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DLClass

十二月十四號，盧丁升任大尉的第五天。魔導核心改良比預想中更耗費時間，首先作為魔導載體的藍寶石會因為恐怖的功率輸出在二十秒內完全崩碎，挑選新的替代品是一個漫長且複雜的過程。另一個致命的壞消息是，在北敦刻爾克能配合實驗的聖徒只有阿妮塔一人，馬丁無法完成這種級別的魔力輸出，盧丁除了能力不足以外更是因為不能暴露聖徒身份只得盡量避免直接參与實驗。

看到魔導核心裡碎成砂礫的硅酸鹽結晶，阿妮塔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疲勞幾乎擊垮了這個年輕的中校。她擁有聖徒中都極其稀有的聖痕，聖痕能以一個恐怖的比例對聖徒自身的魔力進行放大，非要類比的話應該算是一種變壓器之類的先天性裝置。

以現在的普遍觀點來說，聖痕是聖徒的充分不必要條件，而成為最頂級的強襲聖徒必然是要擁有聖痕的。如果一個新生兒被發現擁有聖痕，國家會第一時間出動必要的力量對該新生兒進行保護，並且在其十六歲后儘可能將這位聖徒拉入自己的陣營。阿妮塔就是近三十年來唯一一個在雷科本土誕生且擁有聖痕的孩子，為了爭取到她的好感，雷科共和國幾乎是毫無底線地對其進行了資源傾注。

但聖痕發揮作用的前提是聖徒的體內依然擁有魔力，阿妮塔經過四十四小時連續不斷的實驗幾乎已經感受不到血脈中流淌的魔力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體驗了，上一次還是在女武神機關結業考試上和教官為期一周的對戰。但與之完全不同的是情緒，當時的阿妮塔能感受到激動和熱血，現在的阿妮塔只能感受到失望和不甘。

陰陰已經實現了功率的提升，就因為材料問題只能功虧一簣嗎？阿妮塔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躺在地上喘息，金髮上沾了不少塵土。周圍的實驗員也都是情緒低落，只有狄塞爾教授默默上前扶起了阿妮塔。

「還沒完，記錄在案的材料還有一百五十四種，我相信會找到合適的材料的。」狄塞爾的語氣並沒有動搖，他是在科技最黑暗時依然高舉火把前行的猛士，怎麼可能被這點挫折擊敗。但他也心疼這個與自己女兒一般年紀的女孩，他將自己的茶杯放到了阿妮塔手中想給她暖暖手，見阿妮塔沒有回話又走回自己的實驗室挑選下一種測試材料了。

「啊？他們是白痴嗎？連這種材料適應性的相關數據都沒有就直接開始實驗？聖徒的命就不是命了？我希望他們最好記錄了實驗數據。」盧丁在十分鐘前就得知了實驗場上發生的事，他勃然大怒，喊上正在試圖復盤外科手術案例的馬丁撐腰，一腳踹開了狄塞爾教授辦公室的門。

「教授，關於魔導核心材料的選擇，我有一點看法。」盧丁一屁股坐在狄塞爾的沙發上，這可是關係到他約會對象的生命安全，也難怪盧丁這膽小怕事的日子人會炸毛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狄塞爾剛從實驗室回來，正換了一身衣服準備下班回家，看到盧丁他也不打算下班了，這小子提出的概念讓他在魔導核心輸出效率的研究上有了質的飛躍，這次過來也許能攻克載體材料方面的難題呢？

「首先我對這種效率低下的實驗方式提出抗議，我們應該通過載體材質的特性和承載魔力后的表現對這兩者之間的聯繫進行歸納......」

「我懂了，謝謝盧先生，您回去靜候佳音吧。」狄塞爾直接打斷盧丁的發言朝實驗室跑去，留下了盧丁馬丁面面相覷。

他懂啥了？

他確實懂了。

十二月十五號晚上，一份表格被放在了盧丁的桌上，送表格的人是狄塞爾教授的司機。盧丁看完了這份表格，收起了身為未來人的傲慢，這個世界的科學家太恐怖了，或許應該說科學家都太恐怖了。

僅僅是一個概念，一個晚上就能提出一份成熟的設計案；也僅僅是一句話，短短一天就能整理出一份物理性質與魔力承載能力的表格。在這份表格上盧丁看到了科技的希望和科研人的血汗。

這份表格從材料的硬度、晶體慣態、晶體常數、折射率分析，得出了三個常數，分別對應了魔力承載極值、魔力耐受極值、魔力轉化效率。其中承載極值代表了該魔導載體能接受的魔力上限，耐受極值表示在承受魔力上限的情況下的使用壽命，魔力轉化效率則是魔力由引擎傳入載體后能釋放出來的比例。在表格的末尾狄塞爾教授還表示這只是初稿，因為折射率的影響存在作用域，所以會出現特例，具體計算公式以及作用域還需進一步驗證。

根據這份表格狄塞爾教授已經找到了適合阿妮塔的載體材質，黝簾石。因為這個世界沒有坦尚尼亞，這種產自坦尚尼亞的寶石保留了它的原名，但因為產量稀少價格甚至還高於被稱為「慈愛之眼」的粉藍寶石。它的特點是魔力承受極值高，魔力耐受能力強，魔力轉化效率極低，這導致了以黝簾石作為載體材質時的可靠性遠遠高於常規材質藍寶石，但代價是輸出效率會大幅降低。

阿妮塔可是聖痕擁有者，這點代價在聖痕的加持下顯得過於微不足道了。到這裡可能讀者會有疑問，為什麼聖痕擁有者以前可以正常以古董魔導核心中的藍寶石作為載體，而新式魔導核心中的藍寶石卻會崩毀。這就涉及到魔導核心的工作原理了，首先使用者需要將魔力灌注進魔導引擎，然後魔導引擎會將其中一部分的魔力轉化成魔導載體可以吸收的能量，最後再由魔導載體進行釋放和應用。古董魔導核心中引擎對魔力的轉化率不到2%，而新引擎的轉化率高達35%。藍寶石就像一張A4紙，老引擎只是玩具水槍，新引擎卻是滅火用的高壓水槍，這麼看來藍寶石的崩毀就並不奇怪了。

與狄塞爾的司機一同到來的除了這份表格還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黝簾石雖然貴，但利法特利亞境內有寶石級黝簾石礦，而利法特利亞在戰後和雷科組成了利法特利亞與雷科共和國聯盟。壞消息是該礦的實際開採權在特里蘭聯邦的某個財閥手上。

財閥嘛，賺錢，不寒磣。以正規渠道購買黝簾石的價格是軍部無法接受的，一顆黝簾石的價格足以滿足整個空降女武神機關數個月的藍寶石供給。路燈掛件任務進程又被推進了幾分，盧丁覺得早晚得給這幫吸血鬼一點教訓。

可惜現在是十六號中午，不是早晚，當務之急是要了解一下為什麼黝簾石礦的開採權會在別國財閥的手上，才能對症下藥解決問題。馬丁和狄塞爾對於這類事件毫不關心，有可能知道的阿妮塔又在接受冶療不能和盧丁見面，圖書館里的資料對於這類敏感話題諱莫如深，那幾位高級軍官又因為之前把盧丁請進了審訊室現在全都躲著他，無奈之下他只能前往位於南敦刻爾克的軍部總部尋求幫助。

他選擇的交通工具是火車，按照這類小說的劇情，在以這種載具出行時多半會遇上一些貴人，盧丁也是抱著圖一樂的心態上了火車。坐在他對面的是個帶小孩的年輕太太，從精緻的衣著上來看能斷定是個大戶人家，可惜太太對這個年輕軍官似乎沒有多少好感，至少從上車到現在的兩個小時里她還沒有正眼看過盧丁。

停靠在貝卡站時，盧丁從站台上買了一份報紙，只是一眼他立刻招呼自己的保鏢去買直達利法特利亞首都萊特港的機票。

被盧丁丟在站台上的報紙頭條寫著《利法特利亞總統競選結束，著名醫生薩爾瓦多·阿連德成功當選》。

盧丁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他不敢賭。同樣的礦業被外國財閥壟斷、同樣的職業、同樣的姓名、同樣的民選總統，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倘若事實正如盧丁所想，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這位英雄。好在他算是還有些良心，讓另一個保鏢給馬丁和狄塞爾發回了一份電報彙報自己的行程。

但盧丁同樣也不知道的是，在火車開出后那個年輕的太太注意到了盧丁的離開，她不動神色地捏碎了一枚綠簾石。這種石頭一般用於聖徒間的通訊，當然也只能由聖徒使用，哪個普通人能捏碎里氏硬度6.5的東西。這種石頭因為產量大價值很低，可以用來寄存魔力，但結構被破壞后寄存的魔力會被放出，有且僅有寄存魔力的聖徒本人能感受到這種釋放。一般會攜帶數枚綠簾石，根據釋放魔力的差異用來指代不同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那頭躺在辦公椅上，桌上擺著一份名為《DLClass》的報告，正是狄塞爾整理出的那份表格。他敲了兩下辦公桌，一個上校軍銜的老人出現在門口。

「看下他去哪了，多派點人保護好他，調兩位女武神過去吧。對了，如果是叛逃了就直接處理掉，事後彙報。」

老上校微微頷首，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