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黃花
屍窟有個看屍人，也沒人知道他具體叫什麼，大家都喊他老馮。
整天待在屍窟里，抱著酒罈子醉醺醺的，總是冷不丁出現嚇死個人，還愛說些葷話調戲女弟子。
起初大家都以為這老傢伙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還真有不少人帶著好酒，耐著性子對老傢伙噓寒問暖。
人家老馮來者不拒，吆五喝六地高談闊論，牛皮吹得震天響，落在實處的話卻是一句沒有。
久而久之，大家回過味來，這丫的就是個老騙子！
有人氣不過，去打老馮。
這老傢伙倒也敞亮，一抱頭，屁股一撅，倒是沒忘了護著酒罈子，結結實實挨了頓揍，手都不還，在屍窟里躺了小半個月，才喘過氣來。
期間也沒見有人替他出頭。
這下子眾人徹底明白過來，這就是個沒人管的老廢物。
想想也是，若老馮真是世外高人，怎麼可能窩在死人堆里。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願意搭理老馮了。
秦源原身被貶為記名弟子后，背屍的時候倒是時常和老馮聊兩句，不熟，但也算是相識。
此時聽著老馮幸災樂禍的笑，他也就隨口打趣了一句。
老馮翻個白眼，比鬼還嚇人：「替你報仇那你是想多了，等你橫死野外時，幫你收屍倒是還可以商量。」
秦源笑道：「那也挺不錯的，總好過曝屍荒野，做個孤魂野鬼。」
老馮聞言一時默然，拎起酒罈灌口酒，再抬起頭時已經恢復正常。
「令牌拿來，搬完趕緊滾蛋，別耽誤老子喝酒。」
秦源遞出三個令牌，老馮接過一一查看。
「小子，艷福不淺啊，這裡面有兩個是娘們。」老馮習慣性地撓了下襠部，轉身向屍窟里走，略有些猥瑣的笑著說道。
秦源聞言翻個白眼，神他么艷福不淺…
老馮看不到秦源嫌棄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有個小娘子是剛送來的，沒死多久，長得俊俏極了，就是瘦了點，另一個就很豐腴，徐老半娘的別有一番風味，可惜死了很久了…」
秦源神色怪異，胃裡酸水翻動，好不容易才忍下心裡不適。
這要是身處風月場所，秦源很有興趣聊上一番，但這裡可是屍窟啊！
這老傢伙也真夠變態的…
秦源一陣惡寒，離得老馮遠了點。
兩側石壁內凹，形成簡陋的屍洞，一半以上都放著屍體。
越往裡走，陰風越盛，直往脖子里灌，寒意刺骨，觸及靈魂。
秦源運轉真氣抵抗陰氣，有系統遮掩，也不怕老馮察覺到，不過他還是謹慎地顫抖身體，一副不堪承受陰寒的孱弱樣子。
「你真虛啊，看來註定是無福消受咯。」
老馮在一間屍洞前停下腳步，黃豆眼斜瞥一眼秦源，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很滲人。
秦源無言以對。
「你要搬的三具屍體都在這裡了，記住這個屍洞，再來的時候直接背屍就行，不用再叫我了。」
老馮喝口酒，看著屍洞內的其中兩具女屍，嘖嘖道：「小子，老馮我沒騙你吧，你是不是很有艷福？」
秦源自動忽略老傢伙的調侃，目光一掃，微是怔住。
那具年輕女屍他認識，準確來說是原來那個秦源認識。
外門弟子黃瑤。
當年十分愛慕原主，數次表露心跡，都被不解風情的原主拒絕。
其實似黃瑤這類女修還有很多。
畢竟原主未曾跌境前，在青元門也算是有名的天才，至於長相嗎…頗有幾分平平無奇古天樂的味道。
而黃瑤又是其中最痴心的一個。
等到原主經脈受損，一落千丈，黃瑤依然未曾改變心意，找了原主數次。
只不過此時的原主已由極度自負，變得極度自卑。
結果自然又是無疾而終。
沒想到再見，會是在屍窟，已是陰陽兩隔。
不過也不對，某種程度來講，原主也是死了的…
這個世界還真是殘酷啊！
秦源發自內心的感慨。
突然，一隻手在眼前晃悠。
秦源連忙後退。
卻是老馮這老傢伙。
「小子，你不會真的動心了吧？」老馮神情怪異的看著秦源。
秦源冷笑一聲，「一位故人罷了。」
老馮喝口酒，呵呵笑了一句，將令牌扔回給秦源，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去向屍窟深處。
秦源收好令牌，將黃瑤屍體抗在肩頭，向外走去。
屍窟離得歸魂谷三十餘里，路途不算近。
有人時，秦源正常行走，待走到僻靜處，便習練流雲步。
來到歸魂谷，當值的還是張師兄，他此時正手握聚氣丹修行。
秦源站在涼亭外等了足足一刻鐘，張師兄才結束修行。
「這傢伙還真會擺譜…」秦源暗自吐槽一句，看著張師兄冰冷的眼神，感到莫名其妙。
張師兄按照慣例檢查令牌、屍首，然後給了秦源一根短簽。
秦源看到張師兄的手在顫抖，而且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殺氣，便愈發奇怪。
這傢伙昨晚剛佔了大便宜，這才沒多久，咋就翻臉不認人了？
「她是怎麼死的？」秦源接過短簽，隨口問了一句，張師兄和黃瑤同為外門弟子，應該知道些內幕。
不料張師兄聞言氣極，反問道：「怎麼死的？呵呵…你不知道？」
秦源一挑眉毛，面色疑惑，等待張師兄解釋。
張師兄冷笑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黃師妹昨日為了採摘一株雪蓮，死在了一頭妖鷹抓爪下！
而雪蓮最大的功效，便是溫養修士經脈…你說她是為了誰？！」
秦源默然，良久道：「真傻。」
張師兄強忍著打人的衝動，冷哼一聲，拂袖而走…他曾喜歡過黃瑤，只不過是單相思罷了。
秦源抱起黃瑤，向歸魂谷內走去。
「哎！」
秦源嘆口氣，內心頗為觸動。
他尋到一處風水不錯的好地方，屍坑挖得極為規整，而後鄭重將黃瑤屍體放入。
填上屍坑后，秦源在歸魂谷內摘了一捧野生小黃花，放在墳前。
「祝你們都能輪迴，來世做恩愛夫妻。」
秦源呢喃一句，提著鐵鍬離去。
故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