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魄回歸，殘魄難尋（一）

「小的們，搜山！據本座推測，方才的動靜合當是有天地靈物出世，這等靈物，絕不能被外人得去，汝等誰找著了靈物，本座就讓他做手下的副將軍！」那老熊大吼一聲，真如猛獸嘶叫一般，聲威震天。

一眾妖兵紛紛將手中兵器舉起，大呼：「謹遵大王法旨！」

就在這般情形之下，打定了主意的齊楚施施然從巨石之後轉了出來，又裝作了一副驚恐的模樣，三步兩步跑到了那一干小妖的陣型之中。

「大王，大王！小的有話要說！」

這聲音清朗之中有些喑啞，渾不似那渾渾噩噩的小妖能夠發出，這在群妖之中顯得突兀之極。

那老熊一聽，定睛而視，那出聲兒的卻是個身著玄色長衫，一頭黑髮已經拖到了地面的瘦弱公子。

老熊怒目圓睜道：「你這小妖是哪裡來的，我卻不記得洞府之中有你這般妖物！你是否是見了我這山中有異象發生，是以要入得我山，竊我寶貝？且從實道來，否則，本座我一叉子把你那頭顱戳上三個透明窟窿！」

齊楚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上前一笑道：「回稟大王的話，小的乃是東邊兒山野里的妖怪，是亂葬崗之中的死屍得道。此行前來是專為大王奉上一個天大的消息的。」

熊山君一聽，言語間緩和下來道：「你且說說，說得老熊我滿意了，卻是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齊楚的笑容愈發燦爛，本就柔婉的五官舒展開來，就像是一個女子一般妖艷：「稟大王，小的本生於那大唐的地界，最是擅於打探隱秘之事。就在前不久，小的聽說近些年將要有一個和尚往西行走，這和尚乃是十世修行的好人，若是吃其一塊肉，卻是省了我等修行之苦，能長生不老，甚至還能助我妖族之人靈智開化！」

齊楚說了個開頭，偷瞄著熊山君，見那山君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顯然他的話已經引起了老熊的興趣。那老熊在幾十年前就得到了西行和尚的消息，只是這五十年過去，半點兒風聲沒有，老熊也不禁開始懷疑這和尚究竟是會來還是不會來。齊楚這一番話等於給老熊吃了一顆定心丸。

只是，就憑這兩句話要打動老熊應該還不夠。齊楚還應該再給些更實質性的情報才行。

「這和尚名喚唐玄奘，是個名揚東土的高僧，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覬覦著這和尚的性命。只是那和尚被保護得緊，有幾個幫手會在他西行的途中加入他的隊伍保護他。若是他尋齊了這幾個幫手，恐怕難以對付。」

老熊雖然修行了多年，也是這杻陽山上的霸主，自號山君，可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他的修妖法門太過粗淺，若是碰見了尋常對手，還可以拿下，但若是對手厲害，那就沒什麼勝算了。

「那幾個幫手，本事若何？」老熊急切道。

齊楚這時候已經確定那熊山君上了鉤，開始慢條斯理道：「大王，那和尚現在也不知到了何處了，他的幫手小的也沒見過。不過，小的卻是知道，他的幫手裡有一個猴子，那猴子非比尋常，乃是靈石之中孕育而出，天生一口仙氣，修的實不是妖，乃是仙也！大王若是想得了那唐玄奘，恐怕要先過了猴子那一關。」

老熊聞言，頓時垂頭喪氣：「罷了罷了，這唐和尚吃不得，吃不得！世上妖類，哪有能修成仙氣的，想來那猴子是個上面派下來的人物，天生有上乘法門修鍊，這等人哪能惹得！」

齊楚笑道：「若是想吃那唐和尚，小的卻是有辦法！」

那老熊眼睛一亮：「且說來聽，若是這辦法好了，本座這便封你為先鋒官！」

要說齊楚的辦法並不複雜，當然也的的確確是切實可行的辦法。

當初齊楚在地球上時，看西遊記，印象最深刻的一篇便是『屍魔三戲唐三藏，聖僧恨逐美猴王』，這正是三打白骨精，孫猴子被逐的場景。齊楚準備說的正是這麼一個與那屍魔相似的戰略。

說到底，唐僧也只是個凡事看表面的和尚而已，縱然佛法精深，卻難以脫得世俗的桎梏，以皮囊看人心。他與三個徒弟之間的信任很深，可是卻在根基處存在著不小的缺口。只要能從這缺口下手，再怎麼堅固的千里之堤也將潰於蟻穴、轟然坍塌。

齊楚一五一十對那熊怪講了，把老熊聽得是咧開嘴笑，大巴掌一揮，當下就決定了齊楚在洞府之中先鋒官的地位。齊楚如願以償，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入了熊山君的洞府之中。

不得不說，這洞府從外面看很是簡陋，可是內中卻是有著極其廣闊的空間，裝飾也極盡典雅之能事。古玩、古書、桌椅、燈盞，無一處不在數說著這裡主人的品位。

老熊這一日許是高興極了，拉著齊楚這剛認識的小妖喝了不知幾十壇酒，最後才昏昏沉沉地睡去。齊楚使了個心眼，看似也喝了許多，事實上他連微醺的程度都還沒達到。

事不宜遲，若想尋回水晶頭骨，理當從速才對，以免夜長夢多。齊楚確定了老熊已經睡沉，便也裝著酩酊大醉的樣子，搖搖晃晃往洞府深處行去。

「真是沒想到，這頭老熊看起來五大三粗，可是居然淡雅素樸。只是這住處卻設計得和迷宮一樣，頭疼，頭疼！」齊楚嘆了口氣。

洞府中的路線崎嶇又多岔路，他轉回同一個地方的概率是二分之一，天知道這些靈智混沌的小妖們是怎麼認路的。

齊楚被那迷宮樣的路線繞得眼暈，而且他也看明白了，這洞府之中上有三層，下又有三層，這每一層之間又都是高低不平的樣子，即便他感應得出水晶頭骨的位置，也很難走到那一層的那一個地方去。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正自苦笑間，他忽而見得一個長著碩大的狼腦袋、拖著硬不拉幾的尾巴的小妖，手中捧著個亮晶晶的東西，慌慌忙忙地與他擦身而過。

「咦？」

齊楚身子一震。

要問為甚？

卻是他就在剛剛肩膀被撞到的時候，感應到了一種極強烈的心悸。

上古的練氣士們常常會有靈機一動、心血來潮之感，這是因為他們擅觀風望氣、趨吉避凶之法，這法門也是道門三百六十五旁門之一。

可是齊楚哪裡懂得這般深奧的旁門，他之所以會心悸，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靈魂剛才與他的距離很近，產生了共鳴！

「兀那小妖，你且站住！」

齊楚大喝一聲，三步並作兩步，便搖搖晃晃向那狼頭小妖撲了過去。

那小妖跑得難看之極，一步一顛，沒想到速度倒是很快，就是那麼一轉眼，他往洞府的一個岔道轉了過去，又是一轉眼，這小妖便不見了。

齊楚哪能甘心讓一個腦癱的根本沒啥靈智的妖精給耍了，面對著轉彎過後的三個岔路，他索性以最快的速度選了一條，也顧不及裝成酩酊大醉的模樣了，撒丫子就順著通路往裡跑。

可是即將跑到盡頭的時候，他卻是傻了眼。

那盡頭處的房間，居然飄散著淡淡的脂粉氣息，而且內中柔光暖暖，輕紗鼓動，居然似乎是個女子的閨房。

「這搞什麼啊？」

齊楚疑惑之間，忽然又望見了方才那狼頭小妖的身影一閃而過，他來不及多想，又加緊跑了兩步，邁入了那閨房模樣的房間之中。

「呃……」就在進了房間的一剎那，齊楚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的景緻實在讓他的腦袋轉不過彎來。

狼頭小妖他當然是找著了，可是不僅僅如此。狼頭小妖旁邊，還站著一個赤條條的女子。那女子並不似其他小妖一般化形不全，她完全是人類樣子，眉目如畫，身形凹凸有致，肌膚瑩潔勝雪。

這般美人，已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啊——」

一陣驚叫之聲發出，伴隨著「撲通」的入水聲音。

「你，你是誰啊，快出去！你這小妖，哪個讓你進來的，你不知道奴家的房間在洞府中時禁地么？」

齊楚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在地球上的時候就算是面對著原子彈、氫彈一類的毀滅性武器他都沒皺一下眉頭，這般小場面他應付起來自然也是輕鬆自如。

這女人的身份應該不會是普通小妖才對，她的化形即是完備，舉止之間又優美淡雅，只怕是這洞府中說得上話的人物。齊楚當機立斷，運起妖力，把臉漲得通紅，又強行打了一個酒嗝，恢復了那瘋瘋癲癲的醉態。

「大……大王……喝……咱們……繼續喝！」

齊楚眯著眼睛一瞥，發現那塊亮晶晶的東西唄狼頭小妖請放在了房內的几案之上。立刻搖頭晃腦地沖那几案行了過去。

「你幹嘛！小姐的閨房，你也敢闖，不怕大王降罪於你么！快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狼頭小妖終於回過神來，叉著腰沖齊楚劈頭蓋腦就是一片口水。

這下子齊楚明白為何這狼頭小妖會在人家女孩子的閨房裡侍浴了，這小妖的嗓子雖然粗大，但也勉勉強強能夠聽出，她是頭母狼。

不過，齊楚的那種心悸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哪裡還會去理會一頭髮飆的母狼？靠近了那几案之後，把身體擋著手部動作，順手便把那亮晶晶的物事拿在了手中，一面口齒不清地道：「鸕鶿杓，鸚鵡杯。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大王，來來來，便是為了那唐和尚，咱們再飲一壇！」

不等那頭母狼再度發怒，齊楚一面暗自記下了這閨房的位置，一面腳步飄忽地飛速移到了房門前，一個閃身躍了出去，消失在了隧道中的黑暗裡。

房內的母狼猶自憤憤不平：「小姐！你看你看，都是你平日里寵著他們！現在的小妖是越來越放肆了！要我說，這等小妖就該讓大王直接抽他三百六十鞭子，然後把他大卸八塊，分著吃了！」

那剛從驚嚇中恢復過來，正自沐浴的天仙般女子撲哧一笑道：「小玉，這些小妖的智慧太低，你就是說了他們也是不懂的。他們好不容易得到了點化，才能化形，若是就這麼懲罰他們，未免太過殘忍了。」

「小姐就是好心，要是我，非殺雞儆猴不可。」

「不過，方才那小妖又是什麼來歷？咱們洞府中有這樣的妖物么？他完全化作了人形，頭髮又如此之長，如是見過面應該不會忘記的才對啊。」

母狼靈機一動，道：「哦，對了小姐，今日聽其他小妖說，這洞里來了個東邊兒的妖怪，是來通風報信的，被大王封賞了個先鋒官的職位，他們就在剛剛還在一起飲酒作樂呢。想來，剛才那妖怪就是他了吧？」

沐浴中的女子應了一聲，若有所思：「鸕鶿杓，鸚鵡杯。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這妖怪，做的詩卻是很不錯的呢，不知與那東土陶晉居士相比，誰做的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