。

古往今來，美女畫皮的鬼魅傳說，大抵上都是如此。

待這些土地山神離開之後，「龜靈星君」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道：「這些陰神……將來能留守人間？」

「自然不能。」

魏昊根本沒打算隱瞞，「我自會斬斷陰神跟陽世的直接聯繫。」

「……」

一時無語，這讓「龜靈星君」下意識認為這不可能做到。

但是他突然又想到，陰間的誕生……何嘗不是諸多仙神認為做不到，但是人祖開始開闢出了一方世界，成為了可以存在陰靈的地方。

魏昊現在要做的，就是更進一步。

將「絕地天通」「創造陰間」「開闢天路」的手法，進一步強化，做到極致。

不管是敵人，還是親友，跟從則活，不從則死。

哪怕汪摘星阻撓，魏昊也會毫不猶豫一掌拍碎它的狗頭。

「那……那會是怎樣的時代？」

只是稍微想象一下，「龜靈星君」就有些無法接受，沒有了人間道場，仙神又該如何不斷積蓄力量達到長生？

人間，對他們現在這些仙神而言，宛若圈欄，而人族，就是圈欄中的牲畜。

「想要長生，就自己去想辦法。」

「如果你跟人族沒有緣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跟人族無關。」

魏昊說罷，瞥了一眼「龜靈星君」，「你又何必沮喪？你已經度過了漫長的時光，千年萬載都沒有真正超脫，沒有真正永生，你又憑什麼認為，現在這樣下去，你就一定能永生？有沒有人族，對你……不，對大多數仙神魔鬼而言，其實都是鏡中花水中月，如果真會有永生，以你們的存在規則，有且只有一個仙神可以永生。」

「而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因為這樣的世界，無法存在。」

「如果有，一定正在崩塌。」

「那麼，一個正在崩塌的世界，你又何必計較人族提供的那點香火願力？」

「……」

聽了魏昊一番勸說，「龜靈星君」何嘗不是明白了這個道理，但終究是心有不甘，因為只要活著，只要還有人間，那就有一個念想。

他不止要活千年萬載，還想活一元會之長，乃至永生。

所有神仙，都是如此，沒有例外。

「最重要的是。」

魏昊突然笑了，「沒有仙神，人族一樣可以過日子，一樣可以繁衍、勞動、生存、死亡、喜悅、痛苦……有沒有仙神，對仙神很重要，但對人族而言，並無干係。」

「我屠神滅佛，不是為了屠神滅佛而屠神滅佛，只不過超凡之輩，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唯有屠刀，方能勸說。你，不也是如此么。我以凡人之軀，掌握超凡之力，如此一來，願意坐下好好談的，才會坐下。」

言罷，魏昊對「龜靈星君」吩咐道：「你持我『桃符』，前往淮水，然後盯住一個妖道。他叫侯通，是『水猿大聖』的三魂分身之一，有『縮地成寸』之能，你追是追不上的，所以只要盯住就行。」

「會、會不會有危險？」

此時的「龜靈星君」唯恐天界前來將他捉拿，魏昊不慌不忙，又拿出一顆桃子：「這是『兩界山』的桃子，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吃下之後，你的人間體就會發生改變，氣息也會全然不同，天界想要追蹤你的人間體，也絕無可能。」

至於說「龜靈星君」的本尊，還在龜靈星的星宮之中，被死兆星籠罩在黑暗之中后，六大天庭想要追蹤黑暗混洞，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這其中依舊涉及到一個規則，死兆星乃是輔星，輔星本屬北斗星域，然而世人只會說「北斗七星」，唯有死兆星閃耀時，左輔右弼才會現身，才會有「北斗九星」的說法。

輔星要隱身，那就是沒有，那就是不存在。

「多謝。」

「龜靈星君」鬆了口氣，趕緊接過桃子就囫圇吞下，然後抄起龜甲銅盾，沖魏昊行了一禮之後道，「我去也。」

旋即遁入土中，沒了蹤影，魏昊感應到他的氣息越行越遠，隨後也返回五泉縣，現在，他準備讓馮瑜寧好好宣傳一下這次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