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琥珀與虎魄
乾歷平陽三十年,八月廿七。
楚河一行七人,秘密離關。
雖說是秘密行動,但徐從虎出府,還是被不少好事之人見到。
這是他自重傷之後,第一次在人前露面,身手矯健,神色淡然。
雖然不知道徐從虎為什麼要出關,但他重傷痊癒的事還是很快就傳開了,一些新派中的頑固份子,頓時又開始活躍起來,宣揚徐大將軍必將捲土重來。
按照事先約定,他們在大涌關以北三里的地方匯合,不一起出發,就是為了避免讓一些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
楚河和姜無遺最先抵達,然後是狄延勝和沙庄拓,他們兩個壓著小明王,帶著郝玥,一起趕來。
沙庄拓似乎對狄延勝頗有些意見,他壓著小明王走在最前面,黑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看到楚河他們兩個,沙庄拓心中頓時又生起一股無名火來,照著周岩的屁股就是一腳,小明王頓時摔了個狗吃屎,撲倒在地上。
「快點走!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沙庄拓這話當然不是跟周岩說的,而是將矛頭指向了後面的狄延勝。
顯然,聽說了狄延勝私會楚河之後,沙庄拓對他的怨氣不小。
但狄延勝似乎並不在意沙庄拓的指桑罵槐,笑呵呵的什麼都沒說。
這時郝玥氣沖沖地跑了過來,然後將還趴在地上的周岩護在了自己的身後,憤怒地質問沙庄拓,「傻大個,你想幹什麼?」
一聽這丫頭叫自己傻大個,沙庄拓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頓時不樂意了,嚇唬道:「我想幹什麼?我想弄死他!」
說著沙庄拓就做出個要拔刀的架勢,可把郝玥嚇了一跳,氣勢頓時就弱了下去。
「你你你……你別胡來啊,你們楚司座可在那看著呢!」郝玥慌亂道。
這丫頭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還打探到了楚河如今的職位。
「楚河?他算個屁!」
郝玥不提楚河還好,一提反而讓沙庄拓怒火中燒,在他看來,最近這麼鬱悶,事事不順,都是因為這個橫空出世的大將軍義子。
就在沙庄拓真要拔刀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彷彿一盆涼水,將他的怒火澆得一絲都不剩。
「老二,你要幹什麼?」
最後一個趕到的徐從虎,騎在馬上悠悠說道。
與全副武裝的狄延勝和沙庄拓相比,徐從虎的穿著就要輕便得多,除了掛在馬上的把柄標誌性大刀外,再無冗餘裝備。
「跟楚司座道歉。」
沙庄拓張嘴想要反駁,但看到徐從虎那張冷冰冰的臉,便又咽了回去,走到楚河身前,用蚊子一般的聲量道了個歉。
楚河則笑眯眯地接受了他的歉意,然後大度道:「沒關係。」
沙庄拓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將揪著楚河腦袋往地上撞的想法壓了回去,然後走到一邊,背過身生悶氣。
這時,徐從虎下了馬,看到了狄延勝,臉上立刻露出了一抹會心的笑容,快步走了過去,然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關之後就一直沒去看你,你小子不會怨我吧?」
狄延勝聞言也是一笑,「虎哥養傷要緊。」
徐從虎一聽狄延勝打趣自己,佯怒道:「你小子膽肥了啊,敢開你大哥的玩笑了?」
狄延勝開始嘿嘿傻笑。
這位新派二號人物轉投楚河門下的事,徐從虎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們之間的兄弟感情,卻並沒有因此產生任何變化。
這便是沙場之上的袍澤之情,不會因任何俗事而變了味道。
沙庄拓酸溜溜地瞄了狄延勝一眼,癟著嘴不說話。
站在一旁的楚河,忽然注意到狄延勝背後那把長弓。
這把弓最大的特點,就是它的弓身,竟然是由兩截閃爍著寒光的刀刃組成。
弓身,或者說是刀身,通體暗紅,在上下兩處刀刃尖端,各有一個細長豁口,掛著一條隱隱若現的弓弦。
白羽營,顧名思義,是老八營中唯一一個以弓箭手為主的老營,而主將狄延勝,更是號稱涼軍第一神射。
姜無遺注意到楚河的目光在那柄長弓上凝聚了許久,便開始小聲跟他介紹。
「這把弓名為琥珀,出自百鍊山莊。」
這個世界的一些事情,楚河最近也是在惡補,這個百鍊山莊他知道,是乾國最好的煉器之地,位於交州,無數神兵在這裡鍛造出世。
姜無遺瞄了眼琥珀弓,繼續介紹道:「這弓極其精巧,就是用兩把彎刀組成的,刀柄相連。將弓弦一拆,再把中間的機關一擰,就能分出兩把刀來,變為近戰兵器。」
楚河一挑眉毛,「這麼神奇?」
「還有更神奇的,徐從虎馬上那把大刀看沒看著,跟那把琥珀弓是同爐鍛造而出的。當年他們兩個結伴去交州百鍊山莊,據說是花了大價錢,才請動了二莊主,為他們開爐煉器。」
「一爐而出……」楚河若有所思,對這兩人的兄弟情誼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姜無遺笑了笑,繼續道:「而且這一刀一弓,還是同名。」
「同名?那個叫琥珀刀?」
「不錯,不過是老虎的虎,魂魄的魄,虎魄。」
楚河瞭然地點了點頭,他現在終於有點明白,這兩人之間的感情了。
這時,徐從虎朝著楚河走了過來。
「楚司座。」
「徐將軍。」
兩人就這麼打了個招呼,再無二話。
徐從虎轉身走到了周岩面前,笑著問道:「你就是小明王吧?」
周岩下意識往郝玥身後縮了縮。
「認識一下?我叫徐從虎。」
周岩的瞳孔猛地一縮,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要說如今的盛國東境軍最怕誰,那絕對不是陳世,而是徐從虎。
這位百虎營頭虎作戰,講究的就是四個字,趕盡殺絕。
郝玥想要再放兩句狠話,但站在氣場強大的徐從虎面前,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徐從虎笑眯眯地看著周岩,小聲問道:「你該不會想逃吧?」
周岩猛地瞪大了雙眼,然後使勁搖頭,「不逃不逃,我發誓,我絕對不逃!我就在東天門……不是,大涌關,我要在大涌關住一輩子!」
徐從虎放聲大笑,然後拍了拍他的臉,「乖,真乖。」
「行了,咱們出發吧!」徐從虎大手一揮,霸氣無匹,彷彿他才是此行的發起人。
楚河和姜無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