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生而為人你就有錯了？

在離開飼育屋所在的園區，往魔都市內開了一個多小時后，終於是抵達了南風家附近。

王曉晴從前排第一座的位置上站來起來，朝著最後方的南風看去，

「南風，到站了。

需要送的同學有點多，就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嗯，好。」

聞聲，南風也站了起來，朝前方走去。

臨下車前，王曉晴對著南風叮囑道，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之後給老師發條消息。」

「好的老師，其實不用擔心的，我走一會兒就到家了，沒什麼事兒的。」

聽到了南風的回答，王曉晴不予苟同的豎起了眉頭，一臉嚴肅的對著他開始了說教，

「別說沒什麼事兒的，你才多大，大晚上的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嘛！」

「……」

「後續開學通知和日程安排記得看群裡面的通知！很重要的，不要已讀不回！」

「……」

轉頭看了眼好像還準備繼續喋喋不休的說點什麼的王曉晴，南風趕忙打斷施法，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肯定會回的，你放心吧！」

隨後便頭也不回的從巴士上跑了下去。

感受身上忽然吹來的冷風，綠毛蟲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環顧起四周的景緻。

「嗚哦？」

（家，在這裡？）

「沒有，還得走一會兒，你要困就繼續睡。」

「嗚哦？」

（不送你到家門口嗎？）

「校車嘛，停在主幹路上很正常，就是咱家大門口離這主幹路有億點點遠，你要是肚子餓了的話，估計得忍忍。」

「嗚哦！」

（我不餓的！我也可以下來跟你一起走的！）

說著，綠毛蟲就開始在南風的懷裡蛄蛹起來。

「啊別別別！回去是直接吃飯的！我可不想餓著肚子給你洗個澡！」

「嗚哦…」

（那好吧…）

不不不，你究竟在可惜些什麼？

莫非你也是愛洗澡的小綠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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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綠毛蟲，走了差不多快三十分鐘，南風終於是來到了家門口。

下次，再也不會做這種替人著想的事情了！

下次一定要說出，老師不行！請務必把我送到家門口！

累，太累了。

這他媽是人能走的路？這是沒有代步工具就能回的家？

媽了個雞。

下只，下只寶可夢，絕對要收服一隻可以讓自己騎的！

要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

按壓指紋打開院落的大門，又雙叒叕步行了一大段距離后，南風才終於是回到了房門口。

抬手，剛準備敲門，房門就被打開了。

啪、啪、啪。

是小禮花炸裂的聲音。

「歡迎回家！恭喜你選定了人生中的第一隻寶可夢！！！」

站在門口的，是他的爸媽，和一隻魔牆人偶。

場面很溫馨，開門迎接的畫面也很溫暖，爆炸的小禮花也著實有那種驚喜的味道。

就是……

合著你們三個人就是眼睜睜看著我累的像個死狗一樣從外面走回家的？？

為了這麼短短几秒的慶祝，你們就愣是讓我走了三十多分鐘？

嗯？？？

心裡吐槽歸吐槽，實際上南風只是扶了扶額，對著面前的三人說道，

「我回來了。」

「嗯嗯，

回來就好，還以為你半路掉坑裡回不來了呢。」

「……」

「欸，你選擇的是綠毛蟲嗎？倒是很特別的選擇。

嗯……超大體型的閃光綠毛蟲，很稀有誒，大大的眼睛很可愛呢，你準備怎麼培育他？」

剛換上拖鞋，南風便被又嘮叨、嘴又有點毒的老媽喋喋不休的問個不停。

不知老媽這次詢問路數的南風，在面對提問時選擇了保守回答，

「正常培育。」

「咘咘！三十五分的回答，打咩！」

看著明明年紀已經四十卻頂著二十歲膠原蛋白的臉的老媽，用著賣萌的肢體動作和腔調說出這句話時，南風和站在一旁的老爸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南風：……

老爸：好，可愛。

所以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聽著老媽的『打咩打咩』，南風意識到了自己需要好好回答這個問題。

於是他在原地站定，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在一旁『嘎嘎』亂叫的老媽，認真的回答道，

「我覺得，寶可夢的強弱和品種無關，和訓練家有著很大的關係才對。」

「嗯，確實是這樣的，普遍來說、在一定程度範圍內，沒有廢物的精靈，只有廢物的訓練家。」

老媽忽然板起臉嚴肅的回應道。

而與此同時，站在一旁看戲的魔牆人偶也忽然模仿起了老媽的模樣，還裝模作樣、裝腔作勢的點著頭，活像是個什麼大佬一樣。

「所以，我認為，哪怕像是綠毛蟲這種大家公認弱小的寶可夢，只要找到了正確的培育方式，揚長避短的話，也不會弱的。」

聽著南風的回答，面前三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認可了他說的話。

「嗯嗯，想法很棒，也很正確，寶可夢確實是不能用種族、顏值來評判。

但是，南風你有沒有想過。

在同一起跑線上的同學們都選擇了更為強大的寶可夢，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在彌補自己寶可夢先天拉下的鴻溝。

可能你費盡心思的去培育到最後還不如人家一個幼崽能打，那在面對這種落差的時候，你會怎麼辦？」

老媽的語速越說越快，末了在一個短暫的沉默后，她眯起了眼睛，對著南風又問道，

「你難道就不會想，如果當初選一隻更為強大的精靈就好了？」

老媽的神情無比的嚴肅，由玄關到客廳走廊內的氛圍似乎也因為先前的話鋒一轉而變得冰冷嚴肅、令人戰慄了起來。

綠毛蟲在聽到老媽的疑問后，瞳孔不禁一陣收縮。

下意識屏住呼吸的他，同這空間內的其餘人一樣，都在等待著南風的回答。

「不會的。我不會這麼想的。

我覺得綠毛蟲很好，他是一隻有天賦、有自我追求夢想、有著強大意志力的寶可夢。

如果未來真的面臨什麼挫折了，那也一定是我的不好。」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南風沒有任何的猶豫。

似乎因為說的都是心裡話，有些緊張，他抱住綠毛蟲的胳膊開始不斷的往內收縮，如果不是一旁魔牆人偶手疾眼快的把綠毛蟲從他懷裡搶了過來，這狹窄的走廊內怕不是要發生一起蛋白質爆炸案。

聽著南風的回答，老媽的眼眸中多了些許無奈與擔憂。

但這兩種情緒轉瞬即逝，在南風察覺到之前就又變成了先前的模樣。

她抬起手，咧開嘴，拍著南風的肩膀一臉愉悅的模樣，

「雖然這是事實，但你這麼說，作為媽媽的我還是會難過的。

不管怎麼說，你可是我的初始號啊！」

「……」

不，老媽，這句話真的和安慰人沒有半點關係好嘛？

看著南風一臉無語的模樣，老媽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反而是繼續問道，

「除此之外呢，還有什麼原因讓你這麼做呢？」

「除此之外……」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南風腦中融合的記憶忽然不受控制的迅速的向外翻湧，強烈的情感讓他一時間不得不抿著嘴、握緊拳頭，以此來壓制住這莫名的沮喪、委屈與憤懣。

「除此之外，確實是還有原因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邊緩解著心中的情緒，一邊艱難的、剋制著儘力用著平緩的語調，一字一頓的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我不想再被別人說，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績，無非就是靠著家裡有錢、有背景。

我想向他們證明，無論我做什麼選擇，我都會比他們強。」

這，並不是他的想法。

準確來說，並不完全是。

這是這個世界還未融合『藍星·南風』前的『中二時期的南風』的想法。

雖然情感並不源於現在的南風自己，但他並不難理解，或者說完全無障礙理解。

因為曾經的他，也有過這樣的情緒。

也有過這樣強烈的情緒。

現在，回過神來想一想自己方才在飼育屋裡的行為，他就不難明白，他鬼使神差的選擇綠毛蟲這一行為，並不僅僅是出於『同情』，更是出於『共情』。

同情於他渺小，和自己一樣，以螻蟻之軀卻妄圖比肩神明。

共情於他無辜，和自己一樣，明明無錯卻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而慘遭欺凌。

他，做錯了什麼？

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憑什麼因為出身、樣貌不同就要被這樣對待。

憑什麼因為形單影隻，就要被迫服從於所謂的集體、所謂的主流、所謂的正義？

他和綠毛蟲一樣，都想要、都需要復仇。

情緒得到了宣洩，心中的話終於說出口，南風那顆喧囂的心也逐漸沉寂了下來。

他又變回了先前擺爛人的模樣。

有些事情也就想一想罷了，現實…怎麼會像小說這樣。

廢柴逆襲，一朝驚艷所有人……

而一旁，看著南風臉上一系列情緒的變換，老媽、老爸、魔牆人偶三人的眼裡，均閃過了濃烈的憤怒與不滿。

但，他們是家長。

此刻的南風需要的並不是他們的共情，而是他們作為成年人的幫助與引導。

拿捏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老媽迅速的變了一副面孔，她又是笑了笑，放緩了語氣，對著南風說道，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哦。」

南風：……？

原本情緒得到了緩解的南風，在聽到老媽這句話后，小小的心臟又是咯噔地跳了一下。

他茫然的抬起了頭，不解的朝著老媽看去。

獃滯的眼神彷彿就在說：媽，你怎麼這樣？

疑惑的話還未說出口口，便看到他老媽忽然眉頭挑起、眼神驟然犀利，那塗著美納斯99色號的雙唇微張，語氣間充滿著高傲與蔑視，

「你憑本事長得帥，憑本事投了個好胎，憑本事家裡有錢有背景，怎麼了？」

「你就是投了個好胎，有了我這麼一個漂亮、優雅、高貴、性感、知性無比、又顧家又兼具事業、心懷小家庭與大家庭的好媽媽，有了個長得帥又有錢、腦子裡全是肌肉的爸爸，生在了我們種花家傳承幾百年的寶可夢世家裡。

干，他們這幫廢物，什麼屁事？」

「你一沒有仗勢欺人，二沒有以權謀私，為什麼要因為別人酸了、急了的話來折磨自己呢？」

「怎麼，按照他們的說法，生而為人你就有錯了？」

「……」

老媽的氣勢讓南風愣住了，一時間他除了想拍手叫好外，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什麼叫大快人心，什麼叫說出了他一直以來不甘的心裡話，什麼叫做偶像啊！

然，老媽的演講並未結束。

她繼續開口說道，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只不過不公平的天平沒有傾斜向他們的時候，有些人就開始了啊。」

「……」

看著愣住的南風，看著閃著星星眼的綠毛蟲，老媽心滿意足的撩了下頭髮，變回了最開始的優雅貴婦慈母的模樣，拍了拍南風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媽媽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但是善良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哦！

這是你的不對，你要改正的！」

「……好。」

被老媽身上的氣勢再一次的怔住，南風木訥且乖巧的點了點頭。

「當然，想著拿綠毛蟲回去大殺四方這一點媽媽是絕對贊同的。

聽媽媽的話，打得過我們就往死里打，打不過我們就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金錢和權利的力量。」

「……好。」

「不過，也不能因為訓練就虐待綠毛蟲哦！用愛去培育，精靈會回饋你的期待的。」

「嗯，我會的。」

「嗯~這樣才對嘛~這才是我的好大兒啊。」

說完后，-老媽豪氣地伸出胳膊挽（勒）住南風的胳膊，把他一路拖到了客廳。

「來，坐沙發上跟媽網購一會兒，給綠毛蟲選點生活和訓練用品。

現在下單然後發快龍全國兩小時速遞，今天晚上綠毛蟲就能用了。」

看著老媽自顧自做著計劃的模樣，南風掙扎著把自己的腦袋往前移，總算是喘了一口氣。

「媽……」

但，他的話還沒開始說，就被打斷了。

「哦！今晚的趴體？別急啊，愛管侍還在廚房裡忙呢。」

說著，老媽又轉過頭，扯著嗓子對著還站在走廊里跟老爸你瞅我我瞅你、大眼瞪小眼的魔牆人偶喊道，

「翠花！別特么杵在那了！趕緊去廚房做飯！今天大家可都等著你大顯身手呢！」

「吧哩——」

（遵命！這就去——）

∠(°-°)

隨後，艱難扭過頭的南風就看著魔牆人偶翠花把綠毛蟲一把丟給了老爸，然後虛空擼了把袖子，一臉嚴肅彷彿要上戰場的模樣，氣勢洶湧地衝進了廚房。

剛從老媽的胳膊中掙脫開來，癱坐在沙發上，還沒來得及打開平板，南風就聽到廚房那頭隱隱傳來了『歐拉歐拉歐拉』同款的『吧哩吧哩吧哩』的聲音。

只能說，這個家有了魔牆人偶和老媽這兩個棋子所觸發的羈絆特性，想安靜、正常下來是註定不可能的。

唉。

整個家裡，也就他和綠毛蟲兩個正常的碳基生物了。

他可得抱緊綠毛蟲，守住這最後的戰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