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來給我治
沈螢兒捏著喜梅腕口的手指緩緩鬆開。
好吧,自己已經儘力了……
她牽起小福寶,在眾人的奚落聲中轉身往外走。
身後,再次傳來火生虛弱的聲音:「四弟妹你走了,誰、誰來給我治?」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沈螢兒自己。
她轉過身,發現火生哥靠著喜梅嫂子的肩膀勉強坐起,他失血過多的臉跟錫箔紙一樣暗黃慘淡,嘴角痛得陣陣抽搐。
但他的眼神卻穿透人群直望向沈螢兒這邊。
里正王善寶回過神,瞪眼問火生:「火生,你是不是痛糊塗啦?她啥都不會,你這不是拿自個的腳開玩笑嘛?」
火生點頭:「我信她。」
王善寶也閉了嘴。
周松霞感覺顏面掃地,跺著腳罵火生和喜梅:「你們要作死咱攔不住,讓她治讓她治,妙靈咱們走,回頭治死了活該!」
周松霞臨走前還不忘搶回喜梅手裡的那顆藥丸,然後拉著周妙靈氣急敗壞的往人群外面走。
經過沈螢兒身旁時,周妙靈腳步頓住,側首深深看了沈螢兒一眼。
沈螢兒神色坦然,牽起小福寶又回到了火生跟前。
周妙靈望著沈螢兒那從容的背影,心底生出幾分疑竇,突然就很不甘心,想跟過去看個究竟,剛好這時候那幾個受傷村民的家屬親友涌到她跟前,且個個都很急切:
「妙靈姑娘,求求你快去幫我們家的治治吧。」
「我家的也還等著呢……」
周妙靈收回目光,重新換上親和溫婉的笑容面對眾人:「好,一個一個來。」
她去了別處,奇怪的是身後只零零星星的跟著幾個看熱鬧的村民。
大部分村民則都留在沈螢兒這邊,這些人可不是要為要為沈螢兒鼓勁加油,他們留下來純粹是好奇,想看看沈螢兒接下來會如何出醜。
王善寶也留在了火生這邊,他是真的不放心,但他又攔不住火生,作為里正他只能在旁邊盯著,以免沈螢兒整出啥幺蛾子也好及時阻止。
旁邊人的諸多心思,沈螢兒一概無視。
她只在想,火生哥為什麼會在她和女大夫周妙靈之間選擇她?
既然他選擇了她,那肯定自有他自己的理由。
她不會去問,她只會去做,將手頭的事做好,不辜負他的選擇和信任。
……
大廳某處不起眼的角落裡,小廝東來伸長著脖子眺望著沈螢兒他們那邊的動靜。
完事了他縮回了角落,角落裡靠牆坐著一個藍衫男子,帽子遮住了半邊臉,露在外面的一截下巴弧線優美,只是唇色卻很慘淡。
「東家,跟您說個好玩的事兒,方才周姑娘給人瞧傷,半路跳出個無知村婦,竟質疑周姑娘不該用生水給人清洗傷口,結果那病人竟然還信了那個村婦的鬼話,把周姑娘給氣跑了,哈哈哈……」
「咳咳……」
藍衫男子突如其來的咳嗽打斷了東來的話。
東來看到藍衫男子手掌心裡的血,嚇得臉色都變了,趕緊抓起旁邊的皮袋子哆哆嗦嗦擰開木栓,卻發現裡面早已見了底!
之前他們從山那邊過來,趕上了山體滑坡,行李還有藥箱全沒了,就連主僕二人都差點丟了命!
東家為了救他,被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砸了一下,引發了舊疾。
「東家,我去請周姑娘過來為你診治!」
周妙靈做葯的藥材基本都是在回春堂購買,所以東來跟周妙靈混了個臉熟。
「不必……」
藍衫男子突然動了,他按住東來的肩。
他的手筋骨嶙峋,臉清瘦蒼白,雖兩鬢被冷汗浸透,然而那目光依舊烏黑堅定。
「我這舊疾,她奈何不了。」
不僅是周妙靈,這世上恐怕沒有人能駕馭他的病症。
哪怕同樣身為大夫的他自己都不行!
「東家,那咋辦呢?總不能這麼乾耗著吧?」東來跪坐在藍衫男子跟前,看著他蒼白無血的臉,既擔心又自責。
藍衫男子輕輕搖頭,聲音很虛弱:「無妨,先前我找到最後一顆藥丸已服下,待我歇息些時刻會好轉的。」
東來點頭。
他又叮囑東來:「你也休要亂跑,至於你先前所說的那些,那都是別人的事,你不許摻和!」
正如那個村婦所言,身為大夫,他丟了藥箱便是失職。
一個連藥箱都沒有的大夫能做什麼?
而且此刻他舊疾發作,連起身都做不到,即便想幫,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東來用力點頭,「東家您歇息,我哪都不去,就守著你。」
藍衫男子頷首,在東來的幫助下換了個相對舒服點的姿勢靠坐回去。
將帽檐往上輕推了幾分,探究的目光越過人群,追逐著乾草堆旁那個正在忙碌的身影……
……
沈螢兒自動屏蔽四面八方那些投射過來的目光,專心做自己的事。
她吩咐著喜梅給自己打下手,燒開水,將那半把剪刀放在火焰上烘烤消毒。
沒有止血紗布,就讓喜梅找來一件乾淨的衣裳撕成長條備用。
利用有限的條件有條不紊的做好術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后,接下來的手術對沈螢兒這個院里的『外科第一刀』來說,那是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很快傷口就清理乾淨,血也漸漸止住了。
王善寶在旁邊看著沈螢兒這一步步做過來,好像還真像那麼回事兒,他的戒備心稍稍減退了點,甚至還主動問沈螢兒:「承淵媳婦兒,這光止血怕是不行,還得敷藥讓傷口長肉啊!」
沈螢兒尚未回應,喜梅起身跑開:「我去跟妙靈姑娘那求求,她那有藥丸!」
沈螢兒其實想說,這傷口看著嚇人,其實並沒有傷到根本,只要消毒到位,血止住了,後期加強營養多休息,人體有自愈的功能。
不過,如果喜梅嫂子能弄來葯,那就更好了。
但很快喜梅就兩手空空的回來了。
「咋?沒弄到?」王善寶問。
喜梅眼中噙著淚,有些委屈的小聲說:「我去晚了,葯都給其他人用完了……」
誰都聽得出這是推脫之詞。
王善寶的臉色頓時暗了下去,他正準備親自去找周妙靈他們討葯,火生又動了。
「沒藥就沒藥,我做屠夫的就是命硬,死不了!」
他躺在乾草堆上,眼中痛色翻湧,但還是梗著脖子滿臉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