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痛改前非
「把杯子里的酒幹了!誰特么養魚,誰不是人揍的。」
慣性的一杯白酒入喉,帶來火燒一樣的灼痛感,嗆得陳清河直咳嗽。
緩過神時,陳清河擦掉咳出的眼淚,茫然望向四周。
熟悉的村口小飯店,三個年輕人坐在四方桌前,正吆五喝六的喝著酒。
桌上只擺著兩盤菜,一盤土豆絲,另一盤是老母雞燉土豆。
陳清河嚇了一跳,倉皇站起身,把手腕放在嘴邊,狠狠的咬了一口,血珠子都冒出來了。
疼,鑽心的疼。
他跌跌撞撞跑到小飯館的門口,對著洗手台上的小鏡子,仔細看自己的一張臉。
清秀稚嫩的一張小白臉,身材消瘦,腦袋像是雞窩一樣蓬亂。
這……這是十九歲的我!?
記憶迅速回溯,陳清河恍然想起,這一幕和茅屋失火的那天晚上,一模一樣!
那天,他捉走了家裡下蛋的老母雞,還拿走楊音韻藏在枕頭底下的五毛錢,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喝酒。
一毛錢炒了個土豆絲,剩下四毛錢從供銷社打了散酒,老母雞讓飯館免費加工。
吃飽喝足,回家一頭栽倒床上呼呼大睡,煙頭引燃房間,自己醉醺醺的跑出,兩個孩子被活活燒死。
想到這裡,就是一陣錐心刺痛。
「陳清河,這他媽酒還沒喝呢,你發什麼神經!?」
陳清河回頭看向三個歪瓜裂棗的小混混,獃滯的問了一句,「今天是什麼日子?」
「七月十九啊。」
「哪年的七月十九?」
「七九年啊。你小子今天怎麼神神叨叨的。」
一九七九年生日,就是火災當天,陳清河一輩子也忘不了!
老天眷顧,他陳清河又重活了一世,回到了犯下罪孽前的三個小時!
剎那間,無數複雜晦澀的情緒一股腦的湧上心頭,淚水隨之洶湧而出。
陳清河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鑲嵌進肉里,心裡暗暗立下誓言。
既然老天給了贖罪的機會,他這一輩子,絕不會再辜負楊音韻和孩子!
「陳清河,你特么磨嘰什麼呢,快來喝酒!」
「滾過來,自罰三杯。」
正吆喝著的三個混混,是陳家的三兄弟。
哥仨爹媽死的早,自己又不學無術,整天偷雞摸狗,到三十五六歲還是光棍漢一條。
想當初,十八九歲的陳清河,整天跟著他們瞎混。
陳家哥仨卻從來沒把陳清河當朋友,只是把他當冤大頭,跟著蹭吃蹭喝,沒錢了就攛掇他從家裡偷錢、偷東西去賣。
重活一世,陳清河怎麼可能再讓他們再佔了便宜。
一盤燉雞和一盤土豆絲,還沒來動幾口。
一大桶散酒,才剛倒上一杯。
「老闆,給我拿倆塑料袋。」
「好。」
從飯店老闆手裡接過塑料袋,陳清河沉著臉端起菜盤子,倒進塑料袋裡打包,又拎起酒桶,轉身就走。
陳老大傻了眼,「你特么要去哪?」
「回家,我老婆還餓著肚子呢。」
「那我們吃啥?」
「你們吃什麼,關我屁事。」
撂下最後一句,陳清河不再管罵罵咧咧的陳家哥仨,出了飯館以後,開始在林間小路開始狂奔。
狂奔了三里地,陳清河衝進虛掩著房門的破舊茅草屋,跪在床前,張大了嘴巴喘息,胸膛劇烈起伏,心臟都快要跳出來。
床上,兩個粉嘟嘟的小奶娃,睡得格外酣甜。
陳清河雙眼通紅,喉頭哽蠕,不敢相信這觸手可及的幸福。
他幾次伸出手,想摸摸倆女兒的臉,可手指離嫩滑的小臉蛋咫尺時,他又猶豫了。
有不知多少個夜晚,他都夢見自己的兩個女兒,每次想要伸手觸碰,都在最後一秒被驚醒。
手掌顫抖半天,就在陳清河終於鼓足勇氣摸上去的時候,忽然一隻柔荑拽著后脖頸,踉蹌的拽著他出門。
含著淚的楊音韻,壓低了嗓音怒罵:「陳清河,如果你敢打孩子的主意,我就先殺了你再自殺!」
楊音韻看到陳清河舉止怪異,跪在床前伸手摸孩子的樣子,以為他是要把孩子給賣了。
畢竟像陳清河以前那種弔兒郎當的樣子,干出什麼喪盡天良事都不奇怪。
記憶中熟悉的人再次出現,陳清河忍不住淚水再次湧出。
十九歲的楊音韻,漂亮且稚嫩,身子單薄俏臉蒼白,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慌張了好一會兒,他擦了把眼淚,咧咧嘴露出笑容,哽蠕了半天才說:「我……我沒有想賣孩子,就是看看他們。」
「你以前從來懶得看孩子一眼,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
陳清河低頭迴避她憤怒的目光,指了指屋子裡桌上,撓了撓頭訥訥的說:「菜還是熱的,你吃。」
看著熱騰騰的雞肉,還有土豆絲,楊音韻有些發傻。
對於陳清河偷家裡東西的事,她都見怪不怪了,可這些好吃的,自己什麼時候輪到過一口!
楊音韻俏臉警惕,「你是不是在裡面下了葯,想把我們娘仨一起賣了!?」
陳清河拿起筷子,挨個吃了一口,憨憨一笑,「沒毒。你太瘦了,得多吃肉。」
楊音韻淚水湧出眼眶,「還吃肉呢!咱家都快沒米了,如果不是我每天釣點魚燉湯,都沒有奶喂孩子!」
「現在下蛋的雞也沒了,我們娘仨早晚餓死。」
陳清河這才發現,楊音韻腳邊放著一個蚯蚓罐,竹子和縫衣針簡易做的魚竿,應該是準備要去釣魚。
她白天下地幹活,晚上釣魚補貼口糧,還帶著兩個襁褓中的孩子,辛苦程度可見一斑。
當初的自己,可真夠混蛋的!
陳清河撿起地上的魚竿和蚯蚓罐,「以後有我在,保證你們娘仨誰也餓不著。」
想要讓楊音韻對自己有改觀,單憑一句話是絕對不夠的。
陳清河沒有多解釋,拿了工具就出了家門。
月光下,楊音韻望著陳清河踽踽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發獃。
難道……他轉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