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爛賬
不多會兒,當日教坊司值守的兩人就被帶了來兩人首先向回司監行了禮,然後回司監就問道
「當日去教坊司送樂譜的是他們之中的哪一人?」
兩人回頭一看,無外乎回司監會這樣問,實在是這兩人相差甚遠,左邊的這位內侍膚色偏白,相貌也很是清秀,身形也稍微瘦削,而右邊這位明顯身形要稍壯些,膚色也多發黃,相貌著實普通。
兩人中年輕的樂伶看了看兩人的手,正要說話,但還是看了眼旁邊年長的樂伶,年長的樂伶仔細打量了一下跪著的兩位內侍,向回司監一拱手道
「回大人,是右邊這位公公。」
寧內侍揚起的臉上出現錯愕的神色,驚叫道
「你說謊,明明……」
話還未說完,便被回司監掃了一眼,剩餘的話就被更在了喉嚨里,不敢再說了。
回司監就把目光移向年輕的樂伶,年輕的樂伶在老樂伶回答右邊的時候,驚訝的看了年長的樂伶一眼,然後仔細打量了一下身形,也回道
「應是右邊這位公公。」
這時寧內侍再也按捺不住,臉上又驚又怒,正張口想要說話,回司監揮揮手卻讓兩人下去了。此時寧內侍忍不住磕頭哭喊起來
「大人明鑒,定是劉三串通好了誣陷奴才,奴才從未去過教坊司啊。」
這時劉三卻低著頭道
「這樂譜自弘文館取出之時定是完整的,弘文館自有登記,如今這樂譜送去教坊司卻上了一張,那少的一張定是還在司禮監中,不妨大人著人去搜查奴才和寧公公的位子或寢屋。」
此話一出,寧內侍頓時噎住,想了想還在桌子上的樂譜到底不敢說徹查的話,本來把樂譜留著是想等到劉三的差事出了差錯,自己再把差事搶過來,到時候只要自己說撿到了劉三的遺落的樂譜,還能立下個功勞,但此刻劉三這麼一說,寧內侍卻再也無法說撿到,心思電轉間,他只能說
「大人,奴才看到劉三故意扔了樂譜,奴才覺得奇怪,想他定是要做什麼壞事才扔的,於是奴才悄悄撿了起來,如今一看定是為了污衊於我。」
「大人,冤枉啊大人。」
這話一出就是院里的人都皺了皺眉頭,他們當然知道取回樂譜幫劉三送這事不可能是寧內侍做出來的,但教坊司確實確認了,況且寧內侍還留著那張樂譜,真是辯無可辯,看來這事只能是個爛賬了。
寧內侍能不知道這不是個好說詞嗎,但是他只能這樣說,難道要說,自己桌上的樂譜是自己故意不給他的?
回司監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院里的眾人,不耐的理了理袖子道
「去把樂譜整理好送去教坊司。」
立馬就有院里的小太監撿起地上散落的樂譜進房間去取那丟失的一張了。
回司監看了一眼跪下的兩人
「劉三,寧大二人辦事不利,罰跪三個時辰,禁食一天。」
說完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劉三,慢慢走了出去,身邊跟著的小內侍奇怪的問
「大人,那劉三……」
回司監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來望著禁軍巡邏的宮道
「不著急,慢慢磨吧,軟刀子割肉才疼呢,我到想看看他能挺到幾時。」
小內侍默默在心內腹誹,這是當兒子養呢,還慢慢磨。
司禮司大堂門口,劉三和寧內侍正跪著,寧內侍心中又怨又恨還有些委屈,真不是他去送的啊,他磨了磨牙,瞪著劉三道
「劉三你小子好本事啊,連教坊司樂伶你都能收買,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劉三面無表情的跪著,並沒有回話,他知道那兩個樂伶看到寧大之後大概率會認錯,也知道他們不會多說,因為在宮裡不確定的事情多話是會死人的,也知道這件事到最後會是一個爛賬,大概率沒有結果,他已經很滿意了,即使為了這一刻他多做了很多活,也餓了很多天,他也很樂意。
在宮裡這麼多年,他已經漸漸學會咬回去,平時受排擠欺負並不算什麼,但關鍵時刻一定不能氣弱,否則誰都能來踩你一腳。
兩個樂伶回去的路上,年輕的那個也正在問年長的那個
「您還記得那個送樂譜的公公?」
老先生笑著搖頭:「他來的時候從始至終都不肯抬頭,我又哪裡看的到他的臉。」
後生頗為驚奇的道:「那您是怎麼看出來是右邊的公公?」
老先生:「那天他來雖看不到他的臉,但他伸手遞東西的時候,是不是那雙手很白。」
後生:「對呀,所以我最開始想說是左邊的公公呢。」
老先生:「我在教坊司教人彈琴多年,看人時常先去看手,那日拿手明顯塗過□□,我當時還好奇公公多塗粉在臉上,怎麼這位手上也塗,結果多看了兩眼才發現這公公手雖白,袖口裡處卻隱約膚色很深,我看那公公袖口上整個袖邊都有□□,又一直不抬頭就猜他是想冒充別人。」
後生:「可只是這樣也有可能是那位白面公公故意誣陷那位黃面公公啊。」
老先生狠狠地瞪了一眼年輕後生,道:「那日我還看到那公公虎口上一些繭子,顯然進宮前是在地里刨食的,今天看到那左邊的公公手上繭子都在手掌,大約是進宮后才有的,而右邊那位又黑又壯,顯然是進宮前就在地里幹活。」
後生又道「繭子不停地做兩天就能磨起來,你不做就又消了,這都好幾天了,說不定繭子印便淺了也說不一定啊,又不是成年老繭消不掉。」
老先生磨了磨牙,想拍這個頂嘴的後生一下,卻還是沒好氣的道:「那人來教坊司之後行事多有輕狂,看到我們又很謙虛的放了東西,走時卻又忍不住有點得意,既知他是為了仿照他人加以陷害,那自然是他陷害的人知禮有結了。今日我看那兩位,左邊那個一直不太抬頭,又邊那個卻直直盯著我,臉上還有得意之色,定是覺得自己的偽裝不錯,在我們認出后才那麼詫異。」
老先生略帶幾分得意的道:「我看他一直抬頭看我,就料想該是那輕狂之徒。」
後生這才不抬杠了,點點頭道:「我最後也是看那左邊的公公太瘦削了,倒是右邊的公公壯一點,看著身形更像,那麼壯估計也更容易出汗點,那天來太陽不大還出了那麼多汗呢。」
老先生摸摸鬍子點了點頭,兩個人非常高興的回了教坊司,覺著自己今個兒真是明察秋毫,當飲一大杯。
輕狂之徒劉三和寧大從太陽當空跪到夕陽西下,等到太陽從天空中落幕,只在西邊留下一抹鮮艷的紅色,東邊已經被黑色慢慢侵襲才回到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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