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心念之人
溫宛跑上前去,緊緊握著他的手:「你會活下去的,會的……」她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感愧得再也沒有餘地去冷著一張臉對著他,她沒有資格,而他卻是把命都給了自己。
「你不是還要給我解釋當年的事嗎……你快醒醒,你說什麼我都聽!」她使勁搖著懷裡虛弱的男子。.
耳畔嘶喊著的聲音,那最熟悉最鐘意的女子的話語,漸漸在耳邊越來越朦朧,飄渺得已經快要聽不見。
他在掙扎著,他好想從自己不爭氣的身體的里搶走一點意識和力氣,睜開眼來看看溫宛。
溫宛苦苦哀求著他:「你別走,你別走!我求求你,我不怪你了……你醒過來好不好!」
沒有人回應著她,敞亮的晨霧裡,像是連著浮起一點悲傷。
「君家高燁雲不應該就這樣死了……」溫宛搖了搖頭,面帶苦澀的她慌慌張張的去拾起沒有用完的翡翠雲,繼續磨出碎末:「一定是還差了什麼!」左右張望著,沒有要尋找的東西,跑上山頭到處找著藥草。等集齊了她要的藥草,手不停抖著搗碎藥草並和進翡翠雲的粉末中。
當她把葯喂入高燁雲口中時,心比方才更加的緊張,她怕這最後的機會都會失去,最後活生生湮滅希望,看著他就這樣離開,她甚至都不敢想,他真的可能會就此死掉。
這蠱毒病發的厲害也很快,不過時間還算長,有幾個時辰。溫宛捂住胸口,不停祈禱著,只看自己配的葯有沒有效果了。
一個時辰又過去了,高燁雲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紅潤,嘴上那層霜也像是融化掉了,唇口也有了血液流動的蹤跡。
溫宛長呼了一口氣,心也慢慢放了下來,不停的慶幸著。
要是他死了,她應該會帶著當年的迷惑和如今的虧欠而悔恨一輩子吧。
他眼皮有些鼓動,微開的眸子開始覺醒,只是喉嚨里還太過沙啞,一時堵塞著話在喉嚨里。
「溫宛……」他輕輕呼喊著,這一聲輕微得很難讓人注意到,溫宛卻敏感的捕捉到耳中。
「你終於醒了過來……」她眼裡又冒出一層霧氣。
「你也終於肯原諒我了,肯聽我解釋當年的事了……」
「你都聽見了?」她看著他。
「我真的很高興自己聽見了……」他滿臉的倦意,憔悴不堪的說著,卻由心的笑彎了眼。
「當年的事……」他繼而開口,眼眸卻再沒有力氣撐開,繾綣出疲憊。
「睡吧,睡醒了再給我講。」溫宛嘴角微微張開,神色自若,褪去方才的畏恐。
白色漸漸染了天際,落下一縷縷晨暉在臉上,樹林里隨著變得敞亮起來。寂寥的的山谷靜的怕人,側眼間塵埃在晨曦中飛舞。
沉重的眼皮撲閃著,女子的輪廓模糊得厲害,飄渺的好似從仙宮走來。款款的靠近自己。
朦朧的景象讓他覺得有些虛無,像已經失去了些什麼。
高燁雲陡然醒來,神色倦怠,一躍而起,驚呼道:「溫宛!」
她聽到他大叫了自己的名字,快步走了上去,輕撫他濕漉漉冒著冷汗的額頭:「我在,毒已經解了。」
他掙扎著要坐起來,不料琵琶骨上的裂痕還沒有完全結痂,一掙便又開了口子,鮮紅的血色又慢慢地暈染了他的白衣。
溫宛看得很尖,按住他讓他安靜側卧在樹榦旁,又麻利地撕開他的內衫,用手沾著搗碎的葯泥敷在傷口上。
一股冰涼和痛從背上傳來,他定了定心,臉上不起一絲波瀾。
對於溫宛的行為,他已經習慣。以前他們還沒有反目時,高燁雲便因常常習武受傷,溫宛每次也就替他療傷了。對於病人,她像是從來不會顧
慮禮節和妥不妥的問題,一心只是怎麼最快最有效的救死扶傷。
「你要休息一陣,至少要等傷口結好痂。」她重新替他包紮著傷口,一面又叮囑著他,溫宛知道明日就是他比武的日子了,他肯定也是非去不可,明裡叫他修養幾日定是不可能了。
高燁雲穩穩轉過身來,目光柔情似水,眸子里有些如豆般的星星。
「你救了我。」他一把抓過她正在為自己包紮傷口的芊芊玉手。
「這不是常有的事嗎。」她雲淡風輕的說著,繼續為他包紮。
他低了低眉眼:「你救我就證明你心裡沒有徹徹底底恨我,你還在意我。」溫宛的手踟躕了,懸在半空。
「救死扶傷是醫者的醫德。」她神色一凜,掩藏著些什麼雲帆浪涌的情緒。
「當年我並沒有派下人去接你的風,你也知道,我們倆之間從來都是沒有走過這些過場的,況且,我真的沒有去小院里。」他皺著眉頭,努力解釋澄清著,但又生怕溫宛又會和自己發生口角吵起來。
溫宛腦子裡亂成一團,看著高燁雲一臉的認真和真誠,她的確有些動搖,但事情無緣無故冒出來的疑點又從何何來,她心裡的疑惑又要從哪裡去找答案。
「你信我嗎?」溫宛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那樣的正凜,沒有一絲畏懼,也沒有摻雜半分的躲避和不自然。
高燁雲想都沒有想就點了頭。
「當年我在你家小院里是真的看見了你,你背對著我,但那一定是你,我不會認錯的,是你的身形,然後我就被打暈了,醒來就被你父親冤枉。」溫宛眉目緊鎖,沒有辦法舒展,事情的來龍去脈太過模糊。
高燁雲靜默,他怎麼會懷疑她騙自己呢,只是他惘然,溫宛也一般的惘然,讓他有些找不到頭緒罷了。
垂眼之際,他定了定神:「此事定有隱情。」頓了頓,皺眉抬眸看著她,「這次比武結束后,你跟我回去吧,把這件事情查個清楚,你我之間也就明細糾紛了。」
聽見他讓自己陪他回去,她不禁有些神遊,回哪?哪裡可以回。但愁思中浮現一絲好強,她想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她想回溫家。
他許久未離開的目光將她拉了回來:「好。」應他的那一聲,高燁雲突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心裡像吹過一陣春風,很是沁人清爽,甚至自己呼吸的空氣里都夾帶一絲快意。
溫宛一日內不停的為高燁雲奔波,還好是在林子里遇難,茂林之中方有葯庫。她才得以機會去找需要的藥草,為他配製良方。
當然最好的是,儘快的治好高燁雲。這一點,高燁雲從沒有擔心過,他相信她。
一天的光陰說溜走就溜走了,甚至還沒來得及去注意光影的變化,不知不覺就唐突的注入皓月當空之中。
溫宛扶起他,借著朦朧月光依稀能辨別出他的臉色,已經有些紅潤,看起來毒排得差不多了。
「傷口差不多快癒合完全了,體內餘毒也排盡了。」她神色舒展,嘴角上揚勾出一個自然淡雅的微笑。
高燁雲輕輕將手附在她的一雙巧手上,清冷夜幕中,她敏感的接受到他手心裡穿來的那一股分明的溫熱。
「要是沒有你,我今天就把自己的小命給弄丟了。」他開著玩笑,眉目間輾轉著無盡的情絲。
溫宛撇了撇頭,躲避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將手抽回:「你休息吧,明兒你還要趕去眉公山。」看向一旁的樹樁子向他示意。
他穩穩地向前走了幾步,依舊那麼有風範,不失威力。
「今晚我便要出發,而且我還要你跟我一起去。」他眼神直勾勾的。
她像被什麼岔住言辭,一怔:「要我跟你一起去?」想
了想感覺他又沒給自己什麼商量的餘地,便消除了一臉的詫異。
兩人並肩步行走出來,撲入眼帘的是一匹死馬,蒼然躺在地上,僵硬十分,顯然已經死了許久。
高燁雲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偷的吧?」挑了挑眉,輕飄飄的笑起來。
溫宛無言,懶得跟他較真。
「你這下沒馬還給人家了。」他知道她一定是跟主人承諾了要歸還馬。嘴裡不停的打趣著。
溫宛無奈,抬眸看著他,不服他的刁謔:「那我把你的馬劫了還給人家,君家大公子的馬,算那小廝賺了。」她說完便隻身笑著走開。
「那你拿什麼來還我的馬。」
「都說了,我用劫的,不會還你的。」
兩人各自笑談著。
高燁雲跟著走了上去,兩人上了同一匹馬,他雙手重重環住身前的嬌小玲瓏的女子,拉住勒索。溫宛頷首低眉,在他的懷裡,幾乎能聽見他的心跳,能感受到他的體溫,還有殘存的幾分不清不楚的曖昧。
不禁臉上一抹桃花紅陡然暈染了整片臉頰,耳根子尤為醒目。好在當空月色瀉流得沒有目的,又被高燁雲寬大的身影擋住,照不清楚她的臉,更好在高燁雲一心駕馬,沒有察覺到她的苦苦羞澀。
但他心裡卻更是悸動著。因為心念之人,如今就在自己的懷裡。
夜幕四合,低垂的月兒彎彎,嵌入兩人身後,成了墨中乳色的背景。馬兒奔蹄著,一路的奔波,和一日的不眠不休,提心弔膽,溫宛的眼皮格外的沉重,面色倦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