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八鬥風流的老馮
早間下起了小雨，綿柔溫潤，好似多情的小娘。
斜風細雨中，山林間氣霧氤氳，平添幾分縹緲氣息，仙氣兒十足。
秦源走出山洞，呼吸著夾雜泥土芬芳的清爽氣息，渾身舒坦。
他習練半個時辰沖拳，而後去往臨翠峰。
一路走來，秦源沒有刻意避雨，衣衫漸濕，不過有真氣護體，倒也不怕寒氣傷身。
爬上山道，來到臨翠峰雜務堂，秦源照常排隊領取今日的任務。
不出意外，又是三個背屍任務。
昨日秦源與孔東等人的衝突已經傳開，他如此被針對，眾記名弟子並不奇怪，看向秦毅的目光充滿憐憫。
秦源漠然以對，拎著背屍令牌來到屍窟。
本就森寒的屍窟被水氣侵擾，愈發陰冷。
老馮抱著酒罈子蹲在屍窟洞口賞雨，不時地咳嗽幾聲。
秦源丟出令牌，說道：「老馮，你最近咳嗽愈發厲害了，是不是病了，要不去看看大夫？」
「滾蛋！」
老馮不耐煩罵了一句，邊查看令牌，邊說道：「一天天就不能盼老子點好，我看你腳步虛浮，你才有病！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虛，將來還得了？」
得，算我沒說…秦源翻個白眼，這老傢伙忒不識好人心，說句看大夫就跟踩著他貓尾巴似的！
老馮喝口酒，促狹問道：「昨天那兩個婆娘滋味如何？」
「滾！」
秦源沒好氣瞥了這為老不尊的傢伙一眼，多說一句話都欠奉。
老馮察覺到秦源眼底的那抹鄙夷，眼睛一瞪，喝口酒又撓撓褲襠，吹著鬍子說道：
「小子我跟你說，老子年輕時候可不比你長得差，青元門風流一石，老子獨佔八斗！
想當年老子青衫長劍闖蕩之時，你爹都還在吃奶呢！
這青元門的那些女長老，當年哪個不爭著給老子暖床？」
秦源神色怪異地打量幾眼老馮，乾瘦、駝背而且還有點鬥雞眼，就這還獨佔青元門八鬥風流？
「呵呵…」秦源報以敷衍的冷笑。
老馮氣得連灌幾口酒，喝得有些猛，劇烈咳嗽起來，看得秦源一臉擔憂，真怕這老傢伙一個不小心，把肺葉子給咳出來。
「行了老馮，你說的我都信還不成嗎？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氣性咋還這麼大！」
秦源幫老馮捶背，好一會老馮才恢復正常。
老馮連連擺手，示意想要攙扶他的秦源滾蛋，「你的那三具屍體就在這兒了，趕緊背著滾蛋，別來煩老子。」
說罷，老馮轉身離去。
不知為何，秦源感覺老馮的背更彎了。
目送老馮離開，秦源背起一具已經散發臭味的中年男子屍首，去往歸魂谷。
沿途中，秦源數次察覺到有人窺探自己，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孔東派來的人。
他故作不知，背屍埋屍，到了晚上，便甩開跟蹤之人，熔煉丹藥拿去暗市售賣，賺取靈石和偽丹，穩步就班地修行。
轉眼過去五日。
這五日，秦源每天白日里熔煉三四具屍體，夜晚熔煉靈石，修為增長迅速，距離突破鍊氣三層只差一道壁壘。
此外，他又陸續熔煉了八枚溫脈丹，根基又修補了些…只是當他服用第九枚溫脈丹時，藥效直線下降。
秦源還以為他的身體對溫脈丹產生了抗性，轉而嘗試其他溫養經脈的丹藥，品級和溫脈丹相仿，結果藥效也不甚佳。
他這才明白，若想繼續治療經脈，需要品級更高的丹藥或靈物才行了…雪蓮倒是最佳選擇，但所需靈石甚多，光恢復其活性便需要十塊下品靈石，更別提將其催熟了。
不得已，秦源開始攢靈石，目前已經存了三塊，而如今他遇到瓶頸，修行可以暫緩，今晚再出手一批丹藥，差不多便能存夠十塊靈石，到時就可以催活雪蓮根了。
秦源領完今日的背屍令牌，來到屍窟見到老馮的瞬間，便愣住了。
老馮倚著屍窟石壁，像一條老狗，身上腐朽死氣纏繞。
看到老馮沖自己招招手，秦源緩過神來，走上前。
老馮昏黃的眼珠滾動一下，笑了笑，「秦小子，我估摸著是要死了。」
秦源聞言默然。
自那日雨天過後，老馮咳嗽愈發厲害，喝酒也越來越多。
秦源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卻沒想到這麼快。
「我帶你去治療。」秦源沉聲說道。
老馮擺擺手，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起一抹紅光，「別費勁了，苟延殘喘這麼多年，早已油盡燈枯，我也活夠了，該死了。
秦小子，我以前其實真的是高手，青元門八鬥風流，不是騙你的。
唉，往日舊事不提也罷，只是每次看到你，我都能想到當年的歲月，咱們真的很像，氣質像…」
秦源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和你氣質像，這他娘的聽起來可不像好話。
只是老馮接下來的話讓他一時無言。
「氣質像，經歷更像。」
沉默片刻，老馮顫巍巍的手從懷中拿出一塊白玉。
「秦小子，仙途已斷，便不要再堅持了，大門派殘酷涼薄，充滿危險，你還年輕，及早離去才是明智選擇。
這是我世俗家傳的玉牌，你拿著它，去萬象城馮家，我那些不肖子孫見到這塊玉牌，肯定會照拂你一二。
鍊氣一層的修為，雖不高，但足以安穩過完餘生了。」
秦源心中一暖，伸手接過玉牌，入手細膩溫潤，不輸二八佳人的肌膚，質地不俗。
「幫、幫我再…再喝口酒。」老馮已是出氣多於進氣。
秦源忙拿起腳邊酒罈，遞到老馮嘴邊，微微上斜，一小股濁酒流出。
老馮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吸溜一聲，喝了最後一口酒：「好…酒…」
秦源長嘆一聲，伸手幫老馮合上眼睛。
「經歷也像…」
秦源呢喃一句，心底莫名有些悲涼，他拎起酒罈喝了一口，又辣又澀。
老傢伙騙人，一點也不好喝…
秦源笑罵了一句，很快將小半壇濁酒喝光。
而後起身，去往雜務堂，將屍窟看屍人去世的消息上報。
很快來了管事，按流程對老馮屍首進行查驗、登記、上報。
秦源完成今日的三個背屍任務，又主動申請給老馮背屍。
歸魂谷內，秦源將老馮和酒罈一起下葬。
直到秦源添完最後一捧土，都沒一個人來看望這老傢伙一眼。
青衫仗劍，青元門八鬥風流？
或許吧。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