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陸明,我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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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面遮天蔽日的綠色逐漸褪去,不一會兒時間,一切恢復如常,依舊那間屋子,簡單的陳設,木桌,軟墊,淼淼升起的木香,一切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還坐在輪椅上面背對著的白衣男子此刻坐到了軟墊上面,一隻腳隨意的躬起,手肘順勢撐在了膝蓋上面,臉上說不來的輕鬆,多了幾分俗世的意味,少了幾分背對眾人的空靈縹緲感。
仿若此刻的他才算是活人,之前一直活在幻想中一般。
房門再次被推開,微生硯走了進來,絲毫不避諱的坐在他的對面,「我好心好意給你把人送過來,你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手中的扳指在碾合轉動著,微生硯說著似有一絲惋惜,「你這未免也太對不起你籬氏先祖這五百年的囚禁之苦了吧。」
玲瓏瞥了眼微生硯,目光留在對方手裡的那枚扳指上面,閃過一絲懷念,隨即輕輕搖了搖頭,「先祖的事是先祖的事,我非籬氏直系血脈,幹嘛要代替他們承受這種因果呢。」
五百年間禁足於此,籬氏活動的空間範圍十分有限,只要出去太遠就會生命消耗,聰慧的選擇用曾經的秘法傳承神族血脈。
到了籬夢這裡,他早就不是上一代籬氏的直系血親,稱呼的也是師傅二字,到頭來這念光閣的傳承,變成了只有籬氏血脈幻術操控的傳承。
領了這份傳承,就得受這份禁錮,幫籬氏,幫神宗去尋找那個人。
「你好像有些失望,怎麼?殺了師傅不夠,還想要殺君上和神主?」籬夢目光最後從微生硯手裡的扳指掃過,輕蔑嘲諷的說道。
「他的死只是咎由自取罷了,他算計了你傳承這份血脈,也想要算計我,只是沒有想到我做了一些準備罷了。」微生硯將手中扳指取下,放在桌上,搖頭道,「罷了,反正師傅也已經死了,我也不解釋什麼,現在你是籬氏傳人,這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
「裡面的東西都被你拿完了,送回來一個破扳指又有什麼用?難不成我哪天生活周轉不開,要拿這古董玩意去賣錢?」
「是賣錢還是留著當傳家寶,選擇權都在於你那裡,你可以自己決定,我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籬夢詫異得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伸手將扳指收入懷裡,不管怎麼說,承了籬氏的恩情,他現在也姓籬,留下一份傳承紀念也不算什麼。
「送人又送東西,你是回來認錯的嘛?」籬夢手中浮現一抹炫白,微微綻放,似乎隨時可能脫離而出,「就不怕我把你留在這裡?」
微生硯看著他手中那抹炫白,奇怪的笑了笑,嗤笑了一聲,「你知道師傅當初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
「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動手,是他自己把自己害死的。」
「你……」籬夢微微皺眉,沉默片刻想到一種可能,手中的炫白消失,「你在自己的大腦裡面植入了器?」
籬氏的幻術自然有弱點,最簡單的就是不能對比自己精神力更強大的人使用,那樣會直接反噬。
第二種……則是在自己腦海裡面,植入專門抵擋幻術的器,幻術再怎麼精妙絕倫,修鍊到了極致,也無法對死物生效,石頭還是石頭,土囊還是土囊,並不能憑空當石頭生齣兒子來。
若在腦海中植入相應的剋制幻術的器,則可以讓一個普通人抵擋籬氏的幻術,但這種風險會很高,畢竟在人的腦子裡面植入器,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一個不慎,沒有陰到人,反而有可能自己先掛了。
「師傅要看我記憶,對更改我心念之中的過往,我自然得做些準備了。」微生硯微笑著說著,算是一種變相的承認了他的猜測。
籬夢臉上肌肉抽了抽,沒有再次嚇唬微生硯的打算,難怪微生硯一個普通人敢走到自己的面前耀武揚威,傳承自籬氏的最強大的手段被對方克制。
幻術已然無效,真要殺微生硯,就只能真刀真槍的干過去,可他這幾十年沒有出過房子的嬌嫩身體,肉拼恐怕還真不一定幹得過微生硯。
而且這是個老陰比,誰知道他還有沒有其它的後手。
看來真的只能拿著扳指去給師父上香了。
按捺下心思,籬夢動作更是隨意了不少,抬頭望著天花板,問道:「你還不走?」
「莫非是想要讓我幫你辦事?」
「聽說你跟銀氏小姐聯姻了,該不會是想要扶持銀氏銀霄上位,重現上古神族血脈的榮耀吧?」
籬夢越想越覺得有意思:「別說,真要這麼做,也不是不可能,宿川崩壞,那神主本就是假的,君上又隨時可能隨風而逝。
你微生硯手握宿川大半財富,如果有加上銀氏的名,我再願意幫忙的話,再造就一個上古神話似乎也是很有可能辦到的事情。」
微生硯呵呵一笑,看著籬夢,搖頭道:「難道我微生硯在你眼裡,就是這樣利益昏心,不擇手段得人嘛?」
籬夢看著他說道:「是不是你比我清楚,我很少出去,也很久沒有見過你了。」
對面那雙空靈清澈的眼神裡面,沒有仇恨,也無痛苦,只有逐漸世俗浸染后的無奈,悵然若失。
透過瞳孔似乎還能看到那被蒼老身影從雪地裡面撿起的瘦小身影……
屋子裡面陷入沉默,微生硯那雙眼神一眨不眨的看著對方,好一會兒才微微收斂,手撐在木桌上面站了起來,隨後從袖口裡面掏出一個紅色的本本,輕輕放在桌子上面。
「我幾乎沒有朋友,你……算是小時候的朋友了吧,看你脫困,還是很高興的。」
「我是真心喜歡銀妝,這其中沒有摻雜著利用銀氏的想法,不管你信不信,但還是想說,如果有空你可以來喝杯喜酒。」
將請柬朝著前方推了推,微生硯沒等籬夢回話,隨即轉身離去。
籬夢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念光閣,這才伸手打開那張請柬,目光直接劃到末尾:
「念光閣弟子微生硯……」
請柬扣在桌子上面,籬夢看了看窗外那顆大樹,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念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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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家。
那棟微生硯專門挑選給神主和君上暫住的別院。
陽光明媚,清風徐徐。
院子裡面。
一把椅子,一張桌子,上面擺放了一些這一路就來記錄下來剛做好的吃食。
玲瓏輕輕的躺在椅子上面,左手捧著一卷古籍,看到興起時便會輕抬素手,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拿起便是推入嘴裡。
然後又津津有味的看著書。
倒不是她有多麼的喜歡看書,在過往的日子裡面,自從離開某個特定的三年時間外,她跟所有普通人一樣,並不是那麼的好學。
大部分時間處於擺爛,儘管天賦不錯,但成績評分也只能算是中等。
只不過後來遇見了某人,她給對方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聰明,努力積極的好大學生這個人設。
相處在一起后,在對方那不厭其煩的照料下,在吃喝玩樂都有人照料下,玲瓏心裡思忖著,自己似乎也得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總不能把自己在某人心裡的好形象給破壞了。
於是,看書這種受到大部分喜愛讚揚的好習慣又被她撿了起來,儘管,她真的很少看那些專業學識的書。
再次翻過一頁,習慣性的伸手,才發現盤子裡面的零食早已經掃蕩乾淨,就連那改良后沒有那麼烈的酒也倒不出一滴,少女舔了舔嘴角,似乎有些意猶未盡,於是朝著屋內喊道:
「陸先生~」
「陸同學~」
「陸君上!」
「陸大病?!!」
聲音越來越大,屋內依舊沒有回應,玲瓏暗道奇怪,放下手中書,抬步朝著裡面走去。
長版型的木桌上面鋪就著一副畫卷,青年一手按在畫卷末端拉直整幅畫,一手拿著畫筆在上面妙筆生花。
他在作畫,看著畫卷的眼神極其認真仔細,偶爾也流露出一絲迷茫,對四周充耳未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當中
玲瓏靜靜看著,不一會兒一個惟妙惟肖的女子出現在畫卷上面,畫中女孩做噘嘴輕哼,抬頭望著天的樣子,臉上還有一絲可愛的肉肉。
「我有那麼胖嘛?」玲瓏輕輕皺起眉頭,輕哼著問道,表情模樣同畫上幾乎一樣。
陸明回過神,伸手捏了捏她的的下巴,腦袋湊近了近,笑道:「你這都善於發現自己美的地方,這明明就是可愛好吧,多好看下巴呀。」
「嗯?那你的意思我其它地方不好看咯哦?」
「……」輕撫額頭,陸明腦袋直接拱了上去,這要爭辯指定是不能爭辯的,講道理是絕對行不通的,吧唧了一口,才非常認真的說道:「我媳婦哪哪兒都完美!」
「這還差不多。」玲瓏臉上浮現笑容,看著還未乾的畫,再次打量了一番,「你忙活了一上午就畫了這個。」
陸明輕輕點頭,「心有所感,便畫了出來。」
「心有所感?你該不會不是畫得我吧?」玲瓏瞪了瞪眉。
「哎哎哎,吃醋就吃醋啊,怎麼還跟自己的畫爭起來了,這除了你還能是誰啊?」
「也……神宗嘛。」玲瓏欲言又止。
陸明看著她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把玲瓏摟在懷裡,「我認識你,知道你,畫得也是你,我清楚知道自己做的什麼。」
「無論以前發生了什麼,神宗留那幅畫有什麼寓意,都與我無關,我只知道在我懷裡的是你,在我畫上的也是你就夠了。」
「沒有那麼多原因,沒有那麼多理由,就是這麼簡單。」
陸明歪了歪頭,看著玲瓏的眼眸,動了動鼻子。
玲瓏噗嗤一笑,用鼻子反瞪了回去,猶豫了片刻又說道:「念光閣……可以不去了嗎?」
「可以。」陸明徑直點頭,看著玲瓏微微一愣,挑了挑眉,頗為自信的說道:「你不會認為我真的什麼都忘記了吧?」
「你能記起來?」玲瓏眨了眨眼睛。
「記不起來,我只知道我們去過念光閣,但對於裡面的印象卻是消失了,在裡面經歷了什麼也不記得了。」輕聲敘述說,陸明毫不在意的說道:「也許那段記憶是被人遮掩了,也許是我本身就失憶了,但我不想去找它了。」
「因為我最珍貴又不是那些神宗往事,是玲瓏你啊。」
「既然你不想去念光閣,那我們就不去,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玲瓏張了張嘴,聲音又輕柔緩和了許多,「你信我嘛?」
陸明詫異的看著妹子一眼,似乎對她這個問題感到奇怪,直接伸手將玲瓏抱起來,向著屋外走去,「信,我要是連自己老婆都不信,還有誰可以信呢。
我可是說真的啊!你就別一天疑神疑鬼的了~」
陸明抱著玲瓏坐在椅子上面,伸手習慣性的想要從盤子裡面拿起桂花糕投餵給妹子,才發現早已經空空如也,不由的搖了搖頭。
當下便是準備起身回去屋內拿。
玲瓏拉了拉他領上的衣服,撲在他的懷裡,鼻翼撲閃撲閃的,努力的呼吸著他的氣味。
陸明察覺到妹子的不對經,雙手樓得更緊了緊,小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嘛?」
聞著熟悉的氣息,眯著眼在他懷裡拱了拱,她輕輕抬起頭說:「陸明,我想家了,好想好想。」
「好。」陸明微微一笑,懸著的心鬆了松,還以為妹子怎麼了,原來是想家了啊,當即便是說道:「咱們馬上就回,等會我就去跟微生硯說,安排漁船明天出發去織火。」
她知道他,他給她說過要去辦的事情從來沒有沒有敷衍過,他只會寵著她。
他既然說了就肯定會去做,有時候還會想著給點兒驚喜,但又往往忍不住的提前暴露出來。
玲瓏看著他,鼻子突然湧現出一股酸澀,又用力的壓了下去,腦袋在他懷裡,只能在心裡默默回蕩:「我說的不是織火。」
「是我們自己的家,是嘉林,是君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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