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子的血
「九成……」皇帝聽著這話，喃喃的念叨一句。
旋即，他沉吟片刻，便乾脆的點了點頭道，「好，那就依你所言。不過這貢獻血液之人，可有講究？」
溫顏當即回應道，「自然是越親越好。」
皇上頓時皺起眉頭，「現如今親王都不在京城，而朕又是天子，日理萬機，不可輕易懈怠。這……」
皇上看似猶豫，實際上，心中已經有想法。
只不過，這個想法，他不能自己說——得拋出來，讓別人替他說。
顧澈也與皇帝相處多年，此時依然是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鄭重行禮，開口道，「皇上，臣以為，讓太子獻血，應當也是一樣的。普天之下，除卻您以外，便數太子殿下的血脈最為純正。何況此次獻血，並不會影響到未來的康健，只不過是一時之間的虛弱罷了。而太子殿下暫時虛弱，展現給天下人的，卻是他至純至孝。如此，也可以為天下典範。」
顧澈這一番話說的可謂是有理有據，滴水不漏。
縱然是皇帝心中早有此意，這會兒也不由得暗暗為顧澈叫上一聲「好」。
他當即從善如流的點了頭，「好！既然顧將軍都如此說，便依顧將軍所言。」
顧澈聞言，頓時抱拳行禮。
旋即，便在皇上看不到的地方，同溫顏眨了眨眼睛。
這個局面，也是他們想要見到的。
太子此前既然不仁，甚至能對太上皇下手。那麼他們此時不義，將太子坑進治療太上皇的坑中，讓他無法放手施為，實際上也是理所應當。
不過，太子在自個兒府邸之中聽得這個消息后險些咬碎了自個兒的一口牙，就不是溫顏與顧澈二人能管的了。
此後，連著一月，溫顏便都去宮中，為太上皇診治。
在這期間，每一次都會遇見太子。
太子表面上對待溫顏倒是客客氣氣，只不過，在太子眉眼深處，溫顏卻能發覺那其中藏著的狠厲。
最後一次采血之後，太子的身體狀況已經十分虛弱，面色蒼白的彷彿隨時都要倒下一般。
溫顏收好了東西，笑盈盈的看向太子，旋即輕聲道，「太子殿下，您眼神之中的兇狠，可是要收一收才好。雖然如今殿中明面上唯獨只有你我二人，可若是皇帝做了布置，您這兇狠的神情，豈不就是要被傳出去了？這對您的名聲來看……可是不好吧？」
溫顏眼尾微微上挑，目光中帶著些許玩味。
對於太子，皇上確實是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
如今用孝道逼迫著太子甘願放血暫且遠離朝政，卻也花了大價錢，為他在民間營造一個好名聲。
使得太子一邊兒不情不願，一邊兒又只能誠心配合。
然而，縱然有民間這名聲，太子卻仍舊是不快活的。
他目光狠厲的看著溫顏，嘴角上揚，帶著幾分不屑，「這殿中還有沒有其餘的人，沒有人比本太子更清楚。事到如今，本太子也懶得多說什麼，只是過了今日，未來的一段時間，咱們估計很難見面了……」
太子微微低頭，口中的話語意味深長。
旋即，他又笑起來，直愣愣的看著溫顏，「溫顏，你當真是好手段。」
說罷，太子便撐著床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就要往殿外走。
總算是最後一次採集血液，若是再來哪怕一次……他或許都要撐不住了。
太子心中正如此想著，背後卻陡然傳來一聲極為清脆的瓷器落地的聲音。
他頓時僵硬在當場，片刻之後，才慢吞吞的轉身，回看向溫顏。
果然見著溫顏站在原處，手中還保持著一個「捏瓶子」的姿勢。而溫顏的腳邊，正躺著一堆碎瓷片，還有一灘血跡。
眼見著太子看過來，溫顏眨了眨眼睛，故作無辜的道，「太子殿下，真是抱歉，民女實在是粗手笨腳的。您方才這血……」
溫顏話說到這兒，便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太子。
有時候，未竟的話語反而更有威力。
太子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幾下，最終，他卻只能還是重新走了回去，伸出自己的手臂，同時揚聲叫人進來。
溫顏眼見著自己的念頭得逞，也不多說，只是見好就收，老老實實的給太子重新抽了一次血。
只是，原本就晃晃悠悠的太子，在此次抽血結束之後，幾乎站都站不穩，需要人扶著才能行走。
臨出門之際，他轉向溫顏，一言不發，卻伸出手，使勁兒點了點。
點又點不壞。
溫顏笑意盈盈，任由他這麼做，心中一陣暗爽。
今日這次，她可算是切切實實的坑了太子一把。並且，不是借別人的手，不是隱晦的坑，就是明目張胆的這麼做，而又讓太子別無選擇。
畢竟，是太子親口告訴她殿中無人的。
那麼她扔下瓷瓶的動作，不會有任何人看到。縱然是皇上問責，也不過是一句「一時疏忽」。而皇上此時需要她，定然不會小題大做，只會輕輕放過。
可是瓷瓶碎裂，導致的血液缺失，可是實實在在的語言太子來補上。
而眼見著太子臨走時候的樣子，溫顏不由得覺得更加舒暢。
看起來，太子根本是連皇上都不會告訴。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
麻煩嘛，永遠都是越少越好。
溫顏悠然的拿著手中瓷瓶，卻並沒有如往常一般直接開始配藥，而是將其傾倒出來一部分，放進另一個容器之中，旋即揣進懷裡。
無論在什麼時候，留一份後手，都總歸是沒有錯的。
此前太子曾經多次謀害他們性命，若說溫顏只是不知所謂的「坑」太子一下，未免太過便宜他了。
而溫顏之所以如此，是要太子的血，另有他用。
……
最後一顆藥丸下去，加之銀針走穴，太上皇的神智終於徹底恢復了正常。
待得完全康復之後，他召見溫顏入宮，卻已經是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心態。
太上皇的表情帶著些許愧疚，看著溫顏，不由得搖了搖頭。