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後悔了

夕陽爬進了高三1班的教室，一道光暗的分割線將教室分成兩個部分，中年早禿的歷史老師在講台上輕輕踱步，黑板上蒼勁的粉筆字在夕陽的映照下亮得發光。

教室里的學生們奮筆疾書地抄著課堂筆記，沙沙聲讓昏暗的教室更加寂靜。坐在窗邊的沈陌塵眯了眯眼，然後扭頭望著窗外的晚霞。那雲彩好像層層疊疊的細沙，也似一排排魚鱗，夕陽在層雲里落下，彷彿融化的金子。

放學鈴聲突兀地響起，歷史老師爭分奪秒地趕忙布置著課後作業，教室里一片喧鬧，沈陌塵也收拾書包準備離開。

「誒，沈陌塵，你出來一下。」

3班的顧燕歌站在門口，沖著昏暗的教室招了招手，她站在陰暗處，但是眼睛里卻閃爍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明亮。

沈陌塵心裡嘆口氣，他已經猜到原因了。

「哦——」

1班的同學立刻看向沈陌塵，爆發出一陣瞭然於胸的起鬨。

「又來一個，真受歡迎……」同桌劉博嘟囔著，拍了拍沈陌塵，聲音里難掩酸意，「誒誒誒，這女的爸媽都是市議員，奶奶還是州太學司的，傍上她直接保送大學，都不用升學考了！」

沈陌塵沒有看他，彷彿沒聽到，在座位上磨蹭了幾秒，徑直走到顧燕歌面前，笑了笑：「有什麼事嗎，同學？」

顧燕歌微微紅著臉，拖著沈陌塵的胳膊往外面走：「你跟我來一下！」

「咦，這個月第三個了吧？」

「顧燕歌之前不是說不想談戀愛的嗎，怎麼也看上他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人家只是不想跟你談吧！」

「沈陌塵有什麼好，只有一張臉，還是個窮鬼！」

「你懂什麼？人家這樣的，才會讓女生有保護欲！」

「有臉就夠了，你看高樂要是長成沈陌塵那樣，顧燕歌也不至於拒絕他！」

「干，能別再提這個傷心事了嗎？」

幾個男生望著沈陌塵消失的背影，議論紛紛，臉上表情不一。但對於這種事情他們也早已習以為常，沒說幾句就收拾好書包結伴離開教室。

有的人直接回家，有的人參加社團俱樂部，但不管怎麼說，教學樓很快人去樓空，寂無一人。

……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交往。」

教學樓后的陰影里，沈陌塵對面前的女生鞠躬道歉。

顧燕歌盯著沈陌塵的臉，揚著頭，有種勢在必得的傲氣，語氣透著不容反駁的意味：「我知道你忘不掉尹懷蓮，但她已經去世很久了，我覺得你也應該開始一段新的生活。而且，我不介意你現在心裡還想著她。」

沈陌塵沉默了片刻，其實顧燕歌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且不說她的家世，就說她的身材相貌，也是一位令人無法忽視的美少女。雖然聽說她性格有些霸道獨尊，但考慮到人家的家世，這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

畢竟，作為家中獨女，普通人要是能攀上這高枝，起碼可以少奮鬥二十年甚至更多，何況她還膚白貌美身材好。

沈陌塵還是開口了，語氣誠懇：「對不起，我，我目前真的沒有……」

然而話音未落，沈陌塵便被對方一把按在牆上。他下意識地反抗，但女生擁有念力，力量通常比男生大得多，沈陌塵只能掙扎幾下，然後無奈放棄。

「你以為你是誰？」被再次拒絕的顧燕歌憤怒地低吼，熱血湧上臉頰，帶有一絲威脅，「我勸你最好不要為了一個死人拒絕我，否則……」

「我不是……為了她拒絕你。」沈陌塵腦袋飛快地運轉著，抿了抿嘴唇，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吞吐道，「其實，我有別的喜歡的人了。」

顧燕歌依然按著沈陌塵，驕傲地昂著頭：「誰？」

「葉卡捷琳娜。」

顧燕歌一愣，然後使勁地盯著沈陌塵的眼睛看，試圖從中找到任何看起來像是說謊的跡象。

可惜並沒有，沈陌塵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且平靜，好像一口看不見底的深井。平日里這雙陰鬱的眼睛吸引了包括顧燕歌在內的很多女生，但是此刻，她卻只感到無力。

如果沈陌塵說的是別的名字，她還有底氣爭一爭，甚至還能驕傲地反問沈陌塵對方哪點比得上自己。但在聽到葉卡捷琳娜的名字時，她所有的底氣和驕傲都頓時煙消雲散。

長久的沉默，顧燕歌終於放開了沈陌塵，眼神頹然地低下頭，轉身離開，喜歡葉卡捷琳娜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再愛上她呢？

沈陌塵悄悄舒了口氣，看著顧燕歌的身影從視野里漸漸消失，才徹底放鬆下來，抬腿走向教室。

然而沈陌塵還沒離開教學樓後面，一位少女便從夕陽下走來，眼眸在霞光下似乎藏著一團不滅的火。

少女伸手把書包扔給對方：「今天我值日，教室門鎖上了。」

沈陌塵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接過書包，結結巴巴：「哦哦謝謝謝謝，你，你從什麼時候過來的？」

少女站在夕陽與陰影的交匯處，臉色明滅，嘴角勾起冷淡的笑容：「聽到你說你喜歡我開始。」

苦也！

沈陌塵真想一腳踹死兩分鐘之前的自己。

如果早知葉卡捷琳娜本人就在一旁，他就算說自己喜歡一臉褶子的老女人，也不會說喜歡她！

葉卡捷琳娜，全名葉卡捷琳娜·彼得羅芙娜·亞歷山德羅娃，母親是羅曼帝國駐禹辟國余懷市總領事館領事，父親有羅曼帝國皇室血脈，屬於皇親國戚。

而羅曼帝國是這個星球最強的兩個國家之一，其餘諸國只能依附於他們，禹辟也不例外。所以即便只是羅曼帝國駐紮在外的領事，在禹辟也是相當了不起的大人物。別說是余懷市市長，就算是吳茂州州長上任，也得主動前來拜會。

所以葉卡捷琳娜算是學校里身世最顯赫的學生，常常有人在私下裡稱呼她為公主殿下，這也是沈陌塵說自己喜歡葉卡捷琳娜的原因之一，因為顧燕歌絕不敢找她的麻煩。顧燕歌和葉卡捷琳娜的身份差距，就像沈陌塵和顧燕歌的差距。

葉卡捷琳娜邁步走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透露著嘲諷和揶揄：「怎麼不說話了？你最喜歡的葉卡捷琳娜，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沈陌塵忍不住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