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七日寒
唐婉眼底水光流轉,我見猶憐。
封北寒面色不改分毫,反倒是一掌撐在桌案之上,傾身上前,幾乎與唐婉鼻尖相貼。
「本王知曉,唐柔中邪之事,與你脫不開干係。」
那聲音低沉而飽含怒意。
唐婉對上那雙冷然的眼,呼吸一窒。
他是怎麼知道的?
她自認下毒的時候做的天衣無縫,饒是唐柔請遍名醫,也不會察覺是她下毒所致,偏偏……被封北寒發現了。
不過也有可能,封北寒只是在詐自己。
她定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給唐柔下毒的,最好不要有人知道她擅用毒的事情。
但現在她被深深懷疑,與其將事情撇個乾淨,倒不如……
半真半假,糊弄過去。
「妾身不過是借道士和鳥人,將事情鬧大了些。一來,唐柔欺負妾身弟弟,此仇得報,二來,王爺不也想要除了這流言嗎?」唐婉頗為無辜的眨了眨眼。
封北寒眼睛微眯:「這流言,你準備如何除去?」
「小檀等會兒回來,王爺便知道了。」
唐婉勾唇,又給封北寒添了一壺茶,似是叫他等待。
不過幾刻,小檀便恭恭敬敬的回來,躬身行禮:「太醫院的人說並非是時疫,卻也查不出是什麼病症。京城裡不少人都猜測,是夫人沒有親自三叩九拜登山去,觸怒了神佛,這才降下了懲罰。」
如唐婉方才跟雲心所說的,如出一轍。
唐婉聽來,平平的嘴角才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流言,已解。」
封北寒放下茶盞:「本王當真是找了個好王妃。」
「多謝王爺誇獎。」
唐婉不卑不亢的回應,垂眸品茗之際,封北寒已經起身離去。
小檀才稍稍直起身子,面露擔憂的看著唐婉:「王爺似乎已經起了疑心,王妃如今做事,是不是也該收斂些了,要是被查到……」
「任憑誰去查,都查不到的。」
唐婉半撐著桌子站起身來,目送著封北寒的背影徹底離開,面露難色,「倒是這封北寒,難纏的很。」
示弱不行,欺騙不行。
可她要是真將自己本性暴露,封北寒只怕要將她殺了,夜裡才能睡得安心吧。
與此同時,封北寒回到書房。
封北寒施施然落座,冷冽的目光掃視過一眾暗衛。
「前日小檀出去,做了什麼?」
這些暗衛都是零散在府中各處,如今都在暗中跟著唐婉以及小檀。
「小檀姑娘買了些東西,其間和城中的混混頭子見了一面,送了一包糕點便離開。」
「屬下們順藤摸瓜,只能查出那混混頭子是暗庄的線人。可暗莊裡無人認識小檀姑娘,更和學士府沒有任何牽連。」
「也不知小檀姑娘,知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暗衛們說完。
雲心也從外面走了過來,手裡還捏著半個橘子:「奴婢也找過王妃的寢屋了,並未發現什麼毒物,唯有香囊里還有些草藥。」
封北寒眉頭緊鎖,指尖不耐的敲過桌案。
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查不出她背後還有何人,更拿不出她給唐柔下毒的證據。
這樣一個做事滴水不漏女人,費盡心思嫁入鎮北王府,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繼續盯著。」封北寒吩咐。
暗衛們四散而去,雲心也悄然退下。
之後一連幾日,唐婉都感覺到暗處探來的目光,緊盯著她。
鬧得她根本抽不出手去找玄靈花的下落。
倏然,手臂上泛起陣陣涼意。
唐婉捧著書卷的動作一頓,以拳抵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掃向雲心:「本王妃今晨起身,便覺得身子乏力的很。」
「興許是老毛病犯了吧。」
小檀卻回過神來,為唐婉添了一杯熱茶,瞥見唐婉正扶著額角,唇色發白,當即同雲心說,「雲心,你且帶著人到外聽候差遣吧,王妃時有耳鳴之症,些許聲音入耳都覺得吵鬧。」
「是。」
雲心退去,不過片刻,小檀就著急忙慌的出來,道是王妃今日不見任何人,要好好休息。
雲心不免問:「若是王爺要見王妃呢?」
「可不能將病氣過給王爺呀。」小檀眨了眨眼,直接將這應付王爺的差事交託給雲心,又去廚房裡給唐婉拿些午膳來。
用完午膳,便是小檀也難以入內,只能跟著雲心在外伺候等待著。
唐婉看見窗外的陽光漸漸黯淡下去,夜幕將至,手臂上的刺痛愈發明顯。
她掀開袖口,瞥見那道蜿蜒可怖的傷疤。
刺骨的寒意陡然鑽進骨子裡,陰寒之氣在身體橫衝直撞,她不由得嗚咽一聲,跌進柔軟的被褥里,用力到微微泛白的指尖擰碎被褥,抓落床幔,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面。
疼——
鑽心的疼彌散在她的四肢百骸里,像是有無數尖銳的冰凌要破開皮肉。
手臂上的傷疤像是被誰撕裂開,又挖的血肉模糊一樣,疼的她眼前陣陣泛白,渾身都被冷汗浸濕。
「吱呀——」
門扉被推開的聲音,陡然傳入耳里。
唐婉卻已經分不清那是不是幻聽,只逞強著抬起頭來,隔著那層薄紗床幔,她隱約看見屋內一個人的輪廓……
「誰!」
她聲音嘶啞,聲調卻高亢如嘶吼的野貓。
唐婉竭盡全力的抬起身子,未來得及掀開層層床幔,肩膀便被人猛地摁下,疼痛如潮水襲來,她的雙腿止不住的打顫。
「怎麼回事?」
封北寒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
他怎麼會過來!
分明這兩日,他們都井水不犯河水才對!
唐婉只這麼想了一瞬,下一波疼痛席捲而來,壓迫著她的胸肺。
伴隨著封北寒威脅似的扣緊她的肩膀,被擰住肩膀的疼痛夾雜著寒冷而來,唐婉終是低低的叫了一聲:「放……放開!」
借著微弱的燭火。
封北寒還能看見她脖頸突突跳著的青筋,入手皆是一片粘膩的汗水,他剛收了力道,床榻上的人便將死死蜷縮起來,只聽見急促的吸氣聲,卻都不見她呼出多少。
看來是真的病了。
他還以為這女人安分了幾日,今夜又要做些什麼,才特意過來。
不曾想看見她這幅掙扎如困獸的模樣。
封北寒掀開床幔,將她從裡面撈了起來,卻發現她整個人冷的像是冰塊,眉頭微蹙:「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