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虞滄
九月末，北方已經進入秋季時節了。
即便是午後日光正盛的時間段，也漸漸有了寒意。
成大，夏國影視藝術的最高學府。
校園裡。
林一若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向著教學樓的方向一路小跑，連校道兩旁好看得正當時的銀杏樹都無暇多顧。
「若若，若若，你倒是別跑那麼快啊，等等我！」
她身後有些微胖的舍友，奮力邁開步子，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追上之後，舍友連忙抓住她書包的帶子，防止林一若把自己丟下。
林一若看了眼手上的腕錶，頹然哀嘆。
「完蛋了曼雲，今天肯定沒有機會坐到第一排聽課了，虞助教，我哭死！」
徐曼雲拍拍林一若的腦袋，用同樣憂傷的語氣寬慰她，
「哎呀沒辦法啦，第一排就那麼幾個位子，那幾個瘋婆娘從一個小時前就跑去佔座了！」
「走吧，再晚一些怕是最後一排的位子都沒有了。」
互相對視一眼，兩人齊齊一嘆氣，繼續邁著步子向教學樓教室的方向走去。
「對了，虞助教上次布置的表演作業你提交了沒？」
「還沒有呢。」
「嗯嗯嗯？明天可就是截止日期了，小心誤了deadline哦，不過，我記得你幾天前就在錄製視頻了呀。」
「是，但我想多錄幾個，挑個好點的交上去，不想給虞助教留下不用功的印象嘿嘿。」
林一若狡黠一笑，透露了自己的小心思。
「不不不，」徐曼雲晃晃腦袋，對林一若的想法表示不贊同，「你這可就說錯了。」
「為什麼這麼說？」
「你想呀，你要是交上去的作業表現得太好，虞助教挑不出毛病，那他頂多看個一遍，然後就給你一個【不錯】的評價。」
徐曼雲扶了下眼鏡，鏡片上反射出智慧的光芒。
「但要是你表演得不那麼好，按虞助教那種用心的性格，他可不得來回看個十幾遍，然後給你寫出個一兩千字的改進意見？」
「然後你再根據他的意見，改進一下，多找他交流，一來二去的......喂喂喂，你怎麼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我？」
徐曼雲覺得林一若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古怪，忍不住停下了自己的分析。
林一若下意識躲開了一步，弱弱道，「曼曼，我覺得你好可怕。」
「呀，你這丫頭說什麼呢？有這麼說自己的好姐妹的嗎？姐姐我這是在教你一些社會上的道理！」
說說鬧鬧之間，兩人已經到了教室門口。
透過教室門上的小窗，講台上一道清瘦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
坐在講台前的教師椅上，虞滄轉動著手中的筆，不時記錄著那些似夢非夢的破碎片段給自己留下的細碎靈感。
三年的時間過去，曾經折磨著他的癥狀如今已經好轉許多，也給他留下了一筆寶貴的財富。
現在還沒到上課的時間，提前半個小時到教室只是他自己的習慣。
而講台下第一排座位上，這會兒已經坐滿了幾個女學生。
虞滄可以靈敏地察覺到那幾個姑娘心思好像不在眼前的課本上。
但一方面現在並不是上課時間，另一方面她們也沒有做什麼行為干擾自己，所以他也只好選擇沉默不言，專心於眼前的靈感記錄。
時間漸漸流逝，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多。
聲音逐漸嘈雜起來，他終於沒有辦法再保持專心致志了。
目光在教室里掃視了一圈。
「45個人......」
他低聲念叨了一句，看了眼選課名單。
有一個人遲到了。
他知道是誰。
沉默了一下，他沒有說話。
他的起身與沉默讓教室里一下安靜了下來，與此同時，坐在最後排的一個女生臉上現出慌張與擔憂的神情。
學生們在等待著這位虞助教的點名。
半晌，他彷彿把有人缺勤這件事給遺忘了一般，直接說道，
「下午好各位同學，我是虞滄，很遺憾，今天來和大家見面的人，依然是我。」
看著他露出那標誌性的、淺淺淡淡的禮貌笑容，教室里緊繃的氛圍也一下鬆快了。
「印教授的病已經好了許多了，今天本來是打算來給大家上課的。
「但就在今天早上，我收到他訊息，他老人家昨晚上又吃壞肚子了，所以今天仍然還是由我來代課。」
虞滄一本正經陳述著他那位恩師印嘉石教授今日份的不靠譜翹班理由，臉色平靜得好像在陳述蘋果熟了就會掉到地上一樣。
也得虧他演技過硬，才能面不改色地說完這幾句話而不至於臉紅。
但台下的學生們明顯不是很相信，低低的竊笑聲不是傳到虞滄的耳朵里。
「好了同學們，」虞滄最後瞥了一眼教室最後一排那個姑娘，仿若無事地收回目光，然後出聲道，「上課鈴聲已經響過了，我們今天的課程就此開始。」
一邊說著，他一邊取出一副金絲眼鏡戴上。
他的視力不錯，本不需要眼鏡。
但他的年紀太輕，只有二十六歲，相比下面的這些孩子也大不了多少。
為了顯得老成而有威嚴一些，他只好買了這副眼鏡作為輔助。
又取了一根粉筆，他正式開始了授課。
「上節課我們講到了一個演員的教育，第一部分是他機體的全部生理機能、肌肉和筋絡的教育，第二部分是學識與文化的教育，第三部分是精神活動的教育。」
一邊說著，虞滄在黑板上簡單做著板書。
「形體上的教育，不是今天上課的內容，我今天想和各位同學聊的是學識與文化方面。有哪位同學可以告訴我，一個合格的演員在學識與文化上應當具備哪些條件嗎？」
話音剛落，第一排的一個高馬尾女孩就舉起了手。
虞滄回憶了一下她的名字，說道，
「米雪同學是嗎，你說說看。」
女孩猛地一下站起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虞滄準確無誤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激動得有些緊張。
「虞老師好！」雖然緊張，但她還是沒忘了禮貌的問好，然後才開始回答問題，「我認為一個合格的演員應該做到對各種各樣的文藝作品有基本的了解，對於歷史的進程有基礎性的認知......」
女孩陳述著自己的想法，卻突然發現虞滄的眼神看向了她的後方。
「虞老師？」
虞滄將目光從教室後門處悄無聲息進來的那道身影上收回，對米雪輕輕頷首，
「你說的不錯，聽得出是用心預習過了，你對這門課，很用心。」
他的話，像是在誇獎米雪，又像是有某些其他的含義。
聽聞此言，教室最後一排上剛剛偷摸進來落座的某個人，身體頓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