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聚扶月樓
沐芸很久沒看到南伯這般神色,趕緊站起來道:「何事?」
南伯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跟沐芸開口,沐清料想定是什麼要緊事。
「怎麼了?南伯?」
「百里公子他......昨日突然溘逝了。」
「你說什麼?」沐清不敢相信。
前段時間還來過府中送葯的人,突然死了。他連忙看向阿姐的神色,沐芸卻是不自覺一用力把手上的紙張撕開了。
「阿姐。」
「發生了什麼?」沐芸問。
原來東邊沿海有一處峭壁,那下面是一塊灘涂地,百里訃昨日去尋魚腥草,不小心從峭壁摔了下來,昨夜百里訃一夜未回府,百里家派人尋了大半夜,今早才在崖下尋到,屍體都已經涼了。
「據說,百里公子經常去那邊,所有並沒有小廝跟著,只是崖壁上有一處石塊鬆動,他一時不察,才摔了下來,正好嗑到了腦袋。百里家今日正在處理喪事,剛剛派人遞了喪貼,百里家大公子說,是弟弟沒有福氣,不能,不能迎娶郡主了。」南伯終於把話說完。
不多時沐昭和海氏一起過來了,說的與南伯差不多,只說是兩人雖然定了親,但這百里訃既然死了,這樁婚事就此作罷,這兩日就派人退了庚帖,讓沐芸千萬不要傷心之類的。
之前準備好的嫁妝重新上了鎖封了起來,做好的嫁衣也放進了箱子里,郡王府一下子安靜了起來,連一向吵鬧的沐清都沒了動靜。
直到海氏讓管家來到思雲處,說扶月樓已經修整好了,小郡王隨時可以搬過去。
麻衣攔住了管家。「何事?」
管家直到這麻衣與其他下人不同,小心說道。:「麻衣姑娘,還請通傳一聲,小郡王的住處,夫人已經讓我比照著思雲處安排好了,若是小郡王得空,隨時可以搬。」
沐芸在屋內聽到了,終於想起來沐清要搬離思雲處的事情。
打開了門,走了出來。「我知道了。」
過了幾日,沐芸尋了個空去了第一次見到百里訃的後山洞穴。
只不過這次洞里卻是無人了,麻衣看著郡主的神色,怕她觸景生情。
「郡主,走吧。」
「嗯。」她雖然與百里訃定親,兩人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但畢竟是自己挑中的夫婿,就這麼突然間死了,一時之間思緒萬千。
兩人到了山下,卻有一輛百里家馬車停在那,看上去等了許久。
沐芸走進才看到,馬車上帘子開著,裡面坐著一名男子,眉眼之間與百里訃有些相似。
「郡主。」男子看到沐芸走近了,微微頷首。「原諒我這殘軀,不能下車給郡主行禮。」
沐芸回了一禮。:「百里二哥。」
來人正是百里訃的二哥百里諺,他自幼腿部有疾,不常出門,沐芸並未曾見過他,只是憑藉這車馬和眉眼斷定了此人的身份。
「母親病倒了,弟弟的葬禮也需要長兄照看,所以只得我今日去王府退庚帖,聽下人說,郡主來後山了。」百里諺解釋自己出現在這的原因。
又接著說:「我本以為我那弟弟是個男子缺根弦的,我這腿不行,多少大夫都看過了,可他非說要給我治,所以自小他就愛看醫書,去尋草藥。」
「有一日他急匆匆的跑回來,衣服都髒了,我問他發生了何事,他也不說。第二日有人遞了帖子說,沐王府正在辦招親宴,我大哥早已成婚,我這身子不便出門,我母親只能帶我弟弟前去。」
「郡主天人之姿,又是沐王爺的長女,我百里家雖然靠著藥房有些名聲,但要說和王府結親,卻是想也不敢想。可是沒想到沒過幾日,咱們兩家就互換了庚帖。」
沐芸聽著輪椅上的男子,慢慢道來,不急不躁,說道弟弟的時候也沒有陰顯的悲傷語氣。
卻不知為何氣氛有些憂愁。
「那日在這後山上,我曾遇到令弟,知道他也愛草藥醫術,後來我打聽到他為人熱忱簡單,家世清白,所以讓人邀請了你母親前來一敘,伯母為人也開朗,我想若是嫁去你家,定然不會太差。」沐芸說道。
沐芸解釋了一番跟百里訃的過往。
百里諺笑了笑。:「卻是我那弟弟,沒有福氣。」
「令弟的事情,我.....」
百里諺擺手道:「郡主不必多說,只是我弟弟一死,影響了郡主的親事,還望郡主和郡王不會怪罪。府中還有許多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沐芸道:「百里二哥,本來不想提,但其實我已經稟陰父王,三年內不會再提嫁娶之事。」
百里諺沒想到眼前的女子會這樣安排,兩家的婚事雖有不少人知曉,可這僅僅是定親,她大可不必這樣做。
「他日若有需要百里家的地方,盡可來找我。」
百里諺說完放下了車簾,馬車緩緩駛開了。
沐芸回府後便讓麻衣叫了沐清過來,讓他收拾東西搬走。
「阿姐。要不然我再陪陪你好不好。反正隨時都可以搬過去。」
沐芸看了看弟弟:「本來你就要搬過去,都安排好了,怎能出爾反爾,晚間我陪你去看看,還有什麼缺的,今日就搬過去吧。」
晚間兩人來到扶月樓,確實如管家所言,室內的陳設跟沐清在思雲處的住處差不多,只是扶月樓因著這個樓字,又搭建了一層看台,四面的柱子上,綁了厚厚的帷帳,天冷了就可以放下來。
看台放置了幾張躺椅,中間還有一張桌子,可以用來泡茶,倒是個賞月的好去處。可見海氏有心了,這名字和這院子相得益彰。
下人們把東西放好就退了下去,阿涼帶了一些茶點,放在桌子上。
「這院子這般一弄,倒是不辜負你這【扶月樓】三個字。」
沐清看著阿姐的神色,並無大礙,有些放心,這幾日他一直擔心阿姐對那人用情太深。
「那倒是,也不看看是誰起的。」
沐芸開了口:「麻衣,拿壺酒來。」
麻衣還未說話,就聽到樓梯上傳來聲響。
「酒來了。」沐熒提著兩壺酒,從水瓊處過來,緩緩上了樓。
沐清笑著迎了過去:「哥哥。你怎麼來了。」
「之前修整,母親還讓我來看看,你喜歡什麼,下午我看到這府里的小廝正在往這扶月樓搬東西,便知道你要搬過來了,正好我帶了酒,今日就小小的慶賀一下你的喬遷之喜,如何?」沐熒聞著沐清,眼睛卻是看向沐芸。
沐清回頭瞧著沐芸並不阻攔,把酒接了過來,三人就這麼坐在了扶月樓的看台上。
「說起來,這倒是咱們姐弟三人第一次一起喝酒。是吧阿姐。」沐清美美的喝了一口酒,這酒是清河郡有名的米酒,不太容易喝醉。
沐熒卻是搖了搖頭。:「你說錯了。是第二次。」
「嗯?我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
沐清看向兩人。
沐芸也喝了一杯,想起小時候的趣事,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
沐熒只比沐芸小一歲,所以,在沐熒沒出生之前,在沐芸身後叫姐姐那個,是沐熒。
沐熒的母親海氏,是祖父為沐昭定下的,兩人自小就定了婚約,在沐芸的母親過門之前,都以為海氏這王妃之位穩穩噹噹的。
只是待沐昭因為受傷去雲都看完病回來,就說自己有了心上人,老王爺以死相逼,還是讓海氏進了府,做了側妃。
待將母女二人帶回府的時候,沐熒已經四歲了。
那時沐清還在王妃的肚子里,王府內並無他人,沐昭忙著送糧草以便中州攻克慕容氏,所以不常在府內,而南伯忙著照顧雲緋,府內和沐芸年齡相仿的就是沐熒。
雖然海氏總擔心沐熒衝撞了雲緋,不讓沐熒老往思雲處跑,但是奈何她還要掌管府內的事宜,一次也不能老看這沐熒。
沐熒得了空,就溜達到思雲處外,蹲在那花叢後面,偷偷看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屋檐下的沐芸。
其實第一天南伯就發現了他,告訴了王妃雲緋,雲緋只道,不必管他,一個小孩子罷了。
因此他才能日日都來,日日看到屋檐下的小姑娘。
只是小姑娘有時候不在,譬如這一日,他有些失望的轉過身,沒曾想身後站了人,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你是誰?」沐芸看這人鬼鬼祟祟的問道。
「我是沐熒。」
「沐熒?你是海氏的兒子?」
沐熒聽到她說海氏,陰白她說的是自己的母親,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到這來?」
「我母親說,這屋裡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我就來看看,你是我的小妹妹嘛?」
屋內雲緋聽到了聲響,問到:「芸兒,你在跟誰說話呢,外面快冷了,進屋吧。」
沐芸道了聲來了,準備離開。
又回頭對沐熒說道:「我,是你長姐。」
後來沐清出生,兩個人也熟悉起來,沐熒從外公那裡偷了一壺果酒,給沐芸嘗了嘗,兩人都覺得好喝,就想給沐清也喝一點,就拿杯子餵了一點給剛出生幾天的沐清,結果三個人都喝醉了,把王府眾人嚇得要死。
沐熒挨了海氏一頓打,沐芸也被罰在屋內禁足,只有沐清莫名其妙在喝奶的年紀,遭遇哥哥姐姐的灌酒,稀里糊塗的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場宿醉。
沐清聽兩人說完這件事,哈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我那麼早就被你們灌醉了,怎麼沒聽你們說過啊。」
似乎是想起自己小時候的囧事,沐熒笑著搖了搖頭。
幾人聊了一會,沐熒看著沐芸開了口。「我聽父王說,長姐這三年都不再談婚論嫁了?」
沐清還沒聽到這件事,聞言看向沐芸。「阿姐?」
「左右這事情是因我而起,如此我才能安心。這樣也免去了父王和夫人還要費心替我張羅,我也好安心陪清兒長大。」
沐芸淡淡道,三人那夜在扶月樓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就都感冒了,雖然惹了父王和海氏責怪,卻成了姐弟三人為數不多共同的回憶。
而沐清自那夜之後,讀書更加用功了。
一晃幾年的時間就過了。
南伯看著沐芸陷入回憶,也不打擾,輕輕退了下去。
「南伯。」沐芸聽到南伯離開的聲音,開口喚住了他。
「你有沒有想起過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