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趙勁草的道理
來京都不過十餘日,前七天為了應付宴會上可能發生的事情,他一直在修行。
一場宴會,直到昨天才回到侯府,對於趙勁草,蕭長夜除了每天早晨教他一些書本上的東西外,便沒有其他東西,也不知道他為何這麼久還沒有感知到天地靈炁。
不過想到這裡,蕭長夜猛然發現自己掉入了一個很大的誤區。
所謂萬事開頭難,修行第一步又豈是那麼快的。
主要還是自己所遇見的人,無論是陳士先還是秋風十四方白塵這些人,都是榜上有名的天才。
這些人的存在,讓他產生趙勁草修行也應該是一件很快的事情。
聽見趙勁草的詢問,蕭長夜向窗外望去,今天的天空上匯聚著薄薄的烏雲,不知會不會下雨,「你知不知道,太宗皇帝時期有位大臣名叫王輔機,在四十歲之前都未能踏入修行大道。」
「他始終忍受別人的嘲諷,堅持悟道,最後在不惑之年,一夜之間悟天地之造化,自此名動天下,這就叫做厚積薄發,所以說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天空之上,雲層匯聚,濕潤的風從外吹了進來。
趙勁草確實很愛喝這樣的雞湯,如果換做陳士先肯定不會買賬,甚至可能還會說一句,「要我等四十年,那還玩個球。」
不過趙勁草依然有他的擔憂,看著蕭長夜說道:「真的四十年後,不知道聖上還會不會活著?」
呃...
便是蕭長夜也被他這句話給怔了一瞬,也就是你趙勁草敢說這種話,笑道:「大周曆代皇帝,最差的也活了九十多歲,何況如今我們這位皇帝陛下在大道之上的造詣,已經超過很多人,只怕比之太宗皇帝,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你不用擔心。」
「噢,」
趙勁草放下筆,追問道:「那公子,我要是修行有成,以後是不是也就可以活一百多歲?」
蕭長夜看著他,說道:「那得看你自己的決定。」
便在此時,有雨珠砸落在屋頂上,蕭長夜輕聲解釋道:「諸子百家,各家修行之路本就各有不同,像儒兵法墨他們都不修長生,法家曾提出『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的觀點,自然是不相信人可以長生的,他們也就不會去修。」
「何況大道三千,長生道只是其中的一條,這也是一條很枯燥乏味的路,真正去修的人其實極少。」
「好複雜的樣子,有些聽不懂,」趙勁草一臉茫然。
蕭長夜笑道:「現在對你來說還有些遠,等你準備破境入玄彰時,自然就會明白。」
「噢,好的,」趙勁草提起筆,繼續答題。
蕭長夜看著他,忽然明白為什麼趙勁草會擔心四十年後皇帝死去。
若是皇帝死去,那他想要問的話自然無處可問。
其實趙勁草的世界很簡單,作為一個生於微末起於微末的孩子,至今他看人依然只在好與壞之間,諸多事物也同樣如此。
比如皇帝,沒有完成對他們的承諾便是不對的,不對便是有錯,有錯則應該改過。
「勁草,我挺好奇,如果你拼盡全身解數,最後也沒有走到陛下的面前,你怎麼辦?」
他現在真的有一種使不上力的感覺,無論是在皇帝教宗面前,還是在那些反對他與沐雲英之間婚事的人面前。
封七娘有直接站到他身邊,無能是與天下為敵還是與南方為敵的勇氣,反而他自己,心中根本沒有這樣的底氣。
他依然有些心煩,這種煩其實不是他很害怕,而是他不想去面對這件事,不想面對那些反對的聲音,想要逃避,逃避的緣由是他認為這是一件可以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正寫著的趙勁草兩道濃濃的眉突然皺起來,看著蕭長夜說道:「公子,我覺得你說這句話有問題。」
「嗯?」
趙勁草居然會說他的話有問題,一向他可都是堅定不移的認為,蕭長夜的話就是真理。
「哪裡有問題?」
趙勁草正色說道:「沒有走到聖上的面前,那就不能算是到了最後,也不算是使勁渾身解數,公子的話不就是有問題嗎?」
沒有走到,便不算最後。
他的道理果然很簡單。
他想要走到皇帝面前的心,遠比蕭長夜想象的要堅定的多得多。
蕭長夜看著趙勁草認真的面孔以及他並不多麼強大的肩頭,聽著外面襲來的淅淅瀝瀝的雨水聲,心頭微震。
「你就不怕走到陛下面前,天子一怒,命人將你斬首示眾?」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蕭長夜很認真。
趙勁草平靜的說道:「父親說過,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沒有什麼好怕的,何況是他犯了錯,為什麼要殺了我,我記得太宗皇帝說過,天子犯錯,與庶民同罪。」
這樣的話,普天之下恐怕也就趙勁草會去相信。
蕭長夜微吸一口氣。
陳士先說趙勁草很多時候都是因為不知道,所以不害怕。
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他堅定地相信自己自小便根深蒂固在心中的觀點。
比如皇帝有錯,那就應該改過。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怕。
看似什麼都不懂得他,也有屬於他所堅持的道。
蕭長夜忽然感到汗顏,自己口口聲聲說自己修的是長生道,卻從昨天恍惚到今天。
他看向重重雨簾,沉默片刻后問道:「那若是在你還沒有走到之前,陛下已經完成他的承諾,你還要選擇繼續修行嗎?」
趙勁草想都沒有想,說道:「當然要啊。」
「現在是為了什麼?」
「我要幫助公子,」
趙勁草說道:「七娘說,接下來會有很多麻煩上門。」
他猛的握緊拳頭,於是咔嚓一聲,筆斷了。
蕭長夜轉身,看到他很是激動,眼神里充滿光,好像這就是他所嚮往的事情。
「對不起,公子。」
蕭長夜看著他手中斷去的筆,忽然覺得,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他。
給趙勁草換了支筆,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
至於對趙勁草的監考,那大可不必,只要你不讓他看書,就是把答案放在他旁邊,他也不會去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