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東離國天威三十二年,在北部邊境與氏月國突然暴發戰爭。
此戰史稱青衣之戰,卻是氏月國率先挑起,以東離國有衣衫隨風飄過邊境為由,發起大戰,十數萬控弦之士,不過數日便穿過邊境,將戰火在東離國內熊熊燃起。
一時間東離國內慘象連連,動蕩不安,各種軍文急報不斷快馬至都城東離城,讓久未臨朝的天威帝一時忙的不可開交。
戰爭初期,未有完全準備好的天威國一度受創極重,連統兵大將伯風也戰死身亡。情況危及之時,讓都城東離城內也是流言四起,若非天威帝顏勝果斷彈壓有力,亡國亦可預期。
隨著大將軍施全率大軍至北境后,這種局面逐漸被扳回,國內情況便漸漸有了好轉。
「陛下,四皇子到了!」
隨著宮人恭敬尖細的聲音在天威帝耳邊響起,眉頭已是緊鎖許久的天威帝顏勝終於挑了挑眉毛,臉色變得好看了一些,本是緊眯的狹長雙眼亮了起來。
「宣他進來!」天威帝略一擺手,示意宮人外面侍候著。
這宮人複姓司馬,單名一個復字,自小便跟隨天威帝左右隨侍,幾十年下來,對天威帝的了解不比對自己的了解少多少,甚至在脾氣秉性上,比天威帝自己更入木三分。
四皇子不是長子,更不是太子,作為眾多皇子中的一員,三年前年滿十六歲時,便派出宮外到地方上,據說是到一個叫清水鎮的小鎮上歷練去了。
自古皇家多無情,所謂歷練對於皇子來說就如同發配一般,終身再無望繼承皇位。
當然,只是不出什麼岔子,自己能耐的住性子,踏實肯干不出事,一般來說,新皇上位后只要位置鞏固下來,也不會為難這些皇子。
若非有大事出現,急切需要四皇子回來處理,恐怕父子二人再無機會見面了。
不但是輕開朱門將四皇顏開迎進書房中的司馬復這般想法,便是天威帝顏勝與四皇子顏開也同樣是這般想法。
「父皇,兒臣回來了!」
顏開的語音有些發顫,本是年青英俊的臉上已是有些抽搐,待聽到天威帝輕聲叫他起身答話時,已是淚流滿面。
「哭什麼,我顏勝的皇兒,哪個不是一等一的好男兒。你這幾年在清水鎮做的不錯,民風極好,三個月之內便肅清周邊匪患,將鎮上打理的井井有條,這些朕都是知道的!」
「多謝父皇誇獎,這些都是兒臣應盡之責!」顏開聽到天威帝對他的評價,心中又驚又喜,歡喜卻是多過驚惶。
「聽說你喬裝上任之初,便遇到刁民意圖削肉敲詐於你,推官雖有詳奏,朕倒是想聽皇兒親口說說究竟如何!」
「回父皇!」聽到天威帝問詢此事,顏開急忙一整容色,肅聲道:「兒臣那日剛進清水鎮,見路旁有一老翁倒地,往來行人卻無人相扶,便上前將其扶起,不料那老翁卻誣陷兒臣是撞倒他之人,還說將他的腳給撞壞,定要兒臣賠他五十兩銀子,並緊緊抓住兒臣不肯鬆手!」
「你是如何處置的?」天威帝一生大事做的多了,出門便前擁后簇,哪裡經歷這種市井小事,此刻倒是興趣濃厚。
「兒臣也只是聽說過削肉之事,沒想到還真撞到了!」四皇子接著道:「就在這時,突然前方人聲渲沸,然後便有幾個官差過來,兒臣本以為這幾個官差定會主持公道,怎料不待兒臣分說,那為首一人立刻喊道,朗郎晴天之下,竟然撞傷了老人還想跑,若不賠他銀子,定要鎖回官府問罪,說完還抖了抖手中鎖鏈!」
「哦,這幾個差人來的倒是挺快,應該與這老翁是合謀的!」
「父皇英明,後面查證確實如此!」
「接著說,聽上去蠻有趣的!」
四皇子顏開見天威帝果然興趣濃濃,自然提點精神又道:「我問那幾個差人,你們才到這裡,為何不問真相,立刻就斷定是我撞傷的這老人!」
「那差人道,若是撞傷了人,自然會趕緊閃身而去,豈有呆在原地的道理?再者這一路上都無人扶老者,為何獨獨是你,看這老翁緊緊抓你的樣子,定然是你來不及逃跑,不會錯的!」
「強辭之辨!」天威帝笑道:「繼續說下去!」
「兒臣當時怒極,正要反駁,不料跟隨兒臣身邊的王煥將軍卻按捺不住,對那老翁喊道,你這老兒,是否當真確認是我家公子撞傷你的,傷在何處,讓我們看看!」說道這,四皇子顏開也是有些神情激動,道:「那老翁只是嚷道腳被撞跛了,疼的厲害,非要我們賠銀子不可。王煥將軍上前便將這老翁一腳踢倒在地,然後照著老翁的雙腿便踩了兩腳。那老翁年紀近六十之人,如何擋得住王煥將軍這般勇武之人的兩腳,只聽他連番慘叫,原來那小腿已是讓王煥將軍生生踩碎了,恐怕便是醫神在世也不能恢復如初!」
「見那老翁如此慘樣,那幾個差人又驚又怒,為首之人更是撲了上來!」
「嗯!」天威帝虎眉一挑,厲聲道:「難不成那差人還敢冒犯我皇家之威!」
「父皇卻是想岔了,那人沒來找兒臣麻煩,卻是撲到那老翁身前,狂呼亂喊,嘴中不時冒出阿爹你怎麼樣了的話,直到這時,兒臣才明白他們何止是一夥的,明明就是一家人借官府有人,一起出來削肉詐錢來的!」
「這惡人自有惡人磨。那王煥人稱夜梟將軍,生性勇武,遇到這種削肉詐錢之事,以力破之正是剛好,若是與之糾纏說理,恐怕也是麻煩,不亮明你的身份,很難善了!」天威帝撫須道,神情之中似有所悟。
「父皇說的不錯,後面才知道這夥人在清水鎮削肉往來客商已非一次兩次,上當中招者甚多,只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遇到了兒臣與王煥將軍,卻是倒了大霉!」四皇子微笑道:「餘下幾個差人回過神后,便要上前緝拿兒臣與王將軍,這次兒臣卻是動了心火,親自出手將這幾人打番在地,上前碎了他們每人一條左腿,為首之人一看情況不妙,竟連他的親爹也顧不上就要跑,卻王將軍趕上,一腳踹在他腰上,腰椎盡斷,終身再爬不起身來!」
「後面等知縣……」
「不用說了,餘下之事我已盡知,只是當時細節你若不說卻是不甚清楚,聽你說來,果真有趣!」天威帝打斷四皇子顏開的話,說道:「這件事知者甚少,你也不要再向他人談起!」
「這件事兒臣從未向他人說過,王煥將軍處也早已吩咐過,以他為人,定然保險的很!」四皇子自然明白,以他身份若是將這事傳揚出去,少不得又會受當朝太子,自己的大皇兄顏卓猜忌,心中不由得一聲長嘆。
「你好好做就是,別的什麼都不要想!」以顏勝毒辣的目光,如何看不出這個兒子心中的擔心,沉吟道:「東離國只能有一個國君,便是父皇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但我東離國千年傳承,你見過幾個當上國君的會輕易向自己兄弟下刀?有過的那幾次,也是那些人不遵規矩,尋死罷了!」
「父皇所說極是,是兒臣多慮了!」這個話題過於敏感,皇家之事說變就變,便是身為皇子的顏開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定神道:「不知父皇將兒臣召回所謂何事!」
「嗯!」天威帝見顏開避過那個連自己也不願意多說的話題,心裡也是明白,若只是想那幾句話便平息兒子心中的顧慮,也是不太現實,既然避開了也好。
「前段時間臨星閣上奏,不知為何,我東離國帝陵有異象發生,帝陵皇門盡然出現了一道足以讓一人穿過的縫隙,只是這帝陵若非我皇族血脈卻是不得進,因此朕欲派皇兒你過去探查一下!」
「什麼,帝陵皇門開啟了?」這四皇子聞言倒是嚇了一跳,驚呼之間,臉上顏色已是在瞬息中變了數變,內中所蘊意味,煞是精彩。
這帝陵各國都有,只要皇朝建立,焚香重典,甘心為天界治下之國,天界便會賜下一座帝陵,作為皇帝身死之後的去處。一旦皇朝終結,或被取而代之,舊朝帝陵便會回歸天界,新帝陵再降凡間。
傳聞帝陵回歸天界,內中安置的歷代君王便會死而復生,成為天界中的一員,享天地之壽,與日月齊光。
只是這帝陵只有在皇朝帝王駕崩之後才會出現並開啟,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從未有過這等之事。因此四皇子顏開聽到這等消息,第一反應卻是眼前這個父親已經不在世間了才是。
「咳!」天威帝自是明白這個皇兒的想法,不過此事太過驚世駭俗,連他最初聽聞此事時,也是很難接受,甚至有種錯覺,認為天界此舉卻是要提前收了自己的性命。
若非臨星閣特地指出,東離皇星依然璀璨,並無墜落之危,東離君王陽壽未盡,光是這帝陵之變已是讓天威帝有了必死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