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有仇報仇

第七百八十六章 、有仇報仇

程家燈火通明,郡君府邸同樣燈火通明。

亭台水榭掩映在重重花木、山水廊橋之中,婉約多姿的風景中抬出一座峻厚的翠雲樓。

焦躁不安的准姑爺程生在翠雲樓中踱著步,臉上帶著煎熬,始終無法靜心坐下來。

「程生,你且安坐便是。」

翠雲樓的觀景台上,遮著面紗的少女把玩著手中的圓潤可愛的狐丹,言語之中都帶著歡切的喜意。

程生立定腳跟,道:「雪慧……姑娘,已經這麼晚了,還沒有消息過來,我實在擔心。」

雪慧是郡君的小女兒,當日郡君壽誕,邀請了濠州所有富貴人家的適齡男子前來。

除了過壽之外,也是為了給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尋一個夫婿。

雪慧在眾人之中選中了程生,當然不是因為與程生情投意合,亦或是程生乃青年翹楚,而是因為程生手中有一件她無法拒絕的寶物。

雪慧姑娘從不以真容示人,每次出現都帶著面紗,皆因她容貌有缺。

數年前,郡君曾遭遇一次意外,關鍵時刻是雪慧姑娘挺身而出,為郡君擋下了一難,卻也因此損傷了容貌。

在濠州,也人人稱頌雪慧姑娘的至孝之名。

郡君對這個女兒多有虧欠,對她也百般寵愛。

程生這樣的中人之姿,程家這樣的驟然發跡的家世,其實並不被郡君看在眼裡,更不是雪慧的最佳選擇。

但程生偏偏有一件母女倆無法拒絕的珍寶,一個讓所有女子都要瘋狂的駐顏聖物——那就是精修紫仙法的狐仙腹中之丹,也稱之為媚珠。

媚珠可以讓人無鹽醜婦變得美如天仙,當然可以恢復殘缺的面容。得此一丸,便能得一世的寵愛,令夫妻琴瑟合鳴。

程生先是獻上了靈狐之裘賀壽,便把所有壽禮都比了下去,又將媚珠作為聘禮,以此求娶雪慧姑娘。

縱然知道這靈狐之裘和媚珠上有著後患,他們還是選中了程生。

這一切原本都是程生預料之中的事情,他本應以媚珠迎娶美婦,得到郡君的支持,把程家變成濠州三世不移乃是十世不移名門望族。

原本這媚珠帶給郡君和雪慧姑娘姑娘的,應該是巨大的恩義,可以化解郡君和雪慧姑娘一輩子的心結,這樣的恩情,足以讓雪慧姑娘在他面前低下頭來,讓他在婚後佔據主動權。

但現在他卻只能躲在翠雲樓,不斷消耗著郡君的情分,也消耗著對雪慧姑娘的恩義。

不應該是這樣的,憑什麼一群狐狸,就能招來巨大的禍患?

這種對一切都失去控制,打亂了所有計劃的混亂感讓程生坐立難安,甚至讓他難以靜下心來應付雪慧姑娘。

雪慧姑娘將媚珠握緊,笑道:「你是不知道姑母的厲害,才會有這樣的擔憂。姑母神通廣大,和真正的神仙都有交情,有她在,你不會有事的。」

程生勉強定下心來,問道:「魏法師已經是我見過的少有的得道高人,姑母竟然比他還厲害,可以在神仙中往來?」

雪慧姑娘道:「姑母的事情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除了逢年過節,她也很少與我們往來。聽父親提起過,姑母以前曾遠嫁北海,但後來夫家遭難,姑母也沒有了音訊。很多年以後,姑母才又找回來,那個時候,姑母就已經是神仙中人了。」

「竟然是這樣的奇遇。」程生讚歎道:「想必是姑母被神仙引渡而去了。」

「我們都這樣猜測,我以前還問過姑母,但是姑母只是笑,也不肯跟我說。」

「那我心中就沒有疑慮了。」

雪慧姑娘道:「而且魏法師本領高強,想來足以應付後患了。再不濟,也還有李代桃僵的法子。程生且安心便是,夜色已深,我先回去了。」

程生便起身躬身行禮:「打攪雪慧姑娘了。」

雪慧姑娘只是笑笑,便要轉身向樓外走去。

但誰知才轉過頭,就聽到身後撲通一聲,緊接著就聽到婢女和程生隨侍的驚叫聲。

「少爺!」

雪慧姑娘回頭去看,只見程生撲倒在地,失去神智,渾身抽搐,軀體反弓而起,極為瘮人。

程生的隨侍上去按住程生,但才摸上程生的身體,便也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捂著耳朵哀嚎不止。

雪慧雖驚不亂,道:「快去請姑母!」

婢女急匆匆去了,但不等她下樓,姑母就已經到了。

這是個十分美麗的婦人,兩鬢抱面,華勝簪髻,衣如輕雲,行如扶風。

「不必請了,我已經到了。」

「姑母,程生出事了!」

姑母走到近前就吃了一驚,道:「好厲害的手段,李代桃僵的手段也被他看穿了。」

「姑母,這可怎麼辦?」

姑母道:「莫慌,這是厭勝詛咒。我以程生生辰八字和血施展李代桃僵,被他識破了,借著程生的生辰八字反咒回來。」

「厭勝之術,取的是壓而勝之之意。若是碰到更強的,反而要被壓。我知道是誰在動手,他不過野狐一個,待我請天狐助陣,自然令他退卻。」

姑母旋即作法,提筆作符,念動真言,焚香請聖,喝道:「請天狐降世,降此狐妖!」

俄頃,狂風大作。

一道白光落在翠雲樓中,照在程生身上,白光上顯出一個鬚髮皆白的靈神幻影,他看了一眼程生,便怒道:「大膽狐魔,竟然以邪法害人!」

說話間,這天狐的幻影散去,化作一道仙氣,從程生鼻竅中鑽了進去,與這壓勝之法糾纏在一起。

一觸碰這壓勝之法,天狐便趁機追兇,須臾間,面前便放出光來,顯化出一片汪洋大海。

大海之上,有一輪巨大的明月,明月幽照,照在一隻頂天立地、高逾萬丈的狐面神的身上。

天狐浮現在汪洋大海之上,抬頭看去,便彷彿一粒微塵注視著天柱神山一般。

他額頭立刻就冒出細汗了。

但他乃天狐,領受天命,因此強撐著呵斥道:「我乃天府太陰宮天狐是也,你是何方狐魔,竟敢邪法害人?」

「嗯?」

那山嶽一般的狐神法相睜開眼睛,俯瞰著這自稱天狐的靈神,道:「原來是天府狐神,你來攔我,是清楚緣由了嗎?」

「緣由?」

那狐神法相腳下的海水忽然翻湧,從一片澄澈變成一片昏黃,黃泉之中,黑狐銜著箱篋而來,數十隻碧色的眼眸在箱篋中閃爍著,帶著怨毒和仇恨。

他是天府之狐,自然看得清那箱篋中支離破碎的屍骨,明白這厭勝之術的狐怨到底從何而來。

那天府狐神臉色驟然變得鐵青,卻仍舊站定不動,道:「縱然是有冤屈在身,也不該以邪法害人。他做的孽,自然有報應,卻不該你來動手。速速退去,莫要自誤!」

那狐神的法相的眼睛眯了起來,身上忽然亮起一層光輝,道:「你是天府狐神,我雖不在天府任職,卻也是狐仙。這其中因果自有我來承擔,你已經飛升天府,何必淌這渾水?」

天府狐神道:「你既然是狐仙,就更不該以邪法害人,否則我上告天府,拿了你的仙籍!」

「你若真有這樣的正氣,那就來尋我的仇吧!」狐神法相背後的明月忽然放光,整個世界一片潔白。

這天狐勉力分辨,卻只覺周身一涼,彷彿氣泡被震碎一般,這一縷下凡的靈神也驟然消散了。

宮夢弼合上眼睛,並不把這「天狐」當回事。天狐和天府狐神雖然都被稱之為天狐,但並不是一回事。真正的天狐來了,宮夢弼自然只能退讓,但天府狐神,那就有的說道了。

翠雲樓中,程生身上的仙氣驟然崩散,詛咒猛地爆發出來,從程生的七竅之中噴出無數黑色的髮絲,如同游蛇一般將整個翠雲樓封鎖住。

姑母面色大變,一把抓住雪慧,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珏,舉起玉珏,便放出清光,令詛咒無法靠近。

詛咒封鎖了虛空,讓她們無法分辨出前後左右,玉珏的清光只在一開始發著亮,但很快就越來越暗淡,只堪堪將她們護住。

「姑母,怎麼辦?」雪慧的聲音帶著哭腔,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姑母臉色也白得嚇人,道:「莫慌,我還有辦法。」

黑暗中,似乎有一個影子擦著清光的邊緣飛過去了。

「啊!」雪慧一個顫抖,驚叫了一聲。

姑母立刻看過去,屈指一彈,飛出一道令符在黑暗中照出火光,卻什麼沒有看見。

「你不要怕,不要出聲,待我請靈應狐王來,再同他斗過一場。」姑母念動真言,掐動指訣,眼中閃爍著驚懼的光。

正在此時,黑暗中響起陰惻惻的狐鳴。

好似嬰兒啼哭,匯成曲調。

「恨啊!恨!」

「有負真情命該亡,背信棄義多惡報。有仇以仇報,有冤以冤結。」

「剮皮割肉,剔髓挑筋。」

「斷其頭、斮其趾,剝其皮,剜其心。」

「斷其頭顱做酒器,斮其腳腕做樁釘,剝了人皮披獸皮,剜了人心換獸心。」

一個個帶著狐面的鬼魅手持種種兇器,在清光周圍緩步而過。

狐火在他們的腳印上一生一滅,讓姑母和雪慧能看到一鱗半爪。

那狐鬼奔赴的地方,程生被綁在了一個墓碑上,拼了命的掙扎著、慘叫著,凄厲地叫聲刺穿了雪慧的耳朵,讓她跟著一併尖叫起來。

姑母中斷了念了一半的咒語,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渾身戰慄道:「不要說話。」

那些被叫聲驚動的狐鬼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似乎在觀望著什麼,但清光遮掩之下,並不能看到她們。

於是他們繼續唱著歌,逼近了程生。

「斷其頭!斷其頭顱做酒器!」

利斧砍斷了程生的頭顱,程生髮齣劇烈的慘叫,卻不曾死去,只看著狐鬼在他面上抓著,撕扯下來皮肉扔在地上。

他的腳被斬斷,讓他無法行走,白森森的腿骨插進土裡,像是釘下的木樁。

他的人皮被剝開,心臟被剜去。

但他仍然不曾死去,在這整個儀式結束之前,他都不會死去。

狐鬼宣洩著怒火,詛咒他!詛咒他!

奪走他的性命,令他魂魄不得安寧,令他永世不得超生,令他只能在畜生道沉淪!

雪慧已經幾度暈死又醒來,眼中已經失去了神智。

姑母勉強護住她的心神,讓她沒有心神崩裂而死。

那些狐鬼的怨氣逐漸消退,黑暗漸漸消退,露出翠雲樓樣子。

那黑色的詛咒收攏著,變成一隻黑狐,黑狐站在程生的屍體上,目光卻看向姑母,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便消失在翠雲樓中。

「怎麼會這樣可怖,怎麼會這樣可怖。」

姑母臉色慘白,渾身都在發抖,她身上的法力已然完全提不起來,被夜風一吹,竟然只覺得體內寒氣四溢,被風邪侵入體內。

她的心神因為目睹了這一場詛咒儀式遭受重創,因此道行大退,但她知道,這還沒完。

那狐狸很快就要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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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聊齋開始做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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