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陽山枯骨得道（三）

嘍啰們一聽此言，頓時冷汗涔涔。

這些小妖們之所以會具備靈識，而且能夠這般快速地達到化形的境界，全因熊山君的點化。然而這種靠點化而開啟靈識的方法是有其大缺陷的，經過點化的小妖雖說有了自我意識，其智慧卻是根本比之於人類差了十萬八千里。是故說他們渾渾噩噩這並不假。

可是正因如此，他們趨吉避凶的本能反而更加強烈。

「還求大王指條生路則個！」

眾小妖一齊跪下，泣涕如雨。

熊山君又粗聲粗氣道：「汝等靈智低下之輩，若無奇緣，必是就此混一世！可是前日本座卻聽聞了一個足夠讓汝等開竅的消息！」

眾嘍啰中有幾個精明的，頓時俯首而拜，那叩拜的力度幾乎把腦袋都要砸破掉。

熊山君繼續道：「這消息可非同一般，那可是從西方的仙佛那裡傳出來的！說是在百餘年之後，從東邊兒要來一個和尚，這和尚乃是十世修行的好人，凡人吃一塊他的肉，便可長生不老！汝等小妖若是分得了他的肉吃，必會就此靈性頓生，日後修行之路坦蕩無阻！」

這話一出，非但眾小妖歡呼雀躍，就連在地下的齊楚也是精神一振。

這「從東邊兒來的和尚」幾個字很是有些曖昧的意味。東邊兒的和尚，怎麼聽怎麼像是西遊記中的唐玄奘，那「吃了他的肉便可長生不老」這種狗血一樣的屬性更是唐王御弟的專利。再配上四大部洲的地理環境和那「熊山君、特處士、寅將軍」這三個老魔，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正是西遊記中描繪的世界不假。

這下子，齊楚的心思就活絡開來了。

為甚？

要知道，這廝在地球上時可是一個前不見古人的大盜、恐怖分子，其畢生所求之物已經遠遠非是錢財和權力可以衡量的東西了，他所求的正是史籍之中偶有記載的「長生」兩個字。所以，他才會將世界各國折騰了個遍，集齊了十三顆傳說中的頭骨！

不過在當時，他雖說得了空間之力，卻並不能確定這空間之力能否幫助自己長生。直到他被那股大力量捏成粉碎，遁入了現在所處的空間，而且度過了一二百年的光陰之後，他才確信，以他目前的狀態是可以長生的。

只不過，即便是長生，他也不能總是龜縮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下意淫吧？是以，他對於那熊山君所講的修妖法門異常專註，他首要的目標便是能夠早日化形成功，從這陰暗潮濕的地底下脫離出來。

但他仍有一個疑慮——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危險！

大妖小妖、天外神仙什麼的先不說，就單說那走方捉妖的法師們，恐怕也不是初出茅廬的齊楚能夠對付得了的。

他面臨的最大問題，只怕就應該是如何投機取巧鑽漏子，從而得以在這神魔多如狗的世界中求生存了。

現在，那「從東邊兒來的」取經和尚的事情一被確定，齊楚這邊也有了些底氣。他正在思忖著什麼時候借著這唐僧一路西行的情報向某些大妖取些好處來。

借著小妖們歡呼雀躍的當兒，那熊山君卻是又交待了一番，最後選得了數十個修為看得過眼的小妖，派他們分別往東邊兒和西邊兒打探消息去了。

唐玄奘的消息讓齊楚這廝有將近一個月沒怎麼專心修行不提，他再一次專註於修鍊之後，卻是因為這無意的放鬆而在無意中突破了修行中最大的瓶頸，跨入了新的境界。

他的妖力好容易度過了緩慢的遲滯時期，再度開始突飛猛進。直到將近一個甲子的時間過去之後，齊楚的太一遺要已經修到了一品三層，距離二品的階段只剩下了一層窗紙，只要捅破了，他的修為必定會有大幅的增強。

就在這個修為的基礎之上，齊楚準備嘗試化形了。

化形，是所有妖物在修鍊過程之中最緊要的一個階段。

化形之前，所有妖物都只能被稱之為精怪，他們所擁有的妖力也只是半成品而已。而經歷過了化形階段之後，那些精怪所吞食的日月精華才能夠真正地轉化成妖氣，從而一腳邁入妖族的門檻。

要說妖物之所以需要化形成人，並非是因為傾慕人類之姿這般愚蠢的理由。想在那上古之時，女媧捏土造人，從血肉骨骼到五臟六腑，都乃是參照著那些先天大神的形貌而創。而那些先天大能之人，不論是諸方聖人，亦或是妖族大帝，俱皆是繼承了開天之聖人盤古的形貌。

是以，妖族中的所謂「化形」一說，其實並非是指化形成人，而是幻化而成盤古形貌之意。

不過，化形說起來只是邁入妖族的入門階段，但想要真正完美地完成這一步驟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決定化形之後的妖物是否強大的因素有兩個，一個是那精怪開啟的靈識是否聰明靈慧，另一個是那精怪的本體是否強大。靈識不夠聰慧的精怪，多半無法完全幻化成人身，就像西遊記或是封神榜中那些小妖一般，頭顱、軀幹、四肢都多多少少保留著本體的一部分。而本體不夠強大的精怪，就算完全幻化成人，它日後修鍊所能夠達到的層次也不會太高。

不過對於這兩點，齊楚都是得天獨厚的。首先齊楚本就是人魂，具有著先天聰慧的靈識，其次，他的本體是稀世奇珍水晶頭骨，頭骨內中甚至蘊含著十三個大宇宙！照理說，齊楚的化形，應該是一帆風順才對。

可是，齊楚卻遇到了麻煩。這麻煩就剛剛好與他那太過強大的本體有關。

沒錯，本體的強大的確是妖族修鍊的重要條件，但是本體若是太過強橫了，那麼其化形就會越來越艱難，那隻因越強大的本體，其化形所需的妖力就越雄厚。譬如說，一棵得了道的桃樹精，若是靈智非常澄明聰慧，又有高明的妖修法門，那麼他若是想化形，或許只需要百年的光陰而已。可是，在同等的條件之下，一隻先天靈物的化形或許就需要千年之久。

齊楚現在面臨的就正是這樣一種狀況。

以水晶頭骨這般強大的寶貝為本體，他需要龐大到不可想象的妖力！想要修成這般妖力，即使是照著上古洪荒的法門，修行千萬年也不一定夠用！而齊楚那僅僅修鍊了一百多年的妖力實在太少太少，跟化形所需的妖力相比，簡直就是杯水之於大海，沙礫之於宇宙。

按理說，齊楚是絕對不可能化形成功的。而齊楚之所以決定要化形，一開始也只不是抱著一個試一試的心態罷了。

他這「試一試」的心態源自於那熊山君洞府之中不斷化形而成的妖兵們。

齊楚聽熊山君講了近乎百年的妖道，可是對於化形的根本並沒有理解的太清楚，而像化形這種最基本的事情，那遠古的妖帝東皇太一根本就從來沒放到心上過，畢竟遠古時期，洪荒之中俱是強者，哪裡像現在一樣小妖三兩隻？化形這種事情，在太一遺要里也只是一筆帶過，僅僅出現了個化形的字樣罷了。

這麼一來，齊楚就產生了極大的困擾。

齊楚的妖力已經很強大，按照修行境界的劃分，他現在憑藉著太一遺要一品三層的妖力，穩穩地處在神離階段的初期。

據太一遺要中記載，但凡伴隨鴻蒙而生的世間萬物，不論是巫族、妖族、抑或是人族，其修行境界大抵上都可以分為這麼幾層——本命、神離、地界、天位、大羅、准聖、無量聖人。

像一般的小妖，他們靈智不開，本體羸弱，就算修行上個千萬年，也無法脫離本命階段的修鍊，這是先天資質的束縛，任誰也奈何不得。至於有些異類，那卻是與眾不同的，就譬如說那孫猴子，他從出生起頂多也就活了那麼幾百歲便能夠從天上殺到地底下，所向披靡，雖說這裡面也許有著什麼貓膩也說不定，但孫猴子的本事那可絕對不是蓋的。

當然，齊楚並不知道孫猴子真正的修為，也無法達到像他那般逆天的程度，但他僅用了一百年就修成了本命，邁入了神離，這速度也足夠驚人了。

齊楚不止一次地納悶——為什麼這一百多年的是歲月里，那熊山君手下成百上千的妖兵都能夠化形成人了，而齊楚這先天就帶有靈識的智慧生物卻根本覺察不出自己有化形的動向？而且，他的太一遺要已經是快要修鍊到二品了，卻為何仍是達不到化形階段？

莫非就連上面的逍遙嘍啰，都比他的妖力強大么？

齊楚自是不信。

他在黑暗陰濕的世界之中，一個指頭也動彈不得，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二百多年。要知道，他前世總共也就只活了數十年的光陰，這二百多年是他前世生命總量的六七倍。迫不及待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他現在此刻的心境再合適也不過了。

「迫不及待」也正是齊楚之所以會嘗試化形的根本原因。

可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他嘗試了化形之後。

那杯水車薪的妖力原本根本就無法為水晶頭骨的本體提供足夠的化形之資，但是，這妖力的桎梏卻是被水晶頭骨自然而然地打開了。

從那十三顆水晶頭骨中的十三個宇宙里，忽然之間就湧出了鋪天蓋地般的大力量！這大力量乃是由鴻蒙未判的宇宙之中湧出，更是接近於鴻蒙本源的混沌之力！

這鴻蒙之力似乎有自主的意識一般，迅速推動著齊楚化形的進程，甚至在某些時候齊楚的化形法門出現了問題和缺陷，那鴻蒙之力還能夠以絕對的主導地位將齊楚的化形重新引入正軌。

但這種鴻蒙之力畢竟不屬於齊楚。齊楚的本體雖然就是水晶頭骨，然而他卻無法控制水晶頭骨中的任何力量，對頭骨之中那鴻蒙宇宙的發展也是束手無策，所以，那股助他化形的鴻蒙之力，有九成多都做了無用功，被回收進了鴻蒙宇宙之中，只有不到一成的力量在真正對齊楚的化形起著作用。

這流失的九成多的力量很明顯拖慢了齊楚的化形進度。

別的妖物，化形從頭到尾撐死了也就是那麼區區幾天而已，就算是那類妖族中的大聖妖王。也頂多只需要用七七四十九日罷了。

可是齊楚這一化形，卻是一化就有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